《代人受過》第二卷 西安事變

第83章 烈馬·伯樂

第二卷 西安事變

第83章 烈馬·伯樂

又接了說:「漢辰,我雖然知道你治家嚴謹,但你兄弟畢竟犯的是國法軍規。當然,我知道這事實屬你兄弟年輕糊塗,是他個人的行為,與你無關。不管別人如何猜忌,我是相信你楊漢辰對黨國忠心不二的。」
對於派漢威去美國深造,儼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對於漢威的仕途無疑是件好事。
會客室里,何先生先是當了楊漢辰和鬍子卿對軍營的訓練成績大加褒獎,而且對楊漢威也是頗為欣賞。
忽然,何先生話題一轉說:「翁夫子幫我把楊漢威的名字報去了空軍士官集訓大隊,結果調查的時候,發現有人告發,說是楊漢威同方之信在私自查抄省中央情報局的事件上屬於同謀。方之信抄了黑衣社,但那晚楊漢威開了飛機去了上海,有人懷疑是送幾個赤色分子逃亡。」說完觀察楊漢辰和鬍子卿的臉色時,楊漢辰略有異動,但還是面色沉穩;鬍子卿一臉的惶然,似是有些驚慌。
門開了,子卿從屋裡出來,垂著頭,落魄黯然得像只斗敗的公雞。漢辰猶豫一下,正猶豫是否該起身安撫這位大少爺,就聽何先生喝道:「子卿你別走,我還有話問你和漢辰。」
並提出說,最近為了剿共和日後抗戰,已經開始尋覓各軍有潛質的、懂英語能溝通的軍官下個月去美國深造兩個月,學習空軍指揮的技術。這麼好個機會,有人推舉會駕駛飛機而且年輕有為的楊漢威。
鬍子卿象個做錯事被家長訓斥過的孩子,規矩地坐回到沙發上,半垂了頭不說話。漢辰靜等這何先生髮問,心裏也暗自思忖這位精明的總座這麼晚叫他來住處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問他。
「都是漢辰教導無方,舍弟才這麼沒個規矩地頂撞長官,若不是近日閱兵有軍務在身,漢辰定當重責他給胡司令個交代。」楊漢辰內疚說。
漢辰同子卿對視一下,也只得稱是。
又聽何先生和顏悅色地說:「當然,我不會讓漢辰你為難,我已經調了魏無疾將軍、趙飛虎將軍這些中央嫡系部隊歸你差遣;另外,飛行大隊從美國回來也歸你指揮;到了不得已的時候,不排除使用極端手段,比如,軍工廠已經準備了毒氣彈。我們的目標是在兩個月內,速戰速決解決流竄陝北的匪部。好蕩平國內,集中力量日後抗日。」
漢辰還是保持著軍人標準的姿態,恭敬地對何先生說:「總座,漢辰無德無能,怕難堪此重任。總座若令有人選,漢辰倒願意助一臂之力,做個佐將。」
漢威一覺醒來,對昨夜的事情渾然不知。逗得副官只取笑他說,他昨天累壞了,急火攻心加了舊傷就病倒了。害得昨夜楊司令摟了他一夜沒睡。還說漢威說了很多夢話,夢裡還哭鬧。漢威一臉慚愧,也不知道胡說了些什麼被大哥聽了去。不由又想起他前些時做夢夢見死去的香兒,心想可別是說錯什麼話,若真被哥哥聽了去,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幾天,軍隊里就下了命令,讓楊漢威開始準備辦理去美國的手續,準備下周去福建報到體檢。漢威開始緊張起自己未愈的傷勢,心裏暗恨鬍子卿,為什麼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候打傷他,讓他面臨這麼大個機會的挑戰。漢威私下去找了鬍子卿的私人大夫――給他看過病的米勒,徹底查了下自己的腰傷。米勒看過後倒是沒發現什麼問題,對漢威說,「你們中國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怕是傷了筋了,我這裏除了些外傷,看不出什麼。」
漢威料理完何總理視察所帶來的慌亂和不滿,交代朱芳信留意觀察動靜,好生安撫。
讓何先生吃驚的是,楊漢辰僵直了身板,等他話音一落,就不假思索、一字一頓地鎮定說:「楊漢威是漢辰的幼弟,古訓說得好,『養不教,父之過』,家父過世的早,漢辰自應『長兄當父』擔起此馴教之責。莫說舍弟只是涉嫌,就是真要大罪,漢辰自會對舍弟家法管教,但這罪責,漢辰理應一力承擔。」
這時候,下面聽訓的軍官士兵被何長官這些含沙射影又不明原委的訓斥搞得人聲雜亂、一片嘩然,漢威忙立到台下一個何總理看不易發現,但下面的軍士又看得到他的地方,怒目而視地對大家做個手勢,示意大家肅靜。
漢辰儘管不露聲色,余光中,他看到鬍子卿已經是義憤填膺地強壓怒火。
沒兩天,小魏跑來找漢威,高興地跟他說,那天他聽了胡司令他們說,何總理特別欣賞漢威的才華,要送漢威去美國學空軍,漢威聽了也驚喜萬分。他自從跟鬍子卿學會了開飛機,就對這對鐵翅膀充滿了嚮往。他喜歡在白雲藍天間遨遊的感覺,更何況是指揮空軍在天空作戰。若將來再有個機會開了飛機在東北領空去驅逐日寇,那該是多少中華熱血男兒夢寐以求的事情。
桌上只有大哥臨走時留的便條,大哥隨了胡司令去去河南給何總理作壽了。囑咐他好好養病,沒多提旁的。漢威暗恨自己病得不是時機,把最後一晚能當面向大哥坦白小亮出走真相的機會錯過了,若是大哥從鬍子卿嘴裏聽了去,還不知道會怎麼處置他。
「坐……坐……坐下來談……」何先生緩和了口氣,又說了說剿共的重要性。
漢威迷糊中本能地掙扎了甩脫大哥的手,迷濛中嘟囔聲:「哥……我乏……」眼皮也不抬。
何先生面露詫異的顏色,又看了眼沉默不語的楊漢辰,問:「子卿不是對楊漢威主任捧若明珠嗎?這人人皆知,怎麼……」
楊漢辰終於明白剛才鬍子卿在屋裡為什麼挨罵,為什麼紅了眼出來,肯定他是誓死不從這種極端的做法。飛機轟炸、毒氣彈,這些小日本對付中國人的做法,如今被何先生拿來對付自己人了。
車開走時,鬍子卿焦慮地把漢威和朱芳信拉到一旁,匆忙對他們吩咐:「你們快去把大家招攏了開個會,傳達我的話。今天總座後來那些嚴厲的詞句,跟大家無關。總座他是生我胡孝彥的氣,所有這些責罵也是罵給我胡孝彥聽的,大家別多想!總座是我長官,他責罵我,是應該的,可能這個場合不對。你們讓兄弟們不要想斜了,咱們的隊伍表現不錯,很爭臉,這個總座視察時一直在誇獎,你們也是知道的。漢威、老朱,去穩住兄弟們,穩住軍心,切記!千萬!」
何先生的目光停在鬍子卿身上的時候,鬍子卿垂了眼睫說:「什麼時候?楊主任已經在往龍城調動了,他現在正在同朱芳信交接軍務。」
楊漢辰站起身,立正著目視前方說,「如果總座這是直接給漢辰下的軍令,漢辰當然從命,總座也不需要再同漢辰商量。」
本來想閱兵的正事過後,有很多話要跟漢威講,但見他疲憊痛苦的樣子,也心有不忍。
「算了!也不怪他,誰讓我胡孝彥拿兄弟幫我頂罪呢。」鬍子卿話里含酸帶諷,似是對上次殺方之信的事情還略有芥蒂。
何先生見鬍子卿談到楊漢威似乎大有不滿,漢辰也是一臉的愧疚,想是這個少年真有什麼舉措無狀的事情惹怒了鬍子卿這個真性情的大少爺,也就沒多計較,說:「就這麼暫定了,我就讓翁夫子把楊漢威的名字先報上去,子卿那邊也從速交接吧。」
何先生對楊漢威頂撞鬍子卿的事也略有耳聞,現在仔細觀察,鬍子卿倒不像演戲,可能是一時氣急敗壞的衝動罷了。
何先生又說:「事情即被告發出來,很多人讓我辦了楊漢威,但是也有人可惜他是少年英才,建議將功折罪的留了他。所以我也很為難呀。……」
依了鬍子卿平日高傲的性子,他怎麼受得住?漢威生怕鬍子卿在台上就會委屈得哭出來,那可就真是大亂了。
「不管是誰告發,只要讓漢辰見到確鑿證據,而不是捕風捉影就拿人。漢辰就隨時準備提審發落。」楊漢辰原地不動,不卑不亢。
閱兵、演習、訓話結束后,何總理執意要回城裡,連原來準備好的便飯都不吃了。
一句話說得何先生觸動不已,皮笑肉不笑地尷尬說:「漢辰,坐……坐……,你別誤會,我也難呀,這……」
漢威仍然沒動,迷糊地抱了大哥的胳膊,呻吟兩聲挪挪身子不說話。漢辰才忽然覺得漢威貼緊在他手臂上肌膚上的頭是那麼的燙。漢辰忙摸摸弟弟的頭,很是燙手,看是燒得厲害,慌忙喊來副官。
昔日在家裡,漢威就是挨了打,帶了傷,若沒大哥發話去休息,是斷然不敢肆意亂動的。更別說見了大哥回來,轉眼又兀自睡了,漢辰心想,但願他真是今天帶了傷去閱兵累乏了,如若是憑了何長官幾句誇讚就恃寵而驕到忘記了規矩,那就大錯特錯了。想到這裏,就板起臉拉起漢威說:「你起來,大哥有話對你講。」
楊漢辰在何總理的會客廳已經坐等了很久了,左副官只說總座找他有要事要談。但漢辰來的時候,據說是何先生正在書房裡同鬍子卿談事,讓他在外稍候,這一候就是半個多小時。屋裡時時傳來何先生聲音高亢的斥罵聲,漢辰心想,這子卿肯定又是不知深淺地去跟老頭子辯駁他那套先抗日再剿共的理論去了,不然老頭子不會這麼沒頭沒臉地罵他。
子卿哼了聲說:「孝彥是捨不得,可也奈何不了他,駿馬大多是烈馬馴教成的。我胡孝彥就是能當伯樂,也不比漢辰兄能馴千里馬的本事,所以再有所不忍,也只得還給漢辰兄自己留用吧。」
漢威已經有些一瘸一拐了,他讓自己的副官拿了些熱水和紅傷白葯來,就關了門對了那面穿衣鏡自己吃力地處理傷口。騎馬時間太長,棒傷初愈的嫩肉被馬背上的長時間顛簸磨破了皮,好在是一層外皮,沒有太多的滲血,但也粘了褲子讓他褪下來都頗費了番艱難。漢威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委屈,想起了平日照顧他療傷的小黑子和二月嬌,甚至想到了逝去的嫂子,眼睛都濕潤了。心裏開始罵自己沒出息,怎麼就為了這點傷痛還自嬌的哭個什麼。也就咬了牙,胡亂處理一番,忍了陣陣傷口沙痛和頭暈,和衣睡下了,連飯也沒吃。
漢辰趕回家,見漢威已經熟睡了。
漢辰心中拱起怒火,想到小弟如今少年得志,才露頭角就這麼驕縱自己,又想鬍子卿那愛莫能助的言語,就一把提起漢威的胳膊,翻過他的身子就狠狠打了他屁股上一掌,怒喝道:「起來說話!」
漢威喘口氣,艱難地把車開回家。大哥還沒回來,聽兩個留候在家的副官說,大哥是去陪何總理和胡司令他們吃飯去了。
楊漢辰對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很是吃驚,調他千里迢迢地來當劊子手來剿共,儼然是鬍子卿拚命地抗爭不幹,老頭子惱羞成怒了開始打他的主意。但調楊家軍入陝來打內戰,這簡直……。漢辰腦子裡飛快的尋思主意,瞟了眼低頭不語的鬍子卿,在推測是誰的主意,但他寧可相信這是鬍子卿的主意。
漢辰輕輕的把漢威的腿抬到床上,側過他的身子幫他解開衣扣、皮帶。估計是觸痛了漢威的傷口,漢威呻吟一聲醒了,眼睛微睜的看了眼大哥,呢喃說:「哥回來了。」就又閉了眼睛。
「楊司令怎麼說?」何先生的目光投向穩重的楊漢辰,漢辰依然是身板筆直地恭敬說:「舍弟還尚年輕,缺乏磨鍊,又不是空軍出身,怕是難擔此重任。」
見楊漢辰婉言拒絕,何先生板起臉來說:「楊司令,你要知道,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你想違抗軍令嗎?」
楊漢辰起身平靜地說,「若是治罪,就治我楊漢辰的罪。若有人想隔過漢辰動舍弟,就請先從我楊漢辰的身體上踏過去!」
何先生還是冠冕堂皇地說了些套路話開場后,就切入正題,面色平靜地說:「楊司令,今天請你過來,是有件要事跟你商量。你知道,如今剿共迫在眉睫,胡司令心有餘力不足,提出讓賢。……我和胡司令商量過了,都覺得楊司令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能力是人所共知的,是個最合適的人選。漢辰你怎麼看?」
漢辰沒忍心弄醒他,只幫他脫了鞋,蓋上些被子。看他一切尚好,估計他今天忙碌一天又是大病初愈,肯定是累了。
漢威目光掃向鬍子卿,鬍子卿依然肅立在台上,如一尊優雅的石膏雕像,但臉色已經十分難堪。漢威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也鄙薄何先生這麼失身份地不分場合說這些不該講的話。
漢威立刻放了心,開心地一路開車路過春熙社,約出了二月嬌吃茶,對他講了這件令他開心的事情。
漢威駕車直去鬍子卿公館,想跟鬍子卿交代一下這邊的情況和軍官們的不滿情緒。但開不多久,臀脛上的初愈的傷怕是因為閱兵騎馬跑得太狠有些迸裂開,疼得他停下了車,忍了冷汗淋漓的疼痛喘著氣。腰上的傷彷彿也開始隱隱做痛,漢威起初想,怕是休息這一兩個月筋骨都懶散了不適應,直到後來他才堅信怕是舊傷迸發了。
看何先生半信半疑,話中有話,鬍子卿忙嘟囔說,「其實也不怪楊漢威,出了方之信那件事,弟兄們都對我有意見,但大多引而不發,可能楊主任太年輕吧……」
但鬍子卿和楊漢辰都略顯猶豫。
何先生目不轉睛地盯了楊漢辰看他的反應。
「唉!漢辰,言重了,年輕人糊塗,讓他們吃點教訓也好,若一味袒護,怕也不利於他日後立身立世。黑衣社那邊會傳他去問話,但我囑咐了小雲,絕對不要驚擾你楊司令的日常公務。」何文厚的笑里含著陰陰的得意。
何先生笑了對二人說:「我是看出來了,你們都是心有不舍呀,漢辰是捨不得把寶貝弟弟送出來,子卿是捨不得把人才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