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 索命(五)
可是,朱雲的心思不在這方面。
他驚慌失措,視線沒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了自己身後。他好像被人打碎了膝蓋,整個人一下子跪在地上。
一時間,朱雲覺得眼前的世界都變得奇怪了。
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還是女兒的血。
我聽到了鐵皮被擠壓發出的聲響。
朱雲還握著女兒的手,可很快,她就感覺不到從那隻手傳來的力量了。
朱雲抬眼,看到了車外的丈夫。
「只是噩夢而已……」
朱雲聽到了孩子們的尖叫和哭聲。
她迷糊間,時而清醒,時而昏沉。
如果那個惡魔捲土重來,應該會用類似的方法殺死那一個班級的學生。
「……剛出院啊。那我開得慢一點。」
那個惡魔……還真是惡魔啊……
那裡,有鮮血湧出來。
「在我這裏。爸爸給你請假了。你再休息幾天。你同事本來想要來看你的。爸爸讓他們不用來了。」女兒說著,將手機取出來,交給朱雲。
「我會死掉嗎?」朱雲不安地問道。
我記得,任琵那個班級 是在春遊途中發生車禍,時間應該很早。
那個東西觸電般鬆開了手。
恍恍惚惚的感覺在看到那個影子后就消失了。
有人將她抱起來,放在了床上。床滾動著。
她一時間忘了疼痛,只是垂著眼睛,盯著自己的身下看。
她的意識如同她的視線,逐漸模糊。
我睜開眼,想到朱雲的經歷,不由苦笑起來。
「不會。不會的。爸爸媽媽不會讓云云死掉的。云云會快快樂樂地成長。」父親哽咽著說道,語氣堅定。
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沒了。
她甚至希望自己真的是更年期到了,精神錯亂了。
她從大床上坐起來,赤著腳,躡手躡腳地打開了卧室的房門。
朱雲的記憶缺失了一段。更準確地來說,是她的人生缺失了一段。
卧室里沒有開燈,客廳的燈光照進來,打在天花板上。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了一個紅黑色的人影。
生命正在從她的體內流逝。
女兒的安慰和關心讓朱雲心中一酸。
她忍著要脫口而出的問題,在 身上摸了摸。
我發覺不妙,靈魂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了。
朱雲想起了自己被丈夫留在醫院的事情。
那一抹人影好像能看清朱雲。它好似剪紙,腦袋的下半部分裂開了一個月牙,形成一個猙獰的笑容。
房門外,客廳亮著燈。
早上十點二十七分的鬧鈴。
她看了後視鏡,自己的模樣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丈夫依然是那個丈夫。
我以為是夢境的時間跳躍了,可從朱雲的意識來看,並非如此。
我的靈魂像是氫氣球,立刻飛了起來。
那好像是人影,又好像是鮮血、水泥從破碎車窗玻璃上滑過,形成的抽象畫。
她的手顫抖了一下,抬頭看向女兒,又看看丈夫的後腦勺,「醫生……怎麼說……」
她下意識握了拳頭,就抓住了女兒的手。
朱雲再次恍惚了一下。
不要說朱雲了,就是我都有些發矇。
我也有些疑惑。
「我覺得是真的。要是是真的……」母親抬起了頭,「才小學,才讀小學啊……我……云云……」
朱雲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如果不是青葉的人插手,任琵早該死了。檔案的時間是08年或者09年,我記得是在2010年之前。
朱雲看到那一束光線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影。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來,是一通鬧鈴。
日期是朱雲住院后的第二天,是惡魔倒計時結束之後。時間則是早上十點多。
女兒的臉沒有什麼變化。
父親沉默著。
朱雲的臉上有淚水滾落下來。
可朱雲死在了2023年。
她好像聽到了父母的哭聲,還有其他陌生的哭聲。
朱雲仿若做了一個夢。
「說你睡眠不足。可能是……呃……更年期……」女兒小聲道,馬上又說,「這很正常的啦。到了年紀都會有。女的早一些,男的晚一些。內分泌會和平時不一樣。過了這個年齡就好了。還給你開了葯。不過吃不吃,其實都沒關係。最重要的是休息好。」
年輕時候的父母坐在客廳內。父親摟著母親,眼睛通紅。母親肩膀聳動,正在哭泣。
相差十三年多。
這多出來的十 三年,是個體差異造成的,還是因為青葉的人當時插手?
母親止住了哭泣,也用力保證,「云云會快快樂樂地長大的。」
她的丈夫正在和計程車司機聊天。
朱雲忍不住喊了一聲「媽媽」。
我本能地使用了能力。
朱雲的意識掉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她只剩下了恐懼的情緒,再無其他神志。
她身邊坐著自己的女兒,副駕駛座上坐著自己的丈夫。
念頭剛起來,我就感覺到了一個陰影。
朱雲疑惑看向這一個鬧鈴。
這個時間不尷不尬,不是起床的時間,又不是五、十之類的整點。
與以往的夢境不同。
她有些逃避。她壓著心中的不安,想要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父母受驚一般猛地轉頭,反倒是嚇了朱雲一跳。
「朱雲!啊!」
朱雲的女兒發出了一聲尖叫,計程車外是一片驚呼聲。
我想到了任琵。
腦海中的疑惑被壓了下來。
她感到自己的眼前都是一片血紅。
「我的手機呢?」朱雲強自鎮定地問道。
「云云。」母親哭著, 將自己抱進了懷裡,回到了卧室。
「我要答應他。我會答應他的。我不想看到云云死……那是我們的女兒啊。」母親壓抑地哭著。
那個人頭上長了角,背後還有細線一般的尾巴。
朱雲感到困惑,還有些害怕。
聽到了那個嚴厲女聲帶著哭腔,安慰孩子,喊著救命。
朱云為此有些慌張。
「媽媽,你還不舒服嗎?」女兒擔憂地問道。
我不是落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而是從地底升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我的神經卻是緊繃著。
「你快睡覺。乖啊。」父親跟著進來,給自己蓋好了被子。
她被撞得碰到了車門,大半身體被壓住,腦袋被夾在車子縫隙中。
她希望那些恐懼只是自己的幻想,是單純的噩夢。
「麻煩你了啊,師傅。」
母親眼淚掉得更急了。
任琵本應該死於車禍。
我想到此,警惕起周圍來。
透過狹窄的車窗玻璃,朱雲看到了「建工」兩個碩大、鮮紅的字。
好像她才被丈夫扔在醫院,不過一個晚上,就被丈夫、女兒接了出來。
陰影整個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