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8章 新生（八）
它一跺腳，地面裂開，露出了地底的滾滾岩漿。
我聞到了焦糊的味道。
這一次，我聽到了聲音中的意義，聽懂了這語言。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茫茫的紅色就消失了，變成了藍天白雲青草地。
我還解救過那樣的靈魂。
血液從傷口中滲出。
那些醜陋的小東西被包裹進了我的身體中，在我身體里亂竄，繼續啃咬我的身體。
我看不見、聽不見，但皮膚感覺到了灼熱的火焰。
鞭子帶著破空聲，抽打在我身上。
我的頸椎好似要被扯斷，痛得我眼冒金星。
我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
那個怪物一伸手，將我又撈了出來。
這樣的疼痛，似乎很難以忍受，又似乎不算什麼。我曾經經歷過更加難熬的痛楚。
我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好像吸進了一團火焰。
我再次陷入了一種恍惚中，只知道疼，想要求饒，張口就只發出了呻吟。
我預感到了什麼，身體卻不受控制。
掌心疼痛，要被燒焦了。
我迷糊中想到，自己曾經見到過困在樹中的靈魂。
那棵樹開始抽枝、發芽，煥發生機。
它有沒有自主意識呢？
我伸出了手。
它好像有什麼事情要做
我瞬間感覺不到那種灼燒感了，留下來的感覺只有窒息的痛苦。
可是，不應該是這樣的。不僅僅是這樣的。
什麼能力？
我的能力不斷湧出來，沒有逆轉自己的傷勢，反倒是讓惡魔臉色大變，露出驚恐的表情。
轉瞬，我又不明白自己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鞭子被那個東西甩得啪啪作響，我沒有經歷死亡后的腐爛，而是被它削掉了身上的肉，留下來一副白骨。
這念頭，是在受到痛苦折磨之後僅剩下的執念。沒有意義。
我的內臟也跟著生長，填充了胸骨、肋骨。
但長出來的樹枝扎入我的身體中，將我掛在了樹梢上。
我再次被修復，痛感也逐漸消退。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痛感再次傳來。
我順著那個聲音看過去，見到了衝過來的猙獰惡魔。
這次，它動作緩慢，不像扔我進去的時候那麼果斷。
「來人啊……」
我的腳下是流淌著的熾熱岩漿，我的頭頂是火紅的天空，看不到日月星辰。
可我的手從灰燼中伸了出來，死死抓住了那隻惡魔。
那個外國人帶著人進來，一副彬彬有
「請進吧，王先生。」
不行！
「啊！」有人驚呼一聲，「這東西，會動？」
我的肉被燙熟了、燙化了，骨頭上也出現焦黑的痕迹。
我還想要求饒，想要掙扎，拴在我脖子上的繩子勒緊。
我的身體哆嗦著，小幅度地顫動，卻是無法擺脫這些樹枝。
乾裂的土地中，有東西爬出來。
沙沙沙……
它抓著我，將我扔進了岩漿之中。
靈魂……
我的痛感好像被無限放大了，其他感官則是被削弱。
啪！
我的意識都變得虛無了。
我現在，我現在應該……
整個院落都蒙上了一層詭異的紅色。空氣中充滿了焦臭味。氣溫很高，比起炎熱的夏日更加令人不適。這地方好像沒有半點兒水分。所有的水分都蒸發了。
我聽到了聲音，但沒能在第一時間明白這聲音的意思。
僅僅是因為它是惡魔，所以騙取了人的靈魂后，就這樣折磨取樂？
我能感覺到自己周圍擠滿了東西。
這些東西喃喃自語，聲音交織在一起，變成了一片嘈雜的嗡嗡聲。
我的呼吸道和肺部產生了灼燒感，開始疼痛。
我只能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之前
我一下子被燙得渾身起泡。膿皰轉瞬破裂，噴出大量鮮血。
只要用我的能力，這些都能被逆轉。
我的嗓子沙啞，聲音漸漸輕了下去。
「我們，做一筆交易吧。」我說道。
那個怪物打了個響指，我就從樹上掉下來。
因人而生，按照人對它的印象而活。
我的身體沒了，我的意識還在。
我的能力！
能力！
我的人格仿若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人在慘叫，另一個冷眼旁觀。
這些靈魂都沒了自主意識，被困在樹中，隨時有可能變成樹的一部分，變成這地獄的一部分。
我又聽到了驚呼聲，還聽到了一聲憤怒咆哮。
我痛哭著，眼淚卻是流不出來。
不……
我的後背被摩擦得火辣辣的，應該是流了一路的血。奇怪的是，這樣疼了一路，我都不覺得麻木。
我感覺到腳下的岩漿翻湧起來，好像要將我拖入地底深處。
「放過我，求求你……」
枝條打在惡魔的手臂上，轉眼就被燒成灰燼。
那個怪物將我重新掛到了樹上。
骨髓流出來，奇異地變成了肌肉、血管。
記憶遠去。我依稀記
那個東西如我夢到的那樣，用皮繩捆住我的脖子，將我掛到了樹上。
我體內的樹枝還在生長。有枝葉穿透了我的身體長出來，從我的眼耳口鼻中生出來。
我不明白眼前的怪物為什麼這樣折磨我。
樹好像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被那個怪物一路拖著，從人群、街道、城市中穿過。
這麼一想，這東西又很悲哀。
還是說，像是一段被編寫好的程序，只能那麼運行？
我被拉出了岩漿，身體上一點點重新長出肌肉。
樹葉一陣晃動。
那個怪物哈哈笑著，一揚手，又是一鞭子抽下來。
那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我的大腦劇烈疼痛。
要麼生，要麼死，我現在卻是生不如死。
能力？
我的後背還在滴血，現在胸口也出現了傷口，鮮血沿著皮膚流淌，落在地上后，瞬間蒸發，散發出了難聞的血腥味。
被惡魔抓走的靈魂……
「救救我……」
我心中冒出來一個疑問。
我痛呼出聲，大腦中一片空白。
我的大腦一陣刺痛。
「王先生，我們還是進屋談談您父親的事情吧。
那東西一隻只的，只有老鼠大小，渾身赤紅，和那個怪物一樣。它有腦袋和四肢，還長了同樣的長條尾巴。只是它的面目更加醜陋，沒有長角，也沒有鬍子。
「救我……」
我想要將那惱人的聲音拍散。
我喘過了這口氣，就開始求饒。
它們跳到了我的身上，啃咬我的骨頭。
我一驚，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直到我被那個怪物帶入了院落中，看到了那棵枯樹，我才又生出了一點恐懼。
風一吹，灰燼飄灑，紛紛揚揚。
那火焰蔓延到了我的身上，將我和樹一塊兒燒成了灰燼。
可隨著這痛感，我感覺自己身上多了東西。
痛感變得愈發強烈。
我極力分辨，發現好多聲音都越來越虛弱，逐漸消失。
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從我身體中傾瀉而出。
開門出去后，我看到它變成了我見過的外國人模樣。
它將我扔在了地上。
那些小怪物在我體內咬出了一條條通道，鑽了出來，重新跳回到地底。
連著衣服，我胸口一塊肉被撕了下來。
可我實際上還在思考。
明明這麼痛苦，我的心底還有個清明的念頭存在。
我感覺到自己衝破了什麼東西，開始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