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咖啡屋裡的冷女人

「尹惠美？」

我唯有尷尬笑下，拿起擦拭一下身上幾處臟漬，「喝咖啡吧，不然要涼了」

尹惠美姿勢沒有變，只是那眼珠瞄了一下我，而後繼續望著窗外，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不屑的說道，「沒有看法。」

「尹小姐有這方面興趣的話，我可以跟我三叔說一聲，聽說他那裡有家牛郎店不錯，要不要帶你去看一下？」

「這個……男人要應酬，所以容易喝醉，一喝醉就容易忘事，所以……」

「我走了。」尹惠美看了下手錶，我也看了下，接近晚上十點了。

尹惠美顯然被我的姿態嚇到，往後退了退，端詳了我一會，說道，「你挺帥的。」

「那也可以叫司機來接下我，不是么？為什麼每次都把我一個人扔下。」

「你對岡村勝平有什麼看法沒有？」我朝桌前微微探下身子，朝她靠近一些說道。

「牧舟君不要激動，我只是開個玩笑……」尹惠美那桌上的紙巾往我這邊推了過來。

我把機車開到她的面前，尹惠美側身坐在上面，大腿外延輕壓在我后腰，緊繃的感覺，尹惠美住的地方確實離我們出來的咖啡屋挺近的，住處是一家普通的二層小樓，看樣子面積不小。但她並沒有邀請我去裏面坐，我只好揮手作別。

尹惠美坐在軟椅沙發上，臉上的醉意還沒有消散，見她一手托著腮幫子，另一隻手無聊的敲打著木桌，發獃般望向窗外。這個冷艷的女人，此刻居然也流露出女性的溫情，看來是溫馨的咖啡館和剛才的酒精起了一定的作用。尹惠美的髮絲帶有一點波浪的萬卷，從額頭順滑到下顎，很好看的弧度。

「我剛好要去青山學院找個朋友，順路把你送過去就是了。你就不用客氣了。」

跟他爸爸比起來，我確實很高大……繼續問，「然後呢？」

「沒有了，噢，你三叔經營的事業很特別，你以後有福了。」

我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車輛，走進了一家咖啡屋，很普通的咖啡屋，凡事咖啡屋總喜歡裝上落地玻璃，我有時候不知道落地玻璃的作用是幹什麼，是方便我們看窗外的風景，還是方便窗外的人看我們，大家彼此都是風景吧。我給尹惠美點了杯卡布奇諾，卡布奇諾在我眼裡是一個俗不可耐的名詞，但是因為沖泡出來的形狀比較好看或是女孩子比較喜愛的緣故，讓我選擇點給尹惠美。我自己要了杯愛爾蘭咖啡，一種摻有威士忌的咖啡，這種咖啡償起來有種辛澀，但是個人比較喜歡。

「看樣子你爸爸應該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不一會我送你回去吧。」

「同事？我打掃我的，你打掃你的，你進不來我的，我也進不去你的，沒話說。」

「你現在跟誰一起住……？」我小心翼翼的開始問起，其實我想知道她媽媽是去世了還是離婚了，但是這兩個結果聽起來都讓人心裏不舒服。

「好吧。」

「這個……」尹惠美表現出略微尷尬的表情。

「嗯？」

「牧舟君開玩笑么？我可是黑社會。而且日本的治安，你也知道的。」

「我不是說了么，都習慣了。」尹惠美深吸口氣，轉過身來。我不知道尹惠美這故作堅強是為了什麼，冷麵的女人背後大抵都有段心酸的往事罷。我跟她的關係算不上親密，問起來除了增加兩人的距離感外，沒有什麼好處。我接觸過類似尹惠美這種家庭的女生，離異家庭的孩子，性格上總帶有點偏執，我沒有體會過所以不敢妄下定論。而跟尹惠美的談話也只是遊走在敏感話題的邊緣地帶，不敢觸碰絲毫。

完了，還沒有開始，我已經看到結局了，我此刻在尹惠美眼裡，就像是一張曝光過度的照片，全然沒有一點看頭了。女人顯然最討厭三叔這種職業，從愛屋及烏的反向推理，我也顯然被她恨籠及鳥了。要求被愛是最大的狂妄，我沒有沒有狂妄到要求被尹惠美愛，但是，起碼讓我擁有一絲曙光也好。尹惠美的這種表誇暗諷的語調，徹底吹滅了我心中的蠟燭。

「噗……！！」我忍不住把嘴裏的咖啡噴了出來……這冷艷女人的嘴巴居然也可以吐出這麼撼天動地的鬼話。

「不用，我就住在涉谷區，青山路，離這很近的。」

「有時候看起來挺男子漢，有時候很白痴。」

「我送你吧。」

「我看牧舟君很有做牛郎的潛質，如果是牧舟君做的話，惠美一定會經常光顧的。」

尹惠美端起咖啡也只是抿了一口，接著就放下了，又是朝窗外看去，看得出來是在等她爸爸，一直以為她是個冷血動物卻沒想到這麼戀自己家人。我時常認為戀愛就像聽收音機一樣，要有相同的頻率才能聊得起來，但是現在我與尹惠美的頻率亂的不像話，她太冷了，我的熱情除了更加烘托尹惠美的冷外，一無所獲，我懂得怎樣去談戀愛，而類似於尹惠美這種女人無疑是最難下手的，要麼達到足以讓她仰視的高度，要麼對她卑微到塵土裡去，前者我估計沒戲，後者也不是我想選擇的。我開始後悔我方才為什麼不跟岡本吉一同回世田谷區，我為什麼要在這麼一家溫馨的咖啡店看這尊冷冰冰的雕塑，這女人的面部肌肉在近二十分鐘的時間里，基本沒有怎麼動彈過。

「哦，謝謝。」尹惠美微微笑了笑，沒有再去看咖啡，而是又保持剛才的動作，凝視著窗外。看她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我也瞬時懨了下來。

「你有時候給人感覺太冷了，我覺得這樣……作為同事，我覺得還是不太好……」

這女人說話太堵人了……「可是你一個人，上班不說話，下班也一個人，一天到晚的不說話，容易憋出病來的。」

「這麼晚，不太安全吧。」

「已經習慣了，早就習慣了，時間長了就明白了，什麼也都會習慣的，就像我坐在這裏，聊著聊著我的酒就醒的差不多了。」

「不是忘了，是本來就沒有記得過，他把我送到東京來，就是想打發掉我，然後另尋新歡，他只是不想我在韓國破壞他跟他新女人的家而已。」尹惠美說著頭向窗外轉的角度愈發增大。

「那對我有什麼看法沒有？」我開玩笑似的瞪起眼睛，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故作期待的問道。

「那應該會很不習慣吧？」

我看街對面有家咖啡店，就直接說，「對面有家咖啡店，喝杯咖啡吧，順便可以醒醒神。」

「這個，好吧。」

我很想誇她句，比如你的樣子看起來很漂亮之類的恭維話，但是又覺得有點不合時宜，看到服務生端過咖啡來，便直接說，「你的咖啡。」

我對尹惠美的興趣沒有太濃烈，初次見面的陰影一直縈繞心頭，而且我也沒有打算要攀爬這座高峰。『冷艷』是一個多麼讓男人望而卻步的修飾詞。

「然後……呢？」

「然後呢？」

「也不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