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或躍在淵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六月的風（上）
「我知道，你說。」
她聳聳肩，「那就不要說了，知道么？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很智慧的人，不是聰明，是智慧。所以，」美紗子俏皮的眨了下眼睛，「一般問題應該難不倒你。」
「速溶咖啡，味道可能不太好喝，將就一下吧。」美紗子自己端著一杯，把另一杯遞到我身前，我起身接過來，「謝謝。味道不重要。」
走到門前，想這麼冒然的拜訪會不會打擾她作畫，未等我敲門，門自動打開，看到美紗子面帶笑容的在門內笑望著我，見她抬下眉毛，松下肩膀，笑說道，「剛才就看到你車子停在樓下了，心想你怎麼還不上來，沒想到在我門前發起呆來。」
我跟著進去，畫室還是一如既往的亂糟糟，一個閑置的裸衣女畫像似被遺棄的怨婦般癱倒在我腳邊，我沒有多看，朝美紗子走去，美紗子拿著兩個紙杯走到飲水機，一面倒水一面背對著我說道，「找個地方
「說說聽聽。」
三叔品了一口紅酒，很享受似的抿嘴回味一下，說道，「有時候呢，你想扶搖直上就需要借力，記不記得莊子逍遙遊里的話，扶搖直上九萬里，那大鵬扶搖直上憑藉的是什麼？」
「隨便說，簡要的說總可以吧。比如說，假使我……我說的是假使。」我強調道。
「什麼？」我問。
「你想啊，男人，多麼衝動的動物，而且對於已經得到的東西他們向來是滿不在乎的，就像是獵人去狩獵雪地里的野兔一樣，沒有追到前不惜冒著嚴寒積雪，沿著兔子腳印一步步翻越高山，長途跋涉，等獵到后，就滿不在乎的扔進獵袋裡，或者索性餵給自己帶的獵狗。你讓我拿什麼角度去思考你們男人眼中的所謂的愛情呢，當愛情有保障或是膩味時，我都懷疑你們
我聽到后，仰頭倒在躺椅上，笑道，「這話聽起來真讓人開心。」我把手裡的咖啡放倒一旁，交叉起雙手，看著美紗子，「我們聊點什麼吧？」
「這話聽起來，確實是藝術家的思維。」我笑道。
「那太糟糕了，」美紗子撇了下嘴，「不過我也很難回答你，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角度不一樣，我不太相信你們男人會真心愛一個女人，或者是，這世界上是不是有真愛還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沒有，不，也算是，就是一點麻煩而已。」我說著搖晃了下乏力的脖頸，「麻煩事。」
「三叔說這個的意思是？」
「說不得，也不好說，總之在我眼裡有點麻煩。」我雙手捧著杯子，笑說道。
美紗子把自己杯子放到一邊，搬過身邊不遠處的高腳畫凳，坐在上面，居高臨下似的看著我，問道，「怎麼了，看樣子好像
「假使，我因為某些利益的因素拋棄了現女友，同前女友和好了，會不會是一個可惡的人。若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我問道。
「人性？愛情？這兩個話題恐怕天亮也聊不完。」美紗子坐在高凳上表情誇張的說道。
「不會，怎麼會呢？進來吧。」美紗子雙手插進畫畫用的圍裙大口袋裡，朝裏面走去。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我近乎一夜未睡，三叔在淺田爸爸跟我談話后的第二天讓我去家裡談一談，對於這件事情，我本就焦頭爛額，忽然發現自己的意志是如此的不堅定，三叔跟我談了很久，從時勢到成就到其中的基礎等等，無非是在暗示我答應淺田爸爸的條件。
「哦，呵呵，覺得有點冒昧，都沒有打電話，擔心打擾到你。不會打擾到你吧？」我笑說道。
我走到一張躺椅前，把上面的幾張草稿畫和兩本黑色皮面的速寫本拾起來，看著手裡的這些
從三叔家出來，我漫無目的的開著車，我急需要一個傾訴對象或一個發泄對象，不然我覺得自己會發瘋的，淺田爸爸無疑擁有很高的地位，包括他們的家世，都是潛在的一股力量。這種勢力在誰眼裡都具有吸引力，可是我如果跟淺田和好，總覺得像是昧了良心似的。臨近傍晚，在回惠美的租住屋時，車子經過美紗子的畫室，看到樓上亮著燈，便停車上樓。
「扶搖直上九萬里，去以六月息也。是六月的風，而且也只能是六月的風，因為只有六月的風最大，不然憑他空有蠻力，垂天之雲的羽翼，也無法從北冥飛到南冥。成大事者，就是集才集氣集勢。」
「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如果想成功現在缺的是什麼，你不笨，也有氣，但是這勢你自己好好考
三叔又打開了他那瓶珍藏已久的拉菲給我倒上，我靜靜端望著案桌上的紅酒杯，輕抿一口，異常酸澀苦味。病人嘗酒是苦的，健康人嘗酒是甜的；船槳在水裡是曲的，出水是直的，同樣的事物都存有相反的現象。我跟淺田真子，尹惠美之間的感情在不同人眼裡也存在這相反的觀點。
我努力找點可以和惠美與淺田有關係的話題，「比如說……人性？愛情？」
「那你要聊點什麼呢？」
「哦，不用了，下午有點事情。」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