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春天過去》目錄

第十章 得失之間(下)

第十章 得失之間(下)

「你沒有飯局么?」她問。
輕快的樂曲響起來。
「真對不住,我回來的太晚了。」他牽起莫靖言的手,「行李收拾好了么?明天早晨我來幫你拿。」
「那你覺得我該不該退隊?」莫靖言扁扁嘴,「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麼自己一定要做這種選擇。就是因為我得到了別人想要的,就必然要放棄些什麼嗎?這,這根本是不能做等價交換的呀?我,我是說不明白這道理了,反正覺得邏輯不通。」她心中難受,嘟嚷道,「你說要大度,可我就是小氣,我就是大度不起來!」
莫靖言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來,你喜歡……男生啊。」
「我知道不能總想自己失去的,還得想想自己擁有的。」莫靖言也嘆了口氣,「不過,大家是不是都覺得我是為了昭陽哥才加入攀岩隊的?也許開始是這樣,但後來就不同了。」
「是……」邵聲頓了頓,「我怎麼知道?我聽力又沒那麼好。」
「你和老傅有什麼事兒就面對面說啊,總那麼注意形象,多見外啊!」邵聲嘆氣,「不過也是,當局者迷呢。」
「這是什麼歌?」莫靖言問道,「好像很傷感。」
當我想要擁你入懷中,當我想要擁有你所有笑容
「我明白。」邵聲點頭微笑,「是否真的喜歡一件事,是可以看出來的。如果真想攀岩,你等幾年有什麼關係?好多高手活到老,爬到老。等你變成個老太太,可以去拿老年組冠軍啊。」
「還提這茬。」邵聲佯怒,「你真多事啊,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莫靖言低頭不語。
「嗯,氣壞了,回去睡覺。」邵聲起身道別,走到門前忽然停住,回頭看著她,「你,決定退隊了?」
「楚羚是不想回來隊里,但我一點都不怪她。」邵聲頓了頓,緩緩道,「設身處地想想看,如果是你,看到心上人和別人在一起……」他不再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聽到最後幾句,歌曲便結束了,莫靖言忍不住問:「歌詞說的是什麼?」
說話間,傳來主持人故作深沉的解說:「這是一個男人寫給老朋友和情敵的信。Leonard Cohen的歌聲似乎將我們帶入好萊塢經典黑白電影中的場景,呼嘯而去的列車,漂泊不羈的遊子,三個人,兩段情,最終天各一方,愛恨情仇隨時間一同流逝,在淡淡的緬懷中輕聲說,我已經原諒。啊,這真是一首悲傷的歌,下面我們換一下心情,大家一起來聽一首歡快的老歌,被許多著名歌手翻唱過的,《All I have to do is dream》。」
邵聲笑了一聲,思索片刻說道:「這件事,老傅和我提過。新任隊長的候選人,也是我們幾位老隊員和指導體育老師一起商議的結果。我個人也覺得楚羚是下一任隊長的不二人選。我和老傅開學就研二了,明年要寫論文,開始找工作,沒辦法顧全隊里;其他幾個技術好的人里,大周太老實,何仕又不夠細心。所以顧問團投票時,我也會投給楚羚。只是老傅比較難做,最後要由他來落實這個決議。他既要對整個隊伍負責,還得面對你。」
莫靖言笑著跳開,說道:「我想介紹個女生給你啊,我們寢室那個姑娘,她很欣賞你呢。」
「少爺。」她低聲喚他,邵聲並沒有應答。跪坐在他身邊,才看到他塞了耳機,微闔雙目,袖珍收音機放在手旁的墊子上。
「我沒事,也不應該為難你。」莫靖言搖搖頭,輕聲道,「下學期開始,我退出攀岩隊。」
走在回去的路上,耳邊似乎悠悠回蕩著那首令人惆悵的旋律。一定是這傷感的歌啊,讓自己的步子如此彷徨。莫靖言低著頭來到宿舍樓口,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莫靖言玩心大起,躡手躡腳湊上去,看準按鈕輕輕伸手,將音量一下調大。邵聲猛地睜眼,彈坐起來,面色慍怒,看清眼前人才轉怒為笑。他拔下耳機,笑著呵斥道:「你是想讓我變聾,還是得心臟病?」
莫靖言笑:「你生氣啦?」
莫靖言忍不住笑出來,心情輕鬆了許多。「謝謝師兄,」她由衷說道,「你真是個知心大哥,每次和你聊完天,我就覺得好受多了。」
莫靖言拿起收音機作勢要砸他。
「一檔美國鄉村民謠節目。」他拔下耳機,揚聲器里傳來一位男歌手舒緩悠長的吟唱,低沉飽滿的嗓音略顯滄桑,簡單的吉他配樂,如同在寂靜的夜裡娓娓講述一段陳年回憶。
「那……有喜歡的女生么?」
想到這兒,她心念一動,問道:「少爺你有女朋友么?」
莫靖言想到思睿對邵聲的評價,「難以接近」,不覺暗想,少爺哪兒難以接近了?有些無法和昭陽哥開誠布公說的話,和他都可以講。莫非大家都是如此,在朋友面前放得開,在喜歡的人面前就會緊張?
邵聲懶懶地答道:「有的話,我天天晚上在這兒獃著幹嘛?」
「莫莫,」傅昭陽以為她仍在賭氣,「我知道你不開心……」
「你說和贊助商?有老傅一個人去足矣。你為什麼跑來了?」
還有可能像現在這樣熟稔,無拘無束地聊天么?走到操場外,她留戀地回望高聳的岩壁,心中隱隱生出一絲悵然和不舍來。
邵聲失笑:「你只是腳扭到了,沒得什麼絕症吧?」
「我是說大家。」邵聲拎著粉袋繼續咳嗽,「你說你煩不煩?」
邵聲被嗆到,不停咳嗽,喘著氣道:「你趕緊退出吧!眼不見,心不煩。」
莫靖言佯作生氣,看角落裡有一隻鎂粉袋,抓起來扔過去,揚起一陣白煙。
「什麼意思啊?你看到我很煩么?」
邵聲揚起粉袋,扔到她腳下。
從體育場通往岩壁的大門半掩著,鐵鎖鏈虛張聲勢地掛在半邊門上。莫靖言從中間的空當處側身而入,望過去,岩壁下空無一人。她疑惑地回頭,看見邵聲的自行車孤零零地停在門外不遠處。走到近前,才看見堆放的海綿墊中間凹陷下去,他枕著手臂,似乎在安靜地望著夜空。
莫靖言看著他騎車離去的身影,忽然意識到,如果退出攀岩隊,恐怕以後也不會常常見到邵聲,而自己居然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說。
「喂喂,手下留情,那是一個禮拜的飯錢呢。」邵聲輕聲笑著抬手阻攔。
邵聲一時沉默,緩緩答道:「我大概知道一些。」
邵聲回身走到她一步之外,伸出手來,在半空停了一瞬,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好,到時候我去給你加油。」
「那我得和思睿講,讓她克服一下她一上岩壁就發作的心臟病。」
無論何時當我想要擁有你,只能將它付諸一夢
「以後……或許,或許我不來隊里了呢……」莫靖言低頭,「你應該都知道吧,雖然不想,但也許,我以後都不來訓練了。」
傅昭陽輕聲嘆息,將她擁在懷裡。她踮著腳,下巴抵在他肩上,不知為什麼,心中仍忍不住泛起淡淡的憂傷來。
邵聲問:「你的腳好利索了?」
「啊,我……」莫靖言心中惋惜,勉強一笑,「就算是吧,我努力成為老年組冠軍咯。」
「不要了,去軍訓,大家的東西都是自己背。」她搖搖頭,「你沒少喝吧?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我應該偷偷拿走你的車鑰匙,還有錢包。」莫靖言笑嘻嘻坐下來,「你在聽什麼?」
「還成,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啦,就是不能劇烈跑跳。」莫靖言轉了轉腳踝,「你每天都來?」
「我……我也是來看看。」莫靖言一瞬間神情有些黯淡,低嘆一聲,「不知道還能看幾次。」
「算了吧,突發先天性心臟病。」邵聲頓了頓,笑道,「我得找個身強力壯的,能一起走南闖北的,去世界各地旅行,去最好的地方攀岩。」
「也不是,就是來看看。」他笑,「寢室太悶熱了,出來走走。」
邵聲白了她一眼:「不告訴你。」
莫靖言隨著歌聲輕輕擺動身體,哼唱道:「Whenever I want you, all I have to do is dream, dream dream dream.」
「Leonard Cohen的代表作之一,Famous Blue Raincoat。」
傅昭陽站在燈影中,神色有些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