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匹夫一怒
他最恨唐至峰太陰險太卑鄙,有了女兒還不夠,還腳踏兩隻船把另一邊吊著。
當小青年的父母衣衫不整神情慌亂的從卧室里衝出來時,正看見楊德隆左手扯著兒子的頭髮,右手拿著把匕首壓在兒子脖子上。
他緩緩起身,輕輕踮起腳步遠去,怕驚擾了深藏此地的亡魂。
事情說來也很簡單,他見楊家沒了利用價值,當機立斷與楊姍姍提出分手。
良久,他輕輕合上本子,將其塞進妻子被窩裡,再俯身在這張已被歲月侵蝕留下痕迹的老婦人面上輕輕一吻,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楊姍姍跳樓不到十秒后,住在同小區附近的同學就傳回了消息,唐至峰連夜打車從蜀都逃回興武縣老家打算避一陣風頭。
但熟悉動物習性的人卻會知道,大型貓科動物在發起撲擊前動作會放緩,呼吸會壓低,更不會發出絲毫沒有意義的低吼來嚇走獵物。
這青年的母親說著就要湊過來,楊德隆匕首壓得更緊,冷喝道:「別動!」
二人大吵一架后不歡而散。
他當時還不如自首呢。
等他恍恍惚惚回過神,才乍然發現自己坐在冰冷的停屍間里。
「唐至峰,給我個明確答覆吧。楊姍姍家裡完蛋了,你想要的,她可給不了。」
他更恨自己的脆弱,如果不是自己懦弱躲到公司想上弔,而是在家裡好好開導老婆孩子,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又恨自己忙於掙錢,疏於陪伴家人,忽略了對楊姍姍的教育。
楊姍姍這個楊氏列車上最弱小的乘客最先被甩了出去。
裏面能看到楊姍姍與唐至峰互相發的簡訊,但最近的聯繫人卻是另一個叫陳青葦的女生。
「我可能得回家躲一陣,改天再聯繫。」
「沒有。」
比起那種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女婿,他反倒更欣賞唐至峰這種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
唯一的區別是,或許到了那時候楊姍姍會更成熟懂事些,知道強扭的瓜不會甜,又或者更看清唐至峰的本質,或許結局能改寫。
她當然不是正常的入睡,而是悲慟過度而昏迷過去。
妻子時不時劇烈的抖動兩下,身子如同雪地里即將被凍斃的迷路行者般緊緊縮成一團,臉上的表情時而猙獰,時而痛苦。
空氣中瀰漫著冰冷的 怪異味道,像福爾馬林,又或是別的什麼。
他沒想到楊姍姍會跳樓,沒想到這件事會在班級群里擴散得如此之快,每一個細節都在往更無法挽回的方向發展。
但楊德隆不認為這是什麼大毛病,他自己年輕時為了娶局長女兒當老婆也挖空了心思,之前不也夫妻和睦相敬如賓嗎。
恨,滔天的恨。
沒想到楊姍姍用情太深,堅決不同意。
青年的父母噗通一聲便跪下了,重重磕頭,連連道歉。
有他想說的話,也有他悄悄藏在海外的銀行賬戶和密碼。
「很好。」
「我對你們這家人不好嗎?」
楊德隆又朝唐父動動嘴,讓去把唐至峰的手機拿出來。
「注意安全。」
道理人人都懂,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即便老練如楊德隆也沒能看穿,又或是自以為能掌控全局,卻只不過是命運的玩具。
他呼吸很平靜,平靜得甚至有些詭異,不像是一個剛剛失去女兒的父親。
「那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你分手就分手,為什麼要這麼對姍姍!你如果有半句撒謊,馬上死!」
唐至峰的確是學校 里極受歡迎的校草,品學兼優運動全能外形俊朗,堪稱白馬王子。
停屍間的金屬門晃動不休,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終究出賣了通過者逐漸難以平復的心情。
原本喧鬧的房間里又重歸寧靜,他低頭問,「我女兒和你交往,我有仗著有錢就看不起你過嗎?唐至峰。」
他掏出隨身攜帶著的小本子,坐在旁邊寫下密密麻麻一堆東西。
昏迷是人類自我保護的最佳手段,但作為這個家的支柱,老楊沒有自我保護的資格,他必須扛住。
唐至峰哆嗦顫抖著解釋了原因。
四個小時后,凌晨五點半,宜州市興武縣一棟居民小區內的寧靜被慘嚎與尖叫打破。
「小兔崽子,我差一點點就要被你瞞過去了!」
既然女兒喜歡他,楊德隆便認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楊德隆知道這女生,與楊姍姍和唐至峰同班,家庭條件也算不錯。
他一邊講事情,一邊痛哭流涕,彷彿真有那麼懺悔。
楊德隆猛虎般用工具錘砸斷門鎖,踹開房門,再一腳踢開卧室門,將名為唐至峰的青年扯住頭髮從卧室里拖出來。
「楊先 生,求求您大人有大量,至峰他不是故意的,您要再多我們都陪,如果您實在氣不過,讓我這個當媽的替他死!」
她嘴上雖然在抱怨,但其實卻又透著股洋洋得意與甜蜜。
他之前曾聽女兒提過這陳青葦,大體說的是這人總喜歡纏著她男朋友,趕都趕不走,小兩口不堪其擾。
唐至峰迴住處之後覺得這樣耗著不是個辦法,索性學著網上別人的辦法來了個釜底抽薪。
「愛你。」
唐至峰一邊哀嚎嘴裏一邊告饒,「叔叔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我不想的,我沒想到會這樣。求求你……」
但幸福的終點各不相同,悲傷的極致卻異曲同工。
楊德隆用尖頭皮鞋狠狠的踹了這青年後背一下,匕首輕輕劃過他脖子帶出抹血痕。
以唐至峰的品性和資質,只要給他個機會衝出去,他遲早能攀附上更好的高枝。
老楊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扛過這兩小時的。
楊德隆差點就信了。
人世間的幸福千萬種,悲傷同樣千萬種。
只是短短几天時間里,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太突然,人生軌道扭轉得太猛烈。
稍有動靜他便立馬要撇清干係,只有一個解釋,他從一開始對姍姍 就沒有哪怕一丁點感情!
楊德隆茫然抬頭,看了眼標註為DX79的金屬格子,腦海中胡亂響起些恍若遠在天邊,卻又近在耳畔的聲音。
「我馬上和她分手,等我好消息。」
楊德隆一條條簡訊往上翻,只覺這兩人的聊天記錄就是一把狠狠戳在自己心窩裡的刀。
上到醫院樓上,楊德隆推開病房,他的妻子正緊閉著雙眼蜷縮在病床上。
楊德隆用腳踩著兔崽子胸口,右手拿刀比著小兔崽子的脖子,左手解鎖手機點開簡訊。
這是註定了的事情。
但事實證明,為了錢而靠近,終究會為了錢而離開。
但現在,對於一個自以為看懂人生,其實什麼都不懂的高三學生而言,來得太早太劇烈。
楊德隆在妻子的病床前足足站了五分鐘,對他自己而言卻彷彿只是一瞬間。
但是,一切都晚了。
楊德隆恨自己豬油蒙心,瞎了眼,沒看懂唐至峰這個人,也恨自己沒本事,打拚出的所謂江山如此不堪一擊。
他其實知道唐至峰這小畜生有點俗,削尖腦袋想往上爬。
他以為自己大約會因為散播隱私造成惡劣影響而被判刑,但沒想到短短几個小時后,楊德隆便提刀來了。
時間像被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