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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九章 慘烈的結局

第兩百六十九章 慘烈的結局

艾輝木然,小心撿起這一對緊扣的手臂。
十指連心,王守川的身體陡然弓緊,劇烈的痛楚讓他想掙扎,但是抓住他喉嚨的手掌就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身體哆嗦抖動。
獃獃看著王守川安詳閉目的臉,韓玉芩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一聲長嘯,利劍般陽光再次刺破黑夜和厚實的雲層,她周身升騰起無數火焰,頭頂的五行環開始轉動。
來自舊土,三年蠻荒苦力,以大齡身份進入感應場,被王守川看中收為弟子,還跟著師娘學習刺繡……
一定有辦法。
她一定用了什麼特殊的方法,來短暫提升自己的境界。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就像劊子手緩緩收緊套在犯人脖子上的絞索。
「死?」田寬語氣詫異,就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怎麼會死呢?死人哪有什麼價值?而且,這個世上比死可怕的事情很多哦,恰好是我的專長。」
王守川臉色浮現一道道可怖的血紋,他嘶聲喊:「殺了我,殺了我!」
「輝兒,你的本事大,幫師娘好好照顧你明秀師姐。」
可惜等不到最後了。
就在紅衣少女露出奸計得逞的表情,他淡淡道:「我會滅掉神之血。」
艾輝的情報不是什麼秘密,整個松間城人盡皆知,他現在是松間城的傳奇人物,關於他的點點滴滴都是大家休息時最愛閑聊的內容之一。幾乎不用費力打聽,就一清二楚。
田寬接下來要做什麼,她很清楚,她更好奇的是艾輝會如何應對。
他跪在墓前,凝視著墓碑,像尊石像,任憑雨水打在他臉上,肆意橫流。
天空傳來田寬雀躍的聲音,就像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我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
艾輝下意識接住師父的手臂,落在地面。
詭異的力量,充斥他的體內,他渾身散發著冰冷異常的氣息。
紅衣少女扔下一句話,就像一縷紅色煙雲,飄向松間城。
風聲在耳畔激蕩如雷,艾輝內心此刻冷靜如冰,他扶著劍,矮著身子,沿著破碎的街道飛掠。剛剛激戰後的疲倦,他恍若未覺。
沒有最後的歲月了。
韓玉芩身體顫抖得更厲害,腳下的斑斕天梯開始變淡。
她的目光很複雜,欣慰、感激、憐惜、擔憂。
纖細雪白的手臂高舉過頂,她轉動身體,就像載歌載舞。
一滴豆大的雨點,落在他手上。轉眼間,滂沱大雨,傾斜而下,穿過天火罩,砸在地面,片刻間,天地就是雨霧茫茫。
第九根金針釘入的時候,他們遭遇了幾隻血獸,剛剛經歷一場激戰,每個人都強弩之末,艾輝也不例外。
他心中狂喜,若是能夠勝利,他的境界一定會突破。
「誇我美的人,你是第一個呢,雖然花了人家一千塊。」她眨了眨眼睛,帶著一絲深意:「或許我們可以做樁生意。」
流火光罩把整個松間城籠罩其中。
艾輝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沒有想過如果辦不到怎麼辦,他腦海中不斷浮現各種不同的方案,並且嘗試找到各種方案的漏洞。
「守川,你要幫我。」
一道道光束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在她周身盤旋,就像魚群在嬉戲追逐。
他要捍衛師父師娘的驕傲。
神之血……他怎麼知道神之血?
艾輝感覺自己在墜入無邊黑暗,冰冷、黑暗向他席捲而來,但是他知道自己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
王守川的一根手指被捏得粉碎。
這是她年輕時最喜歡對他說的一句話,她是那麼驕傲,那麼橫行無忌。但是只要她說出這句話,他從來沒有拒絕過。無數次的回憶,就像潮水般在她眼前掠過,越是溫暖,越是刺痛。
是她!
首先需要接近田寬,自己缺乏遠程攻擊能力。不能讓田寬察覺,這樣在突然的襲擊中,效果才更好。
任何憤怒和難過,在現在都沒有任何用處,此時此刻,需要的是冷靜,絕對的冷靜。任何意氣用事,都於事無補。
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任憑握著劍柄的手掌捏得發白。
「殺了你?」
她無法想象艾輝心中此刻是何等的痛苦和哀傷。
血色松間城退去,草木從地下鑽出來,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綠色在松間城擴散。廢墟蠕動,碎石廢物,彷彿一隻無形之手在控制它們,破碎的地面完好如初,一棟棟建築回到最初。
「雖然有點乘人之危。」紅衣少女的笑容愈發甜美:「但是你沒什麼籌碼,只能這樣了。」
田寬放開抓住王守川喉嚨的手掌,而是抓住他的手臂。
韓玉芩在他眼中就像一塊磨刀石,准宗師的磨刀石,是何等可遇不可求。
師娘到了崩潰的邊緣……
艾輝最後一絲憤怒也被他壓制下來,他就像老練的獵人,開始朝自己的獵物逼近。
松間城重新回到最初的時候。
守川,這是你教我的。
昨天自己還在盤算帶著師傅師娘到舊土去開家綉坊,陪他們走完最後的歲月。
田寬牢牢抓住王守川的身體,嘿然道:「就看我們的韓師狠得下心么。」
王守川的身體放鬆,看著自己胸前的劍刃,他認出來這是艾輝的劍,臉上的掙扎像潮水一樣退去,他神態安詳,血沫從嘴角噴涌而出。
一起走過,一起老去。
「我們沒什麼好談。」
靠近了才有機會。
紅衣少女的笑容凝固。
師雪漫擔憂地看著大雨中挖坑的艾輝,他拒絕了大家的幫忙,和明秀一起用手在泥水中挖坑。
師父身體在掙扎,低沉的嘶吼是深深的痛楚和絕望,還有渴望死亡……
田寬的瞳孔驟然收縮,體內的血靈力陡然爆開,身體剛準備動作,陡然僵住。
更大麻煩是自己,體內空蕩蕩。
在這場交鋒中徹底獲勝,就是他突破的契機!
紅衣少女的臉色大變,抽身急退。
絢爛無雙的光芒,在黑夜中綻放。
當火光散盡,只剩下兩隻緊握的殘臂。
他眼前浮現師父像個孩子一樣獻寶一樣炫耀他的方案,那樣的驕傲,說死了也沒什麼遺憾,能幫她就好。
真是令人迷醉的感覺。
她的頭髮彷彿點燃,正在湮滅。
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朝她的方向輕輕揮了揮手。
田寬挾持師父的目的,是為了阻止師娘完成以城為布的計劃。師娘性情剛烈,想要讓她屈服,那就田寬一定會折磨師父。
現在她的情緒受到強烈的刺激,強自提升的境界開始失控,元力反噬。而和韓玉芩相反,田寬體內的血靈力正在不斷攀升,他有些興奮,他感覺自己到了突破的關卡。
他眯著眼睛,嘴角掠起一抹森然冷酷的笑容,韓玉芩的反應比他預期得更激烈。韓玉芩周圍的元力正在變得混亂不堪,他得出一個結論,韓玉芩的宗師只是強自提升上去,不是真正蛻變!
一定會有辦法!
返夜曇,當它盛開之時,黑夜返身而至。
「不要那樣看著人家,好凶。」紅衣少女吐了吐舌頭,一臉無辜:「你的時間不多哦。」
王守川又一根手指被捏得粉碎。
艾輝沒有再看她,他握緊手中的龍椎劍,轉身看著前方天空的田寬。
韓玉芩滿臉痛楚,腳下的彩虹天梯徹底崩潰,她周身的元力,噼啪燃燒。
韓玉芩從艾輝手上接過王守川的殘臂,就像平時一樣,滿臉溫柔五指緊扣,叮囑艾輝:「師娘走了,輝兒,明秀,把我和你師父葬在一起。」
親眼目睹王守川韓玉芩夫婦的犧牲,還是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每個人心中都是五味雜陳。
他笑了,他看不到艾輝,含糊不清地說:「好孩子。」
田寬現在不光是右手抓住師父的喉嚨,左手也抓住師傅,光斬斷田寬的右臂沒有用處。
幽幽的聲音突然從艾輝的身後響起。
「你如此狂妄,那就沒有什麼可談。」韓玉芩語氣肅然:「我和夫君都是半截身體入土的人,死了便死了。」
一滴鮮血從他的指尖滲出,就像一顆露珠凝結在他手指。
被龍椎劍貫穿的田寬來不及發出慘叫,就像飛灰一樣消散。王守川的屍體也化作飛灰,只剩下一隻獨臂。
「師父!」明秀泣不成聲。
艾輝緊緊抿住嘴唇。
韓玉芩神情恢復如常,語氣淡然。
她對艾輝的興趣超過其他人,那個傢伙是個不能按常理揣摩的傢伙,總是有驚人之舉,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幹什麼。
很快艾輝就確定了方案,從田寬右手的側後方悄然接近。雖然他需要繞一個大圈子,但是非常有利於他的進攻。田寬是用右手抓住的師父,如果自己的攻擊夠快,沿著田寬的肩膀斬下,說不定能夠救出師父。
眾人默然。
一千塊!
縴手虛引,一道光束破空而至,那是她的針線。
田寬臉上露出同情之色:「你們夫妻這麼多年,讓你親手殺他,太殘酷了。可是怎麼辦呢?世界就是這麼殘酷。是不是下不了手?其實想想也沒什麼,一個糟老頭,怎麼比得上這麼多人的性命?死了就死了吧,什麼事情不要付出點代價呢?」
奪眶而出的淚水,被紊亂的元力點燃,混著血和火,蜿蜒流淌而下。
他的狀態不好,身體極度疲倦、元力所剩無幾,但是他還是決定先靠近再說。
他沒有師父師娘了。
踏著准宗師的屍體突破,多麼激動人心的時刻。
以城為布的計劃成功,松間城的五行元力渾然一體,血獸和血修無法在松間城內存在,終於安全。但是大家臉上沒有半點開心,沒有人想到,最後的戰鬥會如此慘烈。
韓玉芩獃獃地看著王守川。
「你說,把他變成血修怎麼樣?」
他告訴自己。
她雪白的額頭,忽然浮現一朵嬌艷鮮紅的梅花。血梅花緩緩飛出,落入她的手掌,鮮艷欲滴就像她的紅唇。
像岩石一樣冷峻的臉龐,分明的稜角每一道線條都像刀斬斧劈,漠然沒有一點表情,他就像在目睹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鬧劇。
光束跟著她的身體旋轉,它們衝上天空,倏地像雨點一樣飛向松間城各個角落。它們鑽入地面,松間城就像一塊巨大的布帛,光束就像跳動的針線,在松間城穿梭。
「混賬!」韓玉芩的臉上煞氣密布,殺機四溢。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的田寬。
田寬的逆轉猶如奇峰突起,她也有些按捺不住。
艾輝盯著她,一言不發。
艾輝強迫自己專註思考,他不敢有半點分神,任何的分神都只會讓他感到心如刀絞。
大腦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他在拚命思考怎麼才能救師父。
噗,綳直的手指帶著一滴鮮血,驀地插入王守川的肩膀。
一道光芒落在艾輝身旁,卻是韓玉芩。韓玉芩周身火焰繚繞,血肉正在不斷消融,她看著艾輝:「好孩子,師父和師娘都要謝謝你。」
韓玉芩全身都在顫抖,她周圍的元力開始出現距離波動,金風披風紊亂,照射在她身上的天火也變得非常的不穩定。
如果不是艾輝,所有的付出都化作東流,所有的犧牲都沒有任何價值。做出這樣抉擇的艾輝,承受著超乎常人的痛苦。
這個熱鬧不湊湊,那就太可惜了。
天空驟然暗下去,黑夜降臨。
咔擦!
時光彷彿倒流。
艾輝身體一僵,猛地轉身,一道盈盈而立的紅色倩影映入他的視野。長長的紅袖如同煙雲飄動,迷離的美眸深深注視著他,就像宇宙深處旋轉的星雲漩渦,水潤欲滴的紅唇帶著一絲琢磨不定的笑容,就像雲霧掠過幽谷。
他神態悠然,哪怕面對宗師,也沒有半點膽怯,風度盡顯。他能夠感受到體內的血靈力正在發生蛻變,源源不斷的力量,正在不斷滲透進他身體的深處。
咔擦的聲音落在艾輝的耳朵中,艾輝的腳步一滯,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的動作依然悄無聲息,好像絲毫不受影響。
「殺了我……」
把木牌插好。
他貓著腰,藉助廢墟和碎石的掩護,開始行動。
他的表情就像花崗岩雕刻,每一根線條都沒有半點變化。
火光衝天而起,她的身體被火焰吞噬,唯獨緊握殘臂的那隻手沒有火焰。
「雖然夫君在你手上,但你若是覺得想用他來威脅我,那就大錯特錯。我們已經活了這麼多念頭,死了沒什麼可惜,只要救下來松間城。放開他,我答應放你離開這裏。」
「你在這獃著。」
聽到師父嘶喊,艾輝面無表情伸手摘過妖艷欲滴的血梅花,丟入嘴裏。
艾輝告訴自己。
紅衣少女瞳孔驟然擴張,面前的艾輝就像空氣一樣消失不見,以她的實力,竟然沒有看清艾輝是怎麼消失的。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一把劍透體而出,他的目光充滿不能置信。
「放我離開這裏?」田寬輕輕一笑:「我想韓師你是想錯了,是我放你們離開。你看,我們本來就沒有多少矛盾,何苦這麼殺來殺去?只要你們退出松間城,自然可以安然離去,王夫子也可安然無恙。」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目光迷離:「這可比一千塊貴多了。只要你吃下去,你就有機會幹掉他。當然,生意嘛,有回報自然有付出,我會從你身上收點利息。」
他的左手抓起王守川的左掌,把他五指撐開。
胖子忽然說:「蠻荒的時候,我挖坑的時候,艾輝從來不會幫忙,他不給死人挖坑。他說人都死了,埋不埋沒什麼區別。」
咔擦!
守川,這是你嘔心瀝血之作。
元力燃燒她的血肉,她像站在火焰中的鳳凰,神情肅穆。
王守川艱難偏轉過臉,他的視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個隱約的身影,他就像回到十八歲時初見她的情景,怯懦的少年不敢直視她的臉。
渴望死亡,死亡才能沒有遺憾嗎?寧願死亡,也不願意心血被毀掉嗎?寧願死亡,也不願自己的驕傲被粉碎嗎?
抵達目標位置。
「你看看,才剛剛開始,韓師你就受不了。」田寬語氣調侃:「是不是想殺我?給你夫君一個痛快,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嬌艷欲滴的梅花透著說不出的妖異。
從各方面的情報來看,艾輝和他師父師娘的感情非常深。
是自己害了他。
艾輝沒有動作。
他一定會出手!
艾輝提著龍椎劍,朝田寬的位置飛奔。
無數曇花從天空飄落,光雨紛灑,凄美如畫。
「我其實是為他好,他的生機薄弱,沒幾天好活,變成血修可以讓他多活一段時間。你看,你們還能共度余年。場面多麼溫馨,元修和血修一起生活,白頭到老。」
機會只會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王守川的嘶喊變得渾濁模糊。
「需要幫忙嗎?」
艾輝小心把緊扣在一起的手臂放進挖好的坑內,蓋好土。明秀遞過來一塊木牌,他在上面歪歪扭扭寫下「師父師娘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