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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舒曼抬起頭,望著他:「很喜歡。」
舒曼眼皮一跳,伸手拿起她面前的空酒杯聞了聞,一股濃烈的酒味,又看到她右手邊那瓶酒只剩一半,顯然已經喝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舒曼的靈魂像是被完全抽離了出來,整個腦海里只剩六個字:付希安,男朋友。
付希安腳步一頓,側過身,指著他道:「明天上飛機前,記得去買件白襯衫。」
凌玿翻了兩頁,疑惑道:「這個項目我們不是否決了嗎?董事長把你召回來就為這個事?」
一提到八卦,整個就戳到了凌玿的興奮點,他坐下來蹺著二郎腿繼續說:「據說他是賀齊軍結婚前的風流債,賀齊軍有三個女兒,不過似乎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所以一直想將這個兒子認回來,可人家就偏不肯……」
舒曼握著手機,喃喃道:「付希安。」
聽到這裏,付希安就起身往外走了,凌玿追過去:「喂,要去哪啊?我還沒說完呢。」
舒曼輕微喘著氣,低下頭,臉大概已經紅成番茄了,幸虧是在影院,誰也看不見。
「全部。」
舒曼:「到了。」
沈蓉:「就……摔了一跤,骨裂了一下……」
吹好頭髮出來到車上,小姑娘一路都在觀察他的臉色,付希安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舒曼抬頭看著他,眼神太亮,付希安捏著她的手腕,來回摩挲了下,手指掠過手環屏幕,忽然它就停止了振動,他問道:「我們回去?」
剛剛?噢,她似乎喊了幾遍他的名字,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是下意識地喊他的名字,像是……一種練習。
付希安看了一眼前方,「你喜歡吃那種東西?」
舒曼一怔:「怎麼停車了?」
凌玿適時地閉了嘴,識相地不去觸老虎鬚,摸了摸鼻子準備撤,身後的人突然開口問道:「城北的賀家是不是有個兒子?」
沈蓉從床上跳起來,看著她。舒曼點頭,繼續說道:「你沒想錯,是他未婚妻接的。」
舒曼:「沈蓉……我得回去看著她。」
「哦?」
舒曼想了想,說道:「那個……昨晚你打過一通電話還記得嗎?」
門口半天沒動靜,沈蓉蜷在沙發上吼了一嗓子:「是快遞嗎?簽收完快過來乾杯。」
自從付希安接手公司以後,付封的權力就慢慢下放,雖還掛著董事長的名,但基本很少來公司,像這次急召他回來,親自等在辦公室的舉動,倒還真是第一次。
「沒。」
「了解多少?」
舒曼的臉已經皺成一團了:「都……不怎麼好。」
門口的兩個人同時看向她。舒曼停在房門口,等揉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誰時,突然大叫了一聲,轉身就跑回了房間。沈蓉是從會走路起,就跟在付希安和沈聿屁股後頭跑的小尾巴,根本不需要往他們心裏硬塞形象這個東西,可舒曼不同。房裡的人,獃獃地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沮喪著臉,短髮凌亂地堆著,眼角似乎還掛著眼屎?簡直是檢驗男票是否是真愛的最佳時刻,可沒有哪個女生真的願意用這種形象去檢驗。
沈蓉拿起一隻爪子,狠狠地咬了一口,憤恨道:「居然這麼容易就被策反,枉我為了你,摔成植物人……」
舒曼猛地抬頭,看過去,被提問的兩個主角正含情脈脈地對視著。舒曼偏過頭去看沈蓉,她單手撐著下巴,像是腦袋太沉的緣故,整個人微微晃動著,臉紅紅的。
付希安:「你的包還在我車上,不要了?」
付希安看著已經徹底愣怔在原地的小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乖。跟著我走。」
兩人距離上次見面,快有兩個星期沒見了,付希安習慣穿正裝,白襯衣黑褲,可今天還打著領帶,很明顯是剛結束工作趕過來的。舒曼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腳,幫他鬆了松領結,小手細長又白嫩,付希安剛想去握,沒想到身前的人輕輕一跳,隨即雙手抱上他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說:「想你噢。」
「你出去那麼久,就給我買這個吃?」
兩人面對面落座,付希安也拉開椅子,就坐在舒曼旁邊,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沈蓉瞪大了眼,手一滑,勺子「當」的一聲撞到了碗邊。付希安帶來的是寶記的砂鍋粥,這家店在城南,離這裏半小時的車程,若遇上早高峰,來回起碼是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這個粥吃起來香滑綿軟,是沈蓉的最愛。以前她饞的時候,每次都會求著沈聿給她跑腿去買,此刻,她卻沒半點想吃的心思。付希安今早完全是想著,兩人既然是好朋友,飯菜的口味上應該是差不多的,此刻身旁的人,倒也吃得認真。付希安問道:「吃得慣嗎?」
舒曼轉身走向客廳,去沙發上翻自己的背包,然後將手裡的東西遞給被晾在一旁的沈蓉,問道:「頭疼不疼?先喝這個吧。」
剛關上門,沈蓉就擺出審訊的架勢:「魏舒曼,你們暗、度、陳、倉?」
她眼皮跳了下,知道繞不過去了,低著頭輕聲說:「想……你……」
「不要轉移話題。」
舒曼側過頭,「嗯」了一下,很正常的對話,她卻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她想,這一定是因為沈蓉投射過來的探究的眼神太過熱烈而導致的。
「剛剛想說什麼?」
說完起身往門口走去,「我出去走走,你去忙吧。」
一貫冷靜自持的聲音。
心怦怦地跳。她仰著頭,視線落在他的薄唇上,想看著它會吐出什麼樣的字眼來回答她剛才的問題,可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他唇角微笑的弧度始終沒有半分變動。「你們在幹什麼呀?」
付希安接過,喝了一口,看著她。
昨晚付希安走後,她確認沈蓉依舊睡得很安穩后才去洗澡,不過就是十五分鐘的事情,等她拿著干毛巾擦著頭髮走進卧室時,發現醉鬼正在打電話。「我……到底說了什麼?」
球館內的浴室里,舒曼站在鏡子前,才發現身上的運動服整個後背幾乎濕透了,這些運動量對於念了三年警校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但這是她生平的第一次約會啊。
突然付希安皺了下眉,舒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賀雲岐抓著,立馬抽回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轉過頭向他介紹道:「這是我們教官,賀雲岐。」
屏幕滅了,按亮。滅了,再按亮。反覆三次,她才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心底早已驚濤駭浪地翻滾著。那個號碼的新名字是,男朋友。她的心怦怦直跳,心跳快得似要蹦出胸膛了。只見他遞出自己的手機,說道:「現在,替我改我的。」
付希安換了個姿勢,手搭在她的腰上:「好。」
音響太響,付希安沒聽清,舒曼見他沒回應,以為他是不要吃但又不好意思拒絕,於是抱著爆米花側了側身,說道:「那我一個人吃咯。」
舒曼捂著臉,哎,剛剛那一桶爆米花,幾乎都是以某種方式吃完的,嘴巴會變成這樣實屬正常。
兩人從醫院出來以後,直奔電影院,重新買了票,還有可樂和爆米花,小廳、沙發情侶座。他們進去得晚,已經在播片頭廣告了,舒曼捧著爆米花調整坐姿,側過頭,屏幕上的光影透過來,正好看見左前方有對小情侶在互相投喂。
「嗯?」
舒曼這才想起,她的背包留在了他後座,走的時候兵荒馬亂的,根本沒想到這事。舒曼拿了鑰匙下樓,付希安的車就停在路邊,走過去,隔著玻璃窗看到他正在打電話,她就站在車旁等。車窗突然降下來,他用口型說了兩個字「上車」,舒曼有些疑惑,但還是繞過去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大約過了兩分鐘,他才收了電話。「那個……」
舒曼點頭。她掃視了一圈,因為是步行街附近的店,生意很旺,座無虛席,舒曼乾脆就站在隊伍的最後面等。付希安排在中間那條隊伍里,鶴立雞群,不一會兒旁邊就有幾個小女生偷偷地看他,竊竊私語著,舒曼站在那裡,心底總有一種慌慌的感覺。沒多久就買好了,除了漢堡還買了些別的,付希安完全是在不健康的食物里盡量挑稍微健康的買。車子停在馬路對面,舒曼跟在他身後,走到斑馬線等紅綠燈時,對面電子屏上跳動著倒數的秒數,舒曼盯得出神,原本那顆慌亂的心,無端地更加躁動起來。
舒曼起身走過去抱抱她:「辛苦了。」
舒曼看到他看著自己,有些不太自在,「我來拿包……」
付希安略過這個問題,問道:「剛才有吃飽嗎?」
舒曼伸手去摸開關,打開客廳的燈,突然想到什麼,跑到陽台往下看,果然他的車還在,小區里的路燈有些昏暗,藉著朦朧的月色,透過擋風玻璃,隱隱能看到他的身影,她說:「我到了,你也回去吧。」
賀雲岐走上前,將她的手拿下來,問道:「你怕什麼?」
沈蓉嚇得從沙發上跳起來,付希安將啤酒往餐桌上一放,問道:「誰買的?」
舒曼收回目光,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直覺上認為他是不喜歡吃這種東西的,她也無法想象每天西裝革履的男人吃爆米花的樣子,但還是抬了抬手,悄聲問道:「這個……你吃嗎?」
車多,路況一般,他隨口應著,開出一小段路后,才將車停靠在路邊,「想說什麼?」
舒曼點頭:「嗯,你有事,快去忙,這幾天我都在這裏陪她。」
他的唇突然壓了下來,猝不及防。
對面不知道誰,提問了一句:「對了,你們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付希安看著身前的小姑娘,眼睛里泛著熠熠的光,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說道:「曼曼……」
「……」
「不用客氣。能幫忙把爪子吃完嗎?」
沈蓉的聲音突然響起,她走過來,狐疑地看著他們。舒曼回過神來:「噢,我忘了包廂號……」
舒曼一聽「投喂」這個詞,又不自覺地臉紅了,假裝撥拉頭髮,擋住沈蓉的視線,邊說邊往外走:「那我去給你買。」
門外是沈蓉的聲音:「希安哥,您蒞臨寒舍,是我哥托你來的?」
第二天,沈蓉和舒曼是被門鈴聲吵醒的。昨晚一個是宿醉,另一個是整夜睡不著,到了天微微亮的時候,睡不著的那個終於也開始困了,兩個人一早上睡得昏天暗地。門鈴聲響了足足十分鐘,才成功將宿醉的人吵醒,沈蓉從被窩裡爬起來,頭痛欲裂,跌跌撞撞地去開門。付希安進來的時候,沈蓉愣怔在了大門口,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糨糊糊住了一般,正不知道該怎麼問他為何出現在這裏時,舒曼突然睡眼惺忪地從卧室里走出來,嘴裏還嘟囔了句:「誰呀?」
公司里不會有人繞過他直接向老爺子遞這份東西,付希安正想問是誰做的,付封略略點了點頭,說道:「關於這點,嘉琦那個丫頭提過,她倒是說,那塊地她有辦法拿到。」
沈蓉的眼睛里分明打著兩個大大的問號,舒曼正想著要如何組織語言,盡量在一句話以內解釋清楚她和付希安現在的關係,旁邊就傳來他的聲音:「別愣著,粥會冷,都過來吃。」
問完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立馬補了一句,「在這裏洗吧。」
「不是。」
烈日下半個多小時的運動量,已經讓她的唇有些乾燥,付希安盯著她,突然俯下身。舒曼只感覺到有人替她遮擋住了大片的光芒,下一個意識,便是唇齒在糾纏,她的和他的。付希安輕抬著她的下顎,舌尖按著她的唇形,描繪了一圈才離開,答道:「好。」
她說完就要離開,付希安順勢一摟,將人按回了懷裡,原來他的小姑娘,是這樣撒嬌的。
付希安捏了捏她的臉,完全繞過她轉移過去的話題,問道:「喝了酒想做什麼?」
「真的,你最好去看下手機的記錄。」
「既然你也考慮過這個項目,嘉琦那個丫頭說能做,你不妨和她多溝通下,說不定真的能成。」
舒曼拽緊他的手,那麼用力,搖頭,不要,不要過馬路,不要再有停頓,想要知道答案,現在。
凌玿起身的動作一頓,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個賀家,說:「確實有,不過好像在部隊。」
舒曼的下巴抵在書包上,瓮聲瓮氣地道:「可你……說沒空……」
付希安的舉止這麼親昵,舒曼根本受不住,何況賀雲岐還站在眼前,最後只好聽話地逃走。
沈蓉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買的呢?」
舒曼示意她說下去,「怎麼個為了我呀?」
「噢,他還說,讓我看著你吃完……」
倫敦那邊的項目還未結束,這次他是被急召回來的,今早下了飛機,還是先讓司機拐去了舒曼那邊,凌玿自己打車先回的公司。
「嗯?」
舒曼微愣:「還好。」
沈蓉直接撲倒在床上,將整個頭埋在被子里,過了一會兒,鑽出頭憤恨道:「你沒有阻止我嗎?!」
舒曼心虛地笑了笑,讚美道:「其實,你穿運動服也很好看。」
他很清楚,小姑娘是個收不到激勵反饋就會退縮的人,就像上次那樣,所以他直接低頭吻住了她,原本黏黏甜甜的東西,吻著嘗到卻是另一番滋味,良久,他才鬆開她,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我更喜歡……這麼吃。」
舒曼迅速洗了臉,換了身衣服,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來定了定心神,才推開房門。
「嗯?」
「如果睡不慣這兒的床,我讓人另外安排房間。」
付希安的心,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了一下,勾了勾唇,手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問道:「說什麼?我沒聽清。」
「去把頭髮吹乾,我在這裏等你。」
綠燈了。付希安剛抬腳,舒曼突然扯住了他衣袖。
舒曼呵呵笑了下,回道:「看得出來?」
「走路?」
「我想啊,要是沒了我,這個暑假你可怎麼過,所以為了你,我爬了出來……」
舒曼抬頭,驚訝:「啊?原來不是?」
沈蓉呵呵乾笑了兩聲,道:「是啊,厲害吧?」
付希安的手移下去,捏了捏她軟軟的耳垂,聲音放低放柔:「以後頭會痛,快去。」
沈蓉聳肩:「正在等你投喂啊。」
付希安等她頭轉回去,唇角才微微勾起,小姑娘這次很乖,沒忘記給他一個正式的介紹。
「換句話說,如果同安街一直拿不下來,那麼這個項目的商業價值就不會高,高投資低回報,企劃案做得再好,也沒有人會往這個上面砸錢。」
舒曼:「沒,睡著了……」
付希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走進店裡,對著她說道:「去找個空位坐著等。」
兩人迅速對視了一眼,舒曼乖乖地從他身後走出來,仰起頭,臉部表情調整到歡喜中帶點委屈的狀態,輕聲問道:「怎麼提前回來了?不是說後天才結束嗎?」
付希安點點頭,推門進去。辦公桌前坐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手裡正拿著一份文件在翻閱,付希安走上前,道:「爺爺。」
「啊?」
「哦哦。」
聲音輕輕的,好似要被淹沒在這車水馬龍的喧鬧里。身前的人,沒有動。
付封只是略略點頭,繼續看手上的文件。
舒曼挑了挑眉,看著她。「好吧,今天中午我偷聽我媽和沈聿說話,主要是我媽說悄悄話竟然忘了關門,我恰好路過就湊上去聽了,他們說,這禮拜敘誠要和那誰誰訂婚,商量著怎麼支開我……
等舒曼回來,沈蓉看著面前的飯盒,拿筷子撥了撥,問道:「這是什麼?」
「在洱海上開發水上娛樂城是個不錯的想法,南平市政府也一直極力想把它打造成一個重點旅遊項目,並且打算把東面的市區擴張之後形成商業帶。只不過,它們中間的紐帶地區同安街,那塊地的賣家一直不肯出手。
「呃……」
付希安笑著解釋:「我的手機,秘書有時候會幫我過濾信息。」
剛才的飯局上,她不敢看他,幾乎是埋頭吃的狀態,雖然中途就帶著沈蓉回來了,但也算吃到六分飽。付希安:「系好安全帶。」
舒曼一想到這個作業完全是被賀雲岐無意間抓到才被派送的,就覺得特別委屈,解釋道:「我的體能不合格,教官給我布置了強化訓練。」
沈蓉翻了個白眼:「我也不問了,請主動向組織交代情況。」
凌玿親自將付封送上車后才回辦公室,剛坐下,付希安將桌上的那份資料扔給他,說道:「你去跟進下。」
網球場。
舒曼立即轉身往洗手間走,站到鏡子前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嘴唇有多紅,還有些微微的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親出來的,有些畫面,就那麼不可阻止地在腦海里回放起來。
沈蓉是一周后出院的,隨後窩在家裡休養生息了將近一個月。整個七月,付希安都在不停地出差,舒曼和他見面的時間很少,而沈蓉只可靜養,隨時都需要她端茶倒水,於是這個暑假大部分時間里,兩個人都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幾乎補完了九十年代的港劇。
舒曼趕到仁禾的時候,沈蓉的左腳已經打好了石膏,正躺在病床上啃蘋果。舒曼走上前,看著她的腳:「怎麼回事?」
付希安還有公事要處理,很快便離開了。
舒曼終於醒過來,將他的手機搶了過來。
「……」
沈蓉偏過頭,看了眼站在門口正和她哥說話的付希安,嘴裏的蘋果還沒咽下去,口齒不清地問道:「沒打擾你們約會吧?」
沈蓉上次醉酒鬧了事後,被沈聿狠狠修理過,並且嚴令禁止她再碰這樣東西,現在兩個人都被當場抓包,舒曼想著,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收買自己的男朋友了。
付希安看了一眼他身上那件花里胡哨的衣服,語氣淡淡地道:「明天開始,上班只許穿白襯衫。」
付希安將毛巾掛在她脖子上,幫她擦完額頭上的汗,問道:「是在這裏洗,還是回去洗?」
「沒什麼,我只是還沒習慣……」
付希安突然將車子熄了火,微微側身,伸出手說道:「手機拿出來。」
網球這項運動,舒曼並不擅長,付希安完全是像個教練一樣引導著她打,兩局下來,幾乎是滿場跑著打的人,終於累得喊停。
沈蓉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完全是在努力讓自己變成空氣,眼角餘光瞥見他們兩個進了卧室,她恨不得跟上去親自幫他們鎖好門。
付希安:「等明天酒醒,她頭會很痛。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回來的時候,你去藥店給她買幾支葡萄糖。」
信號燈綠了又紅,等他們再轉身時,恰好又是綠燈。回到車上,舒曼整個人還是蒙的,直到付希安發動車子,她才猛地醒過來:「那個……」
沈蓉的狀態有些糟糕,舒曼不想留她一個人在家,便硬拽著她一起來。兩個人對戰付希安。沈蓉知道他的實力,熱完身就做好了「抗戰」的準備,結果開局下來,付希安完全在照顧舒曼的體能,打得柔情似水。原本鬱結的心情,想著打球可以發泄一下,結果作為燈泡的某人被兩人秀恩愛刷了一臉,然後直接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沈蓉簡直在傾盡畢生所學,向付希安下手,站在對面的男人彎著腰眯了眯眼,到第三局,燈泡妹哭著給沈聿打電話申請,快將自己領走。場上終於只剩兩個人。正值酷暑,這樣的氣溫,光是在球場上站一會兒都能汗流浹背,何況還打了幾場球,付希安看著小姑娘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將椅背上的毛巾遞給她,問道:「還打嗎?」
沈蓉長吁一口氣,絞盡腦汁地思考,這個男人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在這個點出現在這裏,並且還打包了份砂鍋粥。付希安抬眼,正好看到推門而出的那道身影,他招了招手,說道:「過來吃早飯。」
他問道:「怎麼沒開燈?」
付希安的聲音依舊清冽好聽,問道:「還沒到家?」
這種懶散的沉悶的生活,一直持續到醫生宣布沈蓉痊癒的那天,為了表示慶賀,兩人路過便利店的時候,順便買了兩罐啤酒。
眉眼間,皆是慎重。她心裏,那麼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三人回到包廂,舒曼發現裏面多了一個女人,就坐在敘誠的旁邊,長得並不算美,但眉宇之間透著一股英氣,若她穿軍裝,一定英姿颯爽。舒曼回頭看了眼沈蓉,沒什麼異樣。飯局開始,四人都是舊識,聊得甚歡,話題差不多都是股市投資一類,舒曼不太感興趣,腦海里自動回放著剛才的場景,她一直在自顧自地琢磨著猜想著,如果沒有被打斷,他的回答會是什麼樣的?
「嗯?」
付希安跨步進門,順手拿走舒曼手上的易拉罐,轉進客廳,問道:「是在喊我?」
沈蓉大約被自己打敗了,埋在被子里,一聲不吭。昨晚沈蓉掛了電話以後,就直接睡倒,舒曼以為她是在生氣狀態,沒敢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是真的睡著了,敢情打電話其實是在夢遊?後來被掛斷的電話,突然又響起,舒曼無奈,只好幫忙接聽。舒曼坐到床上,戳了戳她後背:「其實還有一個半好半壞的消息……」
門剛關上,舒曼轉過身伸出手,笑嘻嘻地道:「給我帶了禮物沒呀?」
舒曼的思維已經停頓,腦力消化已然跟不上眼前的變化。付希安挑著眉,問了句:「不願意?」
「那……是我媽?」
昨晚說好的陪練,作為男朋友付希安第一天就盡職盡責地履行承諾,只是,兩人的第一次約會,瞬間變成了三人行。
舒曼將桌上的礦泉水拿起,擰開,遞給他:「喝水。」
舒曼聞言,乖乖地走過去。沈蓉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徘徊。「昨晚買的葡萄糖,給她了嗎?」
舒曼進去的時候,電話已經進入尾聲。「……」
兩位同志拉開易拉環正準備乾杯的時候,有人按響了門鈴。舒曼去開門,第一口酒還沒來得及咽下,等看清來人,神情從驚訝到開心,然後才意識到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不自覺地吞咽,那口酒流淌進胃裡,那苦澀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口腔。
「昨晚接電話的,不是敘誠……」
舒曼沒喝過酒,也不知道喝醉的人會什麼時候醒來,開電腦上網查了下,煮醒酒湯需要的東西這裏似乎都沒有,想著沈蓉醒來大概會口渴,她去燒了壺開水,倒了一杯,放在床頭。
舒曼側過頭,付希安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白襯衣、西褲、皮鞋,一下子又恢復了精幹的模樣,他的手還留在她的後腦勺上,每次只要他一靠近,舒曼就莫名地緊張,心跳得厲害。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交到他手中。手機是翻蓋的,付希安打開,手指動了幾下,十秒鐘后,還給她。屏幕亮著,停留在通訊錄的頁面,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的名字已經被改動了,舒曼盯著那三個字,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付封盯著他的神色,說道:「哦?你說說看。」
「我……喜歡你。」
舒曼茫然地看著她。沈蓉問道:「沒照過鏡子?」
付希安終於聽懂她在說什麼了,問道:「什麼時候?」
「就一個漢堡?」
一頓早餐,吃得舒曼內心七上八下的,最後一口粥還沒來得及咽下去,沈蓉就隨便扯了個理由,把舒曼拽進了房間。
「那下樓來。」
車子到了小區樓下,舒曼拿好包,還有中途給沈蓉買的葡萄糖,磨磨蹭蹭地下車,車門開到一半又迴轉身,咬了咬唇,終於說道:「……我給你發過信息。」
「然後,我聽完準備走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垃圾桶,我媽跑出來看見我,我一心虛就要逃,結果她老人家竟然以為我有勇氣蓄謀去搶親,要將我禁閉起來……」
「你剛才說的……」
舒曼伸手戳了下她的石膏:「不疼?還笑得出來?」
光線明暗變化著,付希安看見她髮絲有些亂,想幫她捋一下,舒曼以為他又要親上來了,慌忙抓著他的手,幾乎是低喃的聲音,說道:「電影開始了……」
「噢,忘了。」
舒曼眨了眨眼。「我們先過馬路好嗎?」
「罵人算嗎?」
「怎麼了?」
「付希安。」
「嗯?」
舒曼連忙拉過安全帶,系好。停好車,舒曼下來就看到前方有個麥記,心思一動,追上去:「那個……我也不是很餓,就去買個漢堡吧。」
「嗯?」
舒曼點了點頭:「好。」
到了傍晚,舒曼回公寓收拾了些衣物去醫院,付希安將她送到門口,揉了揉她腦袋:「我就不進去了。」
床是單人的,兩個人沒法擠,何況其中一個還是醉鬼。客廳有個榻榻米,舒曼將它搬到了房間里,就放在床邊,等會兒半夜如果有什麼狀況,她能第一時間就知道。
左前方那對,已經換成嘴對嘴投餵了,舒曼驚得立馬移開視線,付希安抬眼看過去,瞬間明白他剛剛沒聽清的話是什麼,於是伸手拿了一顆,餵給身邊的小姑娘。
舒曼瞪她:「快說,你的腳怎麼了?」
付希安斜睨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老大,你談戀愛的事不會被老爺子發現了吧?」
舒曼推他走,笑眯眯地道:「不用不用,你快走。」
付希安沒有多說,可凌玿是多聰明的人,就這點事老爺子還親自出馬,瞬間就想明白了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嬉皮笑臉地問道:「太上皇給你指婚了?」
那種東西?語氣里完全是赤裸裸的嫌棄啊,舒曼慌忙掩飾加解釋:「不是啦,這個最省時間了,我怕沈蓉一會兒醒,我沒見過她喝醉的樣子,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之前三局,幾乎都是沈蓉在打,這會兒才是兩人正式地單獨對打,舒曼自然不想錯過,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剛才他對沈蓉出手時的兇殘,小聲喊了一句:「付希安。」
付希安笑:「嗯,你也是。」
付氏大廈二十四層,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凌玿從秘書台的轉椅上滾下來,上前說道:「老爺子等你很久了。」
舒曼和沈聿一起將她送回了公寓,沈聿將她抱到床上,開好空調蓋上被子,沈蓉生性活潑,喝醉了倒是很乖巧,不說胡話,也不鬧騰,只是安靜地睡覺。沈聿退出房間,對站在門口的舒曼說道:「麻煩你照顧下她。」
可是……沈蓉這半癱瘓的狀態……她怎麼走?付希安看了眼正被沈聿盯著縮著腦袋的病號,笑著在她耳邊說道:「她啊,該受點懲罰。
「……約你喝咖啡……」
賀雲岐看著她一副誠惶誠恐退避三舍的模樣,笑道:「這是要我把自己當成瞎子?」
「牆?」
小姑娘心裏的那點事,全在臉上,他逗她:「你以為我看上的是你的美貌?」
人生難得幾回借酒消愁,她哥那個悶葫蘆不會那麼快就回去告狀吧?「不是。」
兩個人隔著座位,姿勢並不太好,唇齒間的糾纏還在繼續,他的手突然往下移,摟住她的腰,往前帶了帶,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傾,雙手就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現在,身上不但黏糊糊甚至似乎還有汗臭味?舒曼懊惱地洗完澡,走到大廳的時候,並沒有找到付希安,倒是門口走進來一個老熟人。
付希安看過去,沒說話,只是略略頷首。舒曼想了想,伸手挽住他的臂彎,才道:「賀教官,這是我男朋友。」
舒曼伸手擋住眼睛:「那換我變成瞎子好了,快走快走。」
小姑娘乖乖地點頭:「嗯。」
這裏又不是酒店,哪有來陪床還要另外開個房的。等付希安走了,舒曼才推門進去,沈蓉躺著不能動正百無聊賴,剛才門外的動靜,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道:「你倆演《甜蜜蜜》呢?」
付封點到即止,但言語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最堅固的合作方式,無外乎一種,聯姻。付希安自然聽得出來。
她剛想再去找床薄毯子備著,手機突然響了,是付希安打來的。「睡了?」
沈蓉點頭,附和道:「也是。以後要是你需要搶,我一定幫你好好策劃一下。」
她今天不漂亮,這件事早已在心裏定了型,這下被他這麼一說,總覺得他是在安慰自己,懊惱的情緒又翻騰了,她小聲嘀咕:「我今天……不好看。」
「嗯嗯。」
「嗯。」
「大概就是……負心漢之類……」
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同意了,可手上還沒動作,付希安微微挑眉,笑著問道:「要我幫你系?」
付希安問道:「耐力還是爆發力?」
沈蓉回抱:「不客氣,應該的。」
「嗯,早點睡,有事給我打電話。」
舒曼再一次確認:「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她有些驚慌,微微閃躲,他的手已經伸到她的腦後,往前壓了壓,唇與唇的碰撞,輕軟的,溫熱的,帶著悸動,合著心跳聲,讓那些原本潛藏在心底的歡喜,瞬間化了開來。
雖然就目前來說,她沒有任何約會的經驗,但也道聽途說過,正常路線不應該是化好妝選條漂亮的裙子美美地吃個飯看場電影嗎?
付封抬手打斷他的話,笑著說道:「做生意怎麼能怕虧?該合作的就不能錯過。」
付希安接過,認真翻閱起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說道:「這份企劃書做得很漂亮,只不過,方案不可行。」
沈蓉驚訝道:「不信?我胡扯的能力竟然這麼差?」
「謝謝,有勞費心了。」
他突然離開她的唇,移向她的耳後,輕聲問:「這樣……會不會習慣一點?」
舒曼:「可以說實話了嗎?」
賀雲岐拎著個健身包進門,舒曼見他走過來,立馬後退三步:「教官,你快假裝沒看見我。」
「哪一句?」
她下意識地問:「回哪裡?」
「企劃書是陸嘉琦送過來的,你順便盯下陸氏最近有什麼動靜。」
舒曼還是注意到他皺眉了,睜大著雙眼問:「是不是……不喜歡吃?」
說完還緊張地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舒曼有些發暈,聽到他用低沉又似調笑般的語氣問話,整個人埋在他的胸前,不敢抬頭,也不知道該怎麼應聲。突然一陣嗡嗡的,像是手機振動的聲音,從他的胸膛前傳出來,付希安問道:「什麼東西?」
她拍了拍臉,讓自己的思緒恢復正常,慢吞吞地走出來,問道:「你吃晚飯沒?」
舒曼也反應過來,抬起頭,看著自己手腕上那隻震得人發麻的東西,說道:「好像……是我的暑假作業。」
小姑娘的臉垮成了苦瓜,帶點小委屈的模樣,付希安看著,心忽然一動,說道:「我陪你練。」
舒曼:「不好吧?瘸成這樣搶了也跑不遠。」
舒曼小聲辯解:「天熱,不用。」
沈蓉思考了一下,繼續說道:「哎,你說我現在這麼慘的樣子,要不要真去搶個親,讓自己受的傷來得名正言順一點啊?」
「你先別管,等沈聿將她修理完了,會交給你照看的。」
付希安突然傾身,湊到她眼前,低沉的聲音揉碎在這盛夏的月夜裡,笑道:「是想要我在這裏親你嗎?」
她點頭:「好,晚上我會看著她的。」
聲音低低柔柔的,見他不說話,舒曼心裏打鼓,只好再接再厲:「下飛機直接過來的嗎?累不累呀?」
她心想著,可不就是怕你再送我樣好東西,突然有人揉了揉她的後腦勺,聲音在耳畔響起:「頭髮怎麼不吹乾?」
舒曼還想問什麼,沈聿突然走了過來,面有慍色,舒曼很自覺地退到一旁,付希安正好站在門邊,將她一手拉了過去,攬在懷裡,說道:「我們走。」
舒曼坐在床邊,手掌撐著下巴,靠在隔板上,笑眯眯地道:「當然不是。這是你哥給你買的,他說讓你以形補形。」
付希安笑著看她,舒曼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雙頰瞬間滾燙,一路上再也不肯說話。兩人吃了午飯,快進電影院的時候,付希安突然接到沈聿打來的電話。
「雞爪啊,這都看不出來?」
等舒曼走近,沈蓉更是瞪大了眼,「哇」的一聲驚呼出來:「這麼激烈?」
沈蓉齜牙咧嘴地抓住她的手,求饒道:「英雄,手下留情。」
身旁的人有對幽暗深邃的雙眸,舒曼瞬間像是被勾了魂,突然覺得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最後直接忽略了沈蓉的求救信號,跟著付希安揚長而去。
沈蓉將爪子往飯盒裡一丟:「哼,我昨晚喝醉的事,也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今天中午我媽把我請了回去,試圖讓我做一段時間的深閨小姐……
「嗯?」
是冷硬地直接拒絕?還是委婉地提醒她別想太多了?
舒曼抬起頭,思緒還沒整理好,只聽他繼續說道:「所以,沒有你擔心的事。」
付希安:「她在鬧?」
「……」
他背光站著,金色的光芒打到他身上,再從他周身散發出來,舒曼微微仰著頭,眼睛眯著,眉眼唇角都噙著笑意,說道:「待會兒,請多多指教。」
沈蓉見她一臉鄭重,半信半疑地去拿手機,十秒鐘后,整個人都不好了,一臉惶恐地問道:「我……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付希安眸光一閃,陸嘉琦是付封故交陸葉呈的孫女,舒城的名媛,陸家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家業總要有人接,大家閨秀做起生意來倒也不含糊,以前陸葉呈還在世的時候,每到過年帶著她來拜訪,付封對她,都是誇讚。
「No,窗戶,縱身那麼一躍……」
付希安提了一口氣,道:「爺爺……」
舒曼下車回到公寓,關上門靠著門板,腦海里都是今晚兩個人在一起的畫面,幸福來得太突然,就會顯得很不真實。舒曼狠狠地掐了下自己,想著或許是個夢呢,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雖然老大沒有明說過,但身為秘書,有時候需要幫他過濾信息,幾個月前他的手機上頻繁出現一個叫舒曼的女生名字,後來某一天他突然嚴令禁止他翻看他的手機,這個節奏,不用想基本就是談戀愛了。
付希安就坐在對面,也不催,氣定神閑地等老人家開口。十分鐘后,付封將手上的文件遞過來,說道:「這份企劃書,你看一下。」
爆米花這東西,他還真的不喜歡吃,無論是口感上的甜味還是行為上的幼稚,他都不喜歡,但是小姑娘回餵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張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