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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宋曦低頭,握著電話過了好半響,一個輕輕的「好」溢出口。
桑桑正伏在傅岩懷裡哭,細弱的肩膀一顫一顫,傅岩完全是無力招架的狀態。
他抬起頭來,沒有笑,眼底深處有清淡的憂傷:「相信我,我願意為你們的姐姐做任何事。」
生活將宋曦捏圓搓扁過,她從沒有抱怨過,因為她覺得人生下來本就是受苦,她從沒想過抱怨,但這一刻,她開始有一點點恨了。
傅岩面上已經帶著喜色,不動聲色地藏起心底的這份歡喜,低頭拍拍小屁孩的背:「聽到沒,媽媽這個大BOSS發話了,一天都不能斷,爸爸可不能幫你作弊。」
說話溫文爾雅的男人已經體貼地為她考慮了一切,宋曦千言萬語彙成兩個字,可這「謝謝」還堵在喉嚨,那邊已經提前開口,「不要再對我說謝謝,有事再找我,好嗎?小曦。」
聽說這姐姐是媽媽的妹妹,桑桑很快也放下戒心,加上宋念個性活潑,說話也聲動,桑桑很喜歡她,還喚宋念「小姨」。
「我給太陽換衣裳呀。老穿黃色的太陽會不高興的。」桑桑嘟著嘴巴認真回答。
姐弟倆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再不說話。
幾個人喜極而泣,而就在這時,宋曦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瞄了一眼那個號碼,抖著手悄悄走到一邊角落,接起電話。
「不行。」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現在縱容他是害他。」
剛邁了兩步,卻因背後傅岩的聲音太過寂寥,而再也挪不動步子。
桑桑一聽,回頭看了眼蹲在他旁邊的宋念,得到她的眼神鼓勵,小傢伙背一挺,手叉腰,「要我走兩步可以,不過爸爸媽媽必須手牽手我才走,不牽,哼,我今天一步都不走了。」
「桑桑問我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星,我回答不出來,真的努力去數了,數到第五十顆星的時候,桑桑睡著了。」
「小曦,生活確實很殘忍,但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願意站在你前面替你擋住那些殘忍,把生活僅剩的美好留給你的。」
「比如我。」
一旁的宋念只好閉了嘴,心裏卻想固執的姐姐算是間接承認了。
她當場愣在那裡,看著懷裡大聲嚷著「你不是我媽媽」的小孩子,進退兩難,她真的不是他媽媽,她也還沒完全進入母親這個角色,她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好,該怎麼讓他體會到一點普通孩子的平凡幸福,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式對不對。
心軟的人太多,她只好出聲做那個壞人了,「昨天喬醫生還說桑桑恢復地不錯,康復鍛煉一天也不能斷。」
他哭著捶她,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你不是我媽媽,我媽媽不會這樣對我。嗚嗚嗚。」
傅岩笑容溫和,語氣也頗為耐心:「就是大老闆,媽媽是我們的大老闆,我們都要聽她話,你滴明白?」
她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來,桑桑,昨天很乖走了一步,來今天走兩步試試。」
她只好硬下心腸,哄不了就凶,沉著臉,結果桑桑根本不買帳。
「傅大哥,你對我姐姐說什麼了?她竟然哭了,我爸爸的事情是不是很難解決?」連珠炮一樣追問的是宋念。
她完全不敢去看傅岩的眼睛,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說話間就不理會姐姐,低頭對正用蠟筆塗色的桑桑說:「哇,頭一次見到綠色的太陽呢。」
這一哭,又生生地把宋曦惹哭了。
腦海里浮起那天見到穩重文雅的男人,說實在的,她對他印象很好,不禁悄悄嘆了口氣。
傅岩卻扔了一個「看爸爸也沒用」的眼神給他,桑桑頓時像癟了氣的球。
「但那天晚上,我卻失眠了。」
「他是蔣思青的表哥,真要在一起了,以後跟那兩人低頭不見抬頭見,怎麼過日子啊,再說他家長輩要知道我跟嚴旭明有過一段,也未必答應。怎麼想都是不可能。」
「沒可是,快睡覺!」
她賊兮兮一笑,見桑桑下了地,蹲下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看桑桑哭得那麼撕心裂肺,她知道他們這些大人真的殘忍,但作為骨科護士,她太知道心軟造成的後果,不逼著他走,長期卧床就會肌肉萎縮,對將來裝假肢有很大的影響,那時候只怕後悔也來不及。
宋曦眼見乖巧的小孩子被那鬼精靈妹妹教唆成這樣了,板著臉磨著牙,剛想訓斥,就感到右手一熱,很快被一雙寬厚大手包住。
一場風波總算平息。而就在數著日子等老爸出來的這些天,宋曦的日子不太好過。
巧的是,她去的時候,傅岩也在,兩人已經見過,宋念雖然心裏已經恨不得喚傅岩「姐夫」,卻礙於姐姐的彆扭,還是規規矩矩地叫他「傅大哥」。
「之前,我在朋友的鄉間別墅住了一段時間,白天看漁民撒網打魚,晚上就在陽台上吹風看星星。」
說出這番情深意切的話的傅岩簡直讓宋曦難以招架,她無法回應他的那句「想你」,他們之間的鴻溝太深了,她根本無法說服自己跨越,她都已經回頭了,可他又在河岸的那一邊拚命蠱惑她,要她勇敢一些,但是她做得到嗎?也許她跨出去就是死路,她的害怕他哪會懂。
她聽到傅岩哄著說:「好好,疼就不走了,明天再說好了。」
宋念正在教桑桑畫畫,傅岩正在在一邊替桑桑削鉛筆,宋曦端著盤子走了進來,見到妹妹有些驚訝:「你這丫頭怎麼來了?」
他這大人口氣十足的話一出口,旁邊床的病友也噗嗤笑了出來,說道:「小鬼頭都會討價還價了。」
姐弟三人忐忑地等到下午,竟真的等到了派出所的電話,跑到派出所,之前口氣冷硬的警察對他們也明顯客氣了許多,私下拉過他們,說領導開會過以後,鑒於那位受傷警員已經回家休養,拆遷工作本來就容易激發社會矛盾,以妨礙公務罪定性怕會在社會上有更大負面影響,所以決定酌情處理宋老爸的案,拘留幾天就可以出來了。
宋念雷達般的眼來來回回地在傅岩和宋曦之間巡梭,見傅岩老是時不時地看著姐姐,眼底的情意藏也藏不住,姐姐卻彆扭極了,低頭幫著桑桑輕柔帶上假肢,刻意地迴避他有些熱情的視線。
兩個人鬼鬼祟祟,桑桑乖巧地聽著,眼底精光閃閃,傅岩和宋曦都有些莫名其妙,視線情不自禁地就撞到了一起。
宋曦自問自己見過許多小孩子,卻從沒遇到過像桑桑這般,讓這些年已經在醫院磨練出鐵石心腸的她,這麼容易動不動就哭。
世事弄人,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讓他們遇見?
「我數累了,你就接下去數,然後我們一起告訴桑桑,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
桑桑是他們之間無法逃避的紐帶,而這天下午宋曦在桑桑病房見到傅岩時,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只有兩天。
如今她媽給她的那些母愛只存在在她記憶里,但好在,她終於能為小孩子帶去母愛。
多登對的一對啊。
「好在接下來沒什麼麻煩了,就是要在裏面多受幾天苦,我已經拜託他們關照好伯父,他受了點皮外傷,已經處理了,所以你不要擔心。」
宋曦沒想到傅岩一回來,小傢伙又開始撒起嬌來,也不知道臉上的淚有幾滴是真的。
而小一點的宋卓則緊張兮兮地盯著傅岩,一副隨時準備張牙舞爪的樣子。
「怎麼會這麼巧,難怪……可是姐,你喜歡傅大哥嗎?」
一滴淚滑落在地,她挺起胸膛大步邁出。
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搭起了戲檯子,宋曦故作生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冷著臉別開眼的時候,嘴角卻破天荒地上揚出一個美好的弧度。
這一刻,宋曦很迷茫。
傅岩眼睜睜目送宋曦離開,他的視線透過玻璃追隨著她,她沾滿淚水卻佯裝堅強的側臉也刺痛了他的眼,他僵硬地坐著,目不轉睛。
宋曦把自己關在洗手間很久,平復了下心情,臉上淚痕都已不見才敢出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她不知道的是,她狼狽傷心地從傅岩辦公室出來時就被宋卓宋念看到了,兩人心裏莫名大驚,她前腳走,兩人後腳就衝進了傅岩辦公室。
任憑宋曦怎麼抗拒,但很快她又見到傅岩。
宋曦如坐針氈,慌亂地站了起來:「我爸的事情就拜託你了,我……我先走了。」
桑桑很不配合,宋曦只好板起臉來,還讓葉老師不要驕縱他。
桑桑一聽,嘴又癟了起來,求助的眼神望向傅岩。
桑桑揚著一張懵懂的小臉,好奇地問:「爸爸,什麼是大BOSS?」
「我很想打電話給你,想對你說,小曦,能不能放下那些讓你糾結的關係,忘掉我是誰的誰,只要記得我是傅岩,是一個每過一天就對你多一點喜歡的普通男人,你什麼都不需要煩惱,把所有的麻煩都交給我,只要陪著我數星星就好。」
自己這句話喊出口,見宋曦這般無措的反應,他馬上就明白自己說錯了,宋曦愣,他的小手也停止捶打,可憐兮兮地望著宋曦,好半天才嘴巴一癟,糯糯地哭著問:「媽媽,我錯了。媽媽,你不要生氣,嗚嗚嗚。」
她說完,又覺得這口氣太像是老婆在孩子問題上數落老公,臉一燙,轉開臉去。
宋念抬起頭燦爛一笑,「姐,我來看看我外甥啊,小卓也說晚上過來。」
宋曦抬手看了眼手錶,康復的時間到了,待會她還要出去忙,只能趁現在的中午時間過來,於是硬下心腸打斷這快樂時光:「來,桑桑,時間到了哦,乖,等會練完咱們再繼續畫畫。」
而那邊的男人也夠有耐心,一直等到這個「好」,才掛了電話。
傅岩說完,一直僵硬背對他的宋曦背脊微微顫抖,她已經控制不住淚流滿面,四年了,最脆弱的時候躲在被窩裡難過地哭,多希望有人願意借她一個肩膀依靠,告訴她,他願意替她擋風遮雨。以為這輩子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可他終於出現了,卻是那個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只聽宋曦在黑暗裡翻了個身,床板嘎吱的聲音里彷彿摻著一絲棉絮般的嘆息,出口的話也是意味深長。
耳邊是男人得意的嗓音:「好了,爸爸媽媽已經牽手了,你可以開始走了。」
宋念不死心,「姐?」
這麼鬧了一次,桑桑也就聽話起來,要他下地走路,雖然還是一千一萬個不情願,但至少已經不哭鼻子了。
「早就過了喜歡就可以在一起的年紀了。」
小傢伙破涕為笑,學著電視劇里的口氣:「報告長官,我滴明白。」
「喂,是我,對不起,本來是想爭取伯父今天就出來的,不過警察那邊也很為難,畢竟是好幾個人打架,按照規定,是都要拘留幾天的。」
因為宋念小蜜蜂一樣在宋曦耳邊嗡嗡追問為什麼不接受傅岩這樣一號鑽石王老五,這天深夜姐妹倆睡不著,宋曦這才幽幽道出原因。
這個問題一出,換來宋曦長久的沉默。
「可是……」
因為宋念最近常跑醫院,她和方妙也熟稔,很快知道有那麼一個生了病的小孩子,叫宋曦「媽媽」,叫「傅岩」爸爸,並且這事在骨科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宋念覺得很有趣,這一天就買了些小孩子喜歡的零食還有玩具,去看看姐姐這個秘密的兒子。
桑桑又是個多麼敏感聰明的孩子。
大概是因為她沒了媽媽,嘗到了沒有媽媽的滋味,也就特別憐惜從小就沒有媽媽的孩子。
宋曦哭著把桑桑摟進懷裡:「你乖,媽媽是為你好,桑桑要做媽媽一輩子的孩子,就現在乖乖聽話好嗎?」
那一剎那的碰撞有火花跳躍,卻自然是宋曦首先扭轉視線。
弟弟妹妹不知什麼時候被傅岩收買,竟然輪番當起了他的說客。
她哭著從玻璃前走過的樣子真像一幅凄美油畫,但這樣美麗的畫面,傅岩只求下輩子再也不要看見。
傅岩本來正落寞地看著落地窗外,見姐弟倆出現,勉強提起精神溫文一笑,「伯父不會有事,我向你們保證過的事,我不會食言。」
小傢伙現在最大的任務是康復鍛煉,為了防止截止後身體心理上的併發症,也為了讓殘肢早點定型,醫生為他制定了一系列功能恢復鍛煉療程,前幾天他已經在醫生要求下戴著有氣囊的臨時假肢練習下地行走,小傢伙傷口還未完全愈合就要受這樣的苦,第一次下地就疼得哇哇大叫,眼淚成串掉,哪怕挪一步都是不可能的任務。
「那天晚上你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可對不起,我是個律師,就算你判我敗訴,我還是要把想說的話說完,要不然我會輸得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