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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遇刺

第122章 遇刺

「直娘賊,殺過去,砍了他們的腦袋。」寶鼎怒不可遏,背著趙儀,拎著寶劍,掉頭就沖向了那間懸挂蜀錦的鋪子。
曝布和一群銳士更是咬牙切齒,一個個像咆哮的猛虎,殺氣騰騰,沿街狂奔。
「公子,快快快,大火燒過來了,快啊。」嘶啞的聲音狀若瘋狂,連續叫喊,「盾牌掩護,快快。」
寶鼎看了他一眼,「你擔心什麼?你以為我會遷怒於卞氏?」
車馬呼嘯而來,隆隆聲轉瞬極至,不待眾人撤進老鋪內屋,就聽到連續三聲撞擊,「轟轟轟……」,一時間土木橫飛,塵灰四揚。在凄厲痛苦的馬嘶聲里,三匹跌跌撞撞的烈馬拖著三輛輜重大車破牆而入。每輛輜車上都整整齊齊地捆綁著十個大瓮,這些大瓮有的已經破裂,裏面的液體正在向外噴射。
不過一旦示警聲起,寶鼎的反應就非常可怕了,他幾乎就在曝布吼聲剛起的霎那,一把抱住趙儀,掉頭就往卞家老鋪跑。
晚上蒼頭也來了,聽完寶鼎的述說,他也是暗自驚駭。對手太厲害了,假如沒有那一群神秘的救兵,現在寶鼎已經變成一堆灰了。
幾根粗大的麻繩從天而降。
衛士們駭然心驚,搭建人梯的速度更快,圍在寶鼎身邊的銳士則齊齊舉起強弩,對準了屋頂。寶鼎和曝布面面相覷,這時候還有救兵?不會是刺客的奸計吧?不過想想又不像,大火已經席捲了卞家老鋪,兩側的屋子也要燒起來了,這時候就算是刺客,也不會冒死跑到屋頂上來,他們只要站在安全的地方守株待兔就行了,有必要以身涉險?
「當然。」蒼頭說道,「此事顯然是楚系所為,既然他們決心犧牲卞氏,你能從卞氏這裏追查到什麼?」
不待寶鼎和曝布等人做出反應,屋頂上便傳來數聲慘叫,跟著三具屍體轟然墜落。
這位主事和一幫鋪中的僮僕倒是沒有逃走,而是跑到秘庫里,把貴重的金銀玉器收了起來。鋪子拆掉沒關係,損失不大,重新修建一下,花不了多少錢,真正值錢的是這些金銀玉器,假如這些東西被人搶走了,那損失才叫慘重。只是他萬萬沒想到,這次公子寶鼎的對手竟然用上了絕戶計,要把寶鼎活活燒死在這裏,這樣一來,不但自己和卞家老鋪要給寶鼎陪葬,就連整個卞氏都要給寶鼎陪葬了。
眾人剛剛跑過內屋,就聽到從鋪後方向傳來虎翼衛憤怒的叫喊聲,跟著便是連續的轟然撞擊之聲。眾人心裏一沉,這幫刺客不會在鋪后如法炮製,也點起一把大火吧?正在驚恐不安的時候,幾個虎翼衛從鋪後方向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刺客堵住了後門,點起了大火。」
「卞家的人呢?」蒼頭問道。
衛士們立即搭建人梯。就在這時,屋頂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便聽到怒吼聲,箭矢射中盾牌的「嗵嗵」聲,還有痛苦的慘叫聲。
「有一個秘密出口,但被堵死了,沒有路了。」這位主事絕望得都要哭了。
寶鼎背起趙儀,讓她緊緊摟住自己的脖子,雙手抓繩,飛一般衝上了屋頂。
一行人在起伏不平的屋頂上貓腰狂奔。刺客們的箭愈發密集,不時有衛士中箭慘叫。大火越燒越大,濃煙滾滾,已成燎原之勢。尚商坊人喊馬嘶,一片慌亂。
「楚系的確要殺你,但他們自己會動手?」蒼頭問道,「你現在就是大王手上的利劍,為大王衝鋒陷陣,這時候楚系親自出手把你殺了,大王豈能饒了他們?那不是自尋死路嗎?但楚系不殺你,他們就無法威懾大王,更無法阻止老秦人的報復。這時候怎麼辦?很簡單,找一幫死士,當街把你砍了,查無可查。從今天刺殺你的這件事情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關東秘兵的影子。」蒼頭笑道,「我就是秘兵,我搞過刺殺,對這一套我很熟。」
火油流到地上,迅速向鋪內延伸。就在這時,幾個燃燒的火把從鋪外扔了進來,「轟」的一聲響,火油爆燃,大火霎時衝天而起。
「卞氏應該不會參与此事。」蒼頭說道,「這件事無論成敗與否,卞氏都有滅族之禍,所以我認為卞氏還是運氣太差,正好適逢其會。」
對面那家懸挂著蜀錦的鋪子里突然傳出數聲暴喝,跟著十幾個瓦瓮飛了出來。已經退到卞家老鋪前面的一群虎翼衛舉弩就射,瓦瓮在空中連續爆裂,粘稠狀的液體四處飛濺。火油,刺客用火油攻擊。曝布和銳士們不假思索地叫了起來,「撤,撤進鋪子,快,快……」
「快,快,撤進來。」曝布衝著那些站在鋪外防守的虎翼衛連聲大叫,「往裡撤,不要靠近臨街的牆,快,快。」
「損失大不大?」蒼頭問道。
「直娘賊,成心要燒死我啊。」寶鼎大怒,手指卞家的主事厲聲喝道,「老子要滅你卞氏九族。」卞家主事恐懼至極,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鋪內狹窄,眾人一窩蜂地跑進來,非常擁擠。卞家老鋪的主事和鋪內的僮僕嚇得面無人色,哪敢繼續待在鋪內,抱頭鼠竄而去。先期撤進來的虎翼衛這時已經衝進了老鋪的內屋,他們一邊向外堂高喊內屋安全,一邊急速向鋪內深入,打算穿鋪而過,從另一條街上撤離。
「沒死就好。」蒼頭瞪著他,恨恨地罵道,「叫你不要到處亂跑,你不聽,非要招搖過市,怎麼樣?差點死了吧?叫你不要猖狂,你非要猖狂,猖狂就要挨打。」
「不要耽誤時間了,趕快破牆而走。」寶鼎望著老鋪前後的熊熊大火,急切說道,「大火馬上就會蔓延到左右兩邊的屋子,到那時就算我們破牆也走不掉了。」
寶鼎極度鬱悶,自己和一群衛士差點被人燒死了,但竟然沒有抓到一個刺客,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有看到,這臉丟得實在太大了。
衛士們劍拔弩張,蓄勢待戰,但他們沒有看到刺客的身影,卻看到一塊塊碗大的石頭從外面砸了進來。這些石頭的目標全部都是輜車上的大瓮,「噼里啪啦」一陣響,大瓮紛紛碎裂,裏面的液體傾瀉而出。一股濃烈的火油味頓時瀰漫開來。
「當然是趙國黑衣。」蒼頭說道。
卞氏以製作玉器聞名於世,玉器珍貴,價值不菲,運輸販賣和保存過程中都需要投入大量財力物力。在這間老鋪里,曝布就發現了好幾個武技不俗的劍士,但他們除了加強防護力量外,還要做到萬無一失,以備不時之需,所以除了前後門,應該還有其它秘密通道。
虎翼衛的兩架人梯已經到頂,人梯頂部的衛士大力撞開瓦椽,因為上面有人接應,形勢完全不一樣了,所以衛士們士氣大振,舉盾躍出。救兵已經死了不少,屋頂上不到十個人了,個個黑衣蒙面,已經被刺客的箭矢牢牢壓制。刺客全部藏在前後左右的屋頂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四面八方都是厲嘯的長箭,雖然不夠密集,但又狠又准,顯然都是射術高手。
厲嘯聲起,從大街兩側突然射來幾十支燃燒的火箭。虎翼衛和銳士們措手不及,急忙舉盾躲避。
「你的意思是,從卞氏這裏查不出東西?」
寶鼎呆了片刻,隱隱約約好像抓住了一點什麼東西。
屋頂上的刺客們迅速消失,眨眼就被尚商坊慌亂的人群所淹沒。至於那間鋪子,早已了無人跡。
太子丹?趙國黑衣?韓國張良?燕國田光?寶鼎想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假如殺我的是關東秘兵,那誰會救我?」
黑鷹銳士緣繩而上,一個個捷若靈猿,迅速在屋頂上架起了嚴密的盾陣。
銳士們的戰陣隨其而動,速度非常快。他們長年累月在戰場上練出來的臨戰反應遠遠超過了常人,其行動之敏捷,配合之嫻熟,讓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路邊的行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們已經退過了街心,與虎翼衛的戰陣連到了一起。
「公子,公子……」屋頂上突然傳來嘶啞的叫喊聲,「下面的人快讓開,我要破開屋頂,快讓開。」
「我沒有任何線索。」蒼頭說道,「不過我在黑冰台查到一些消息,說趙燕兩國正在商談結盟一事,但燕國方面阻力較大,趙國隨即決定不惜代價全力營救燕國太子姬丹,希望借他歸國的機會推動燕國局勢的變化,以求促成兩國盟約。為此,趙國已經派出很多黑衣秘密潛入咸陽。還有消息說,韓國的張良,燕國的田光也到了咸陽。假如這些消息都是真的,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楚系需要一幫死士殺你,而關東人則需要救走太子丹,他們迫切需要在咸陽製造混亂局勢,於是雙方一拍即合。」
眾人尚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街上傳來行人驚恐萬分的叫喊聲,跟著傳來車馬狂奔的隆隆之聲。
寶鼎毫不猶豫,抱著趙儀和銳士們避到了牆角。曝布則放聲吼了一嗓子,「破頂,快破頂。」
奔行大約五十多步,曝布指揮衛士們跳進一座小院,衝上了大街。再看卞家老鋪及其周圍房屋,已經徹底被大火吞噬了。
酒瓮在空中被弩箭射中,「啪」地裂成了數片,墜地之聲不絕於耳。
三十名虎翼衛散布四周,曝布吼聲剛剛起,三十人頓時身形如電,飛一般向卞家老鋪跑去。
「關東秘兵?你有具體線索?」寶鼎驚訝地問道。
「走走走。」曝布衝著四周的銳士、虎衛和幾個蒙面救兵連連揮手,「快走。」
「因為趙國公主。」蒼頭笑道,「我早對你說過,這位公主是個麻煩,非常大的麻煩,但你不聽,非要把她留在身邊。」
「還有一種可能,他們就是刺殺你的人。」蒼頭鄭重說道,「而且,他們不是秦國人。」
寶鼎和曝布等人互相看看,面露驚色,腦海里不約而同地掠過失控的輜車直接撞進老鋪的恐怖場面。
曝布一眼就看出此事與卞氏無關。卞氏不過一個商賈,就算他們與楚系有瓜葛,也絕不會拿整個家族為公子寶鼎做陪葬。他衝著寶鼎搖搖手,示意他冷靜一下,然後俯身拉起那位主事,大聲問道:「有沒有其它出口?」
二十名黑衣銳士齊舉盾牌,轉瞬之間將公子寶鼎和趙儀護在了中間,一面面盾牌配合戰陣組成了一個堅固堡壘,連頭頂上的陽光都被遮掩住了。
「為什麼?」寶鼎驚訝地問道。
公子寶鼎當街遇刺,差點葬身火海的消息當即傳遍了咸陽城,咸陽震動。
不要寶鼎提醒,已經有衛士在破牆了,但出人意外的是,卞家老鋪的牆非常結實,他們在夯土築牆過程中,加入了大量其它材料,牆壁非常堅固。這可以理解,如果卞家老鋪的牆都像豆腐渣一樣不堪一擊,老鋪早就給盜賊光顧無數遍了。
寶鼎氣得肺都炸了,這趟遇刺九死一生,如果不是突降救兵,幾十個人肯定葬身火海,但等到寶鼎想起那幾個救兵的時候,竟然發現他們消失了,就像那群刺客一樣,神奇般地消失了。
「不,那群神秘的救兵就是線索。」蒼頭說道,「他們在那麼短的時間里就能趕到卞氏老鋪,並把你救出來,這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曝布和衛士們駭然變色,轉身就跑,「退退退,快退……」
寶鼎一邊跑一邊破口大罵。趙儀嚇得魂飛魄散,兩手死死抱住了寶鼎的脖子,嬌軀不停顫抖。曝布和衛士們將兩人緊緊護在中間,飛速狂奔。大火一起,不但卞家商鋪毀於一旦,就連卞家商鋪兩側的屋子也會跟著燒起來,然後火接風勢,很快整條街的房子都將被大火吞噬。
寶鼎皺眉想了片刻,說道:「我懷疑拋出酒瓮報警的人和這群神秘的救兵是一夥的,他們知道有人要刺殺我,但出於某種原因,他們又不能直接找我,於是……」
「傷了十幾個虎翼衛,三個銳士,但都沒有大礙,將養一段時間就能複原。」寶鼎一想到這事就生氣,忿忿不平地又罵了幾句。
「卞氏這次運氣好,老鋪里的人竟然都逃了出來。」寶鼎冷笑,問道,「你說呢?是滅了卞氏還是狠狠訛詐一下?」
從屋頂走,基本上就是給刺客做靶子,出去一個死一個,但現在顧不上這麼多了,逃出去多少算多少,總比全部葬身火海強。
衛士們急紅了眼,一個個怒吼著蜂擁而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但大火燃燒的速度太快了,短短時間內空氣已經變得異常炙熱。
駟車庶長嬴豹、內史嬴騰急速驅車趕到蓼(liao)園,老將軍王陵、少上造麃(biao)公也火燒火燎地飛馬而來,就連秦王都被驚動了,叫郎中令隗狀急赴蓼園打探一下具體情況。
曝布先上屋頂,迅速打量了一下,眼見大火已經燒了過來,當即衝著寶鼎大聲叫道,「快快,屋頂要塌了,快啊。」
「黑衣銳士,上頂列陣。」曝布厲聲狂呼,「虎翼衛,破頂,快破頂。」
寶鼎駭然心驚,他一門心思想著楚系要蓄意謀殺自己,倒還沒有想到其它人頭上。
寶鼎連連點頭,眼前豁然開朗。他想到了一件事,歷史上有記載,太子丹最後成功逃出了咸陽,順利返回了燕國。歷史上沒有記載太子丹歸國后是否促成了燕趙結盟,但自番吾大戰後,秦國的確停了兩年沒有攻打趙國,或許太子丹逃回燕國后真的發揮了作用。
相比起來,寶鼎的反應慢多了,他沒有看到那扇突然被推開的窗戶,也沒有看到從那扇窗戶里突然飛出來的酒瓮,他拉著趙儀的手,有說有笑地緩緩而行,如果不是因為街上來往行人多,銳士們有意放慢腳步,他們都快走到那家鋪子了。
曝布情急之下,手指屋頂,大聲吼道,「從屋頂走,快快。」
火箭射到地面和盾牌上,當即點燃了火油,但因為虎翼衛和銳士們在刺客發動攻擊之前已經開始撤退,打亂了偷襲者的部署,導致他們不得不倉促出手,結果攻擊效果極差,沒有給虎翼衛和銳士造成任何傷害,反而把他們更快地逼進了卞家老鋪。有了老鋪做堡壘,寶鼎和衛士們攻擊不足,自保卻是綽綽有餘。
蒼頭搖搖頭,苦笑無語。這次楚系不慎失手,下次的手段肯定更厲害,寶鼎的小命岌岌可危啊。
「當然。你這個人,現在什麼事不敢幹?咸陽誰不怕你?」蒼頭揶揄道,「你是打算把卞氏一鍋端了,還是狠狠訛詐一下?」
寶鼎抱著趙儀隨後撤進內屋,虎翼衛和銳士們也紛紛跟進。
「轟」一聲巨響,屋頂坍塌了老大一塊,瓦椽飛舞,塵灰瀰漫。
「我除了卞氏,沒有任何其它線索了。」
寶鼎冷笑,「我一定要查到底,如果讓我知道了背後主謀是誰,我非要剝了他的皮。」
「退退退……」曝布連聲大吼。眾人後撤的速度更快。先期撤到卞家老鋪的虎翼衛已經開闢了一條通道,眾人飛一般湧進老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