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唯一的安慰
但此時的楊玉珊,又很迷茫,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原本以為,此人是來殺自己的。
路承周用沙啞的聲音,大聲說:「一號,一號你怎麼啦?」
路承周離開后,迅速進入英租界,先去了松壽里愛爾公寓,將妝卸掉。
高橋豐一身中兩槍,全部擊中胸口要害,當時就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原本楊玉珊對發生的事情,就一頭霧水,此時更是摸不著頭腦。
「砰,砰砰。」
野崎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槍,威力不如路承周的駁殼槍。
「陳先生,你天天與楊玉珊在一起,難道就一直沒發現,她就是軍統的球組一號么?」川崎弘看了陳樹公一眼,不滿地說。
此時國民飯店的大堂,已經亂作一團,趙賓跟他們,一窩蜂的往樓上跑。
堂堂大日本帝國的憲兵,竟然被人打得無還手之力,高橋豐一這個特高班長,竟然被擊斃在當場,實在太丟人了。
楊玉珊仔細看了男子一眼,臉色蠟黃,牙齒有些暴,看上去像五十來歲的老者。
之前路承周與徐樹基聯繫得較少,但喝過一次酒後,兩人也有所走動。
他自然沒有看出路承周,但是,這個男子的身形,總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剛才她正在給胡然蔚買點心,結果高橋豐一帶著兩個便衣憲兵,左右挾持著她,要將她強行帶離。
人就是這樣,多走動幾次,哪怕關係再平常,也會變得親密起來。
果然,路承周到警務處后,很快就聽說了國民飯店的案子。
或許,他們都設計過各種各樣的行動方案,自己親自參加的,卻寥寥無幾。
他帶來的兩個便衣,一個手臂中槍,一個腿部中槍。
他們是情報人員,雖然以情報作為自己的工作,但這種行動,卻較少經歷。
國民飯店可以說是整個海沽最高檔的飯店,在這裏發生槍擊案,影響特別大。
還是日本人,想用自己對付史紅霞的手段,假借所謂「軍統 」的名義,光明正大的除掉自己。
如果他不是軍統的人,為何要救楊玉珊呢?
難道是軍統來暗殺自己?
今天的行動,他確實有冒險的成分。
雖然海沽站因為種種原因,還沒有斬草除根,但北平站和保定站,完全破壞了。
讓球組一號去國民飯店接頭,是憲兵分隊臨時想出來的。
比如說,這個神秘的槍手,到底是什麼身份。
清脆地槍聲,子彈擊中肉體發出的「嘭嘭」之聲,讓她花容失色。
他們剛剛離開國民飯店,已經有巡捕吹著報警的口哨跑了過來。
特高班的兩人中槍后,一個蹲在地上,一個趴在地上,掏出手槍,胡亂回擊著。
這一下的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甚至,之前的有的計劃,全部會暴露。
如果他再遲來一步,高橋豐一就會帶走楊玉珊。
今天的行動,憲兵分隊可為一敗塗地。
「我敢對天皇發誓,那人確實說了『一號』,還要說替楊玉珊報仇。」野崎回想了一下,篤定地說。
野崎的三槍,有兩槍擊中了楊玉珊。
等到野崎再站身時,路承周已經消失不見。
「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川崎弘聽完他們的描述后,暴跳如雷。
「不好。」坐在車內的野崎,在男子開槍后,大叫一聲。
野崎下車后,他們才反應過來,干坐在車上,顯然不妥。
這個多大的功績?
而這一切,都被躲到二樓的趙賓看在眼裡。
自己被日本人調查,他為何要來救?
到目前為止,軍統依然沒有恢複原來的組織。
可從他矯健的身姿來看,又不像是這麼大年齡的人。
此時的楊玉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兩槍正中高橋豐一胸口,原本他就受了重傷,再被近距離擊中心臟,兩腿亂蹬了幾下,眼看是不活了。
在他們走後,趙賓也找到楊玉珊的司機,讓他開著車子馬上離開。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南部十四式手槍 ,拉開槍栓后,衝出了車。
沒想到,卻是來救自己。
讓這些人對付軍統,日本人要省多少事?
高橋豐一被殺,楊玉珊也死在現場,探望胡然蔚的計劃,自然泡湯了。
趙賓原本是遠遠跟在後面的,聽到門口的槍聲,一個激靈,馬上鑽到了桌子底了。
這些抗日組織,都恨不得她早點死呢。
她是軍統叛徒,軍統不可能救她吧?
被帶出國民飯店的這一刻,楊玉珊的內心是非常懊悔的。
最重要的是,路承周的眼睛,讓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名字。
「也就是說,終於可以確定,楊玉珊就是球組一號了?」川崎弘緩緩地說。
讓軍統對付軍統,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楊玉珊並沒有看錯,這個男子確實是化裝了,還是由路承周裝扮的。
明明計劃進行得很好,楊玉珊也抓住了,只要抓回來一審,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他躲在桌子底下,沿著牆角,慢慢往後面爬。
「當時我們在車內,高橋豐一帶著特高班的人,押著楊玉珊從大門走出來。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野崎迅速畫出國民飯店的平面圖,以及他們所處的位置。
這讓她覺得,中國人在日本人眼裡,真是一點地位也沒有。
「恕在下無能。」陳樹公覺得,今天的事情,確實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一旦日本人和楊玉珊,放下成見,他們馬上就能發現,之前的一切,都是被軍統牽著鼻子在走。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情況。」野崎慚愧地說。
楊玉珊剛開始是很惱怒的,自己對日本人忠心耿耿,替中山良一出謀劃策,把陳樹公拉過來不說,幾乎把軍統華北區的主要人員,都拉進了憲兵分隊。
雖然他不是一名優秀的行動人員,但對局勢的判斷卻很準確。
他是認識高橋豐一的,日本人辦事,他一個中國人敢插手?
「你……你是路……」楊玉珊被路承周抱著,聞 到了一股熟悉的煙味,突然明白了,這是路承周。
這種事情,最怕的就是雙方對質。
如果楊玉珊被軍統救走的話,他真的沒臉回來見川崎弘了。
直到此時,高橋豐一的手下,才一瘸一拐的跑過來支援。
他悄悄移動了腳步,讓自己、楊玉珊和野崎,形成一條直線。
可自己除了憲兵分隊情報三室主任這個身份外,就沒有其他身份了啊。
不管外面是中國人殺日本人,還是日本人殺中國人,他都不想摻和。
畢竟,確定球組三號和一號,幾乎都跟海沽站的電報有關。
但潛意識,她只想保命。
只是,兩人都沒帶槍,伸手在門把上摸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又縮了回來。
路承周在中山良一離開憲兵分隊后,趕緊去了松壽里愛爾公寓,換上火柴的裝扮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國民飯店。
或者說,他已經暗中將楊玉珊,當成了自己的護盾。
「是啊,軍統的人,為何會出現在國民飯店呢?」中山良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槍林彈雨中,最好的辦法就是趴在地上,減少中槍的機會。
他們不是戰場老兵,一時之間,無法判斷槍手的位置。
「或許,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事情了。」野崎嘆息著說。
法租界出了這麼大的案子,肯定會第一時間向警務處通報。
國民飯店發生槍擊槍,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只想快點離開。
男子卻不說話,看到不遠處地上躺著的高橋豐一,抬手又是兩槍。
他不知道中山良一什麼時候回憲兵分隊,但他得第一時間,趕到警務處。
原本被挾持在中間的楊玉珊,聽到槍聲,馬上下意識地趴在地上。
一路上,野崎坐在車內都沒說話,他吩咐司機,將車子直接開到憲兵隊。
「你……」楊玉珊突然發現,此人的聲音很熟悉。
這麼多念頭,在楊玉珊腦海里一閃而過,她卻沒有抓住頭緒。
「走。」野崎看 了一眼路承周消失的方向,恨恨地說。
甚至,劉井華的身份都有可能暴露。
路承周已經注意到了野崎,他突然側身一步,躲到了楊玉珊身後。
而車上的陳樹公和中山良一,在觀察四周,確定沒有其他槍手后,也跑了過來。
「野崎君,先回去吧。」中山良一突然說。
「你是誰?」楊玉珊想掙脫,但她的手腕就像被鐵鉗夾著一樣,根本掙不脫。
剛才高橋豐一要帶走楊玉珊時,趙賓一句話也不敢說。
可是,如果不能除掉楊玉珊,之前的計劃,全部要泡湯。
憲兵分隊的人,分別乘坐兩輛汽車離開。
不管你立了多大的功,幫了他們多大的忙,永遠也不會真正信任你。
「什麼身份暴露了?不說清楚我絕不走!」楊玉珊猛然一驚,自己的什麼身份暴露了?日本人又怎麼要幹掉自己。
他與中山良一和陳樹公,直奔川崎弘的辦公室,向他彙報了國民飯店發生的一切。
路承周擊斃楊玉珊后,又朝他連開幾槍,野崎不得不蹲在地上,並且滾到一邊。
如果這個時候不走,恐怕到時候就走不掉了。
所有人骨子裡,都有懦弱的一面,面對生死關頭,尤其表現得強烈。
與日本人為敵的,只能是抗日分子。
中山良一絕對不相信這樣的巧合,所有看似合理的偶然,其實都是必然。
「你真不知道?」路承周回頭看了一眼,野崎已經追了上來。
「再詳細說說當時的經過吧,擺模型,我要知道槍手出現的位置,以及你們的處置。」川崎弘緩緩地說。
如果他是軍統的人,那軍統是如何知道,楊玉珊會去國民飯店呢?
總不可能,楊玉珊真的與軍統在國民飯店接頭吧?
任何時候,自己的性命總是最重要的。
子彈無眼,面對敵人的槍口,他們下去,除了充當炮灰外,還能有什麼作用呢。
楊玉珊看到此人,下手乾脆果斷,心裏也暗暗驚奇。
野崎沒想到,這個軍統的行動人 員如此果斷,自己一擊中楊玉珊,馬上將楊玉珊就地擊斃。
旁邊的中山良一和陳樹公,此時也驚呆了。
然而,突然出現這樣的變故,搞得英租界憲兵分隊,非常的狼狽。
國民飯店門口,發生了這樣的槍擊案,法租界的巡捕,很快就會趕來。
「你擊中了楊玉珊后,確定那槍手說出了『一號』這個代號?」川崎弘蹙起眉頭,沉吟著說。
走到門口,突然發生了這一幕,他更是躲得遠遠的。
「你的身份暴露了,日本人準備殺你。」男子壓著嗓子,頭也不回地說。
這既是因為突然襲擊,同時也是因為襲擊者的槍法精準。
野崎的槍法也很不錯,楊玉珊和路承周站在那裡,正好給了他機會。
此時,開槍的男子,迅速衝到楊玉珊身邊,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
「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路承周突然將楊玉珊重重拋在地上,朝她的胸口和額頭各射了一槍,楊玉珊睜大著眼睛,就此結束了罪惡的生命。
堂堂大日本帝國的情報官員,如果被法國巡捕帶回去,是非常丟臉的。
到時候,楊玉珊進了憲兵隊,再想除掉她千難萬難。
楊玉珊用手臂護著臉,警惕的望著四周,雖然此時她腦子,依然是一團迷糊。
高橋豐一要帶走自己,難道就是因為身份暴露了?
可高橋豐一說要帶走她時,連給她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她搜腸刮肚,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何時認識此人。
野崎的車子,直接開到了花園憲兵隊。
她突然想到,此人應該是化裝了,真正的年齡,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
因為涉及到憲兵分隊,路承周特意以警務處的身份,去了趟法租界,找徐樹基了解情況。
而路承周也迅速回擊了兩槍,同時,路承周向前一步,抱著倒下的楊玉珊。
後面特高班的汽車,看到他們的車子去了花園憲兵隊,也跟在後面。
地下黨就更不用說了,至於其他抗日組織,也絕對不會想著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