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重逢

嘴上無意識的念叨著：「承一？如雪，如月又是誰？啊……為什麼說起這幾個名字，心裏那麼不舒服呢？但是好親切啊，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那個身影此刻還在興高采烈的蹦著，跳著……嬌憨的就像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女孩兒，可是她的整個人卻顯得不是那麼好，頭髮散亂，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臟成了一縷一縷的糾結著，衣服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說不上是衣不蔽體，可是比起這個也好不了多少。

這樣的轉折讓我既驚且喜，莫非凌青奶奶剛才是在和我開玩笑？她已經認出我來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在水裡吃掉紀清的存在，是讓他們顧忌的根源，不過這樣想著，心口又痛了一下，呼吸也跟隨著停滯了一下，我忍不住從地上爬起來，忍不住想小心的靠近河岸看一下，紀清是不是還有希望？

此刻的我，幾乎是爬過去的，就半跪在她面前，離她不到半米的距離，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任由著自己哽咽著……她看我的眼光則更奇怪了，而那隻五色斑斕的『蜜蜂』，則是停留在她的肩膀上，是那麼警惕的看著我，透露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在河的對岸，有為數不少的灰眼人依舊在對我嘶吼著，一個個張牙舞爪貪婪的樣子，恨不得馬上吃掉我，卻就是不敢過河。

這是……？我已經顧不上對那條大蛇好奇，相比起來，更讓我好奇的是那個女人究竟是誰？我一轉頭，首先看見的就是一隻大概體型類似於巨型蜜蜂，但是五色斑斕，顯得有些猙獰卻又艷麗的蟲子。

是什麼讓你變成了這副模樣？

「凌青奶奶，你知道我是誰了嗎？我是承一啊，承一！你知不知道如雪和如月有多想你？奶奶……」我迫不及待的訴說著，可是說著說著，我就發現不對勁兒了，因為凌青奶奶的眼神從始到終都是迷茫的，好奇的，她歪著腦袋打量我。

可是警惕危險什麼的，還有什麼重要？此刻我已經不能壓抑自己的情感，就這樣半跪著，快速的又朝著她前行了一步，然後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所有的千言萬語只化成了一句話：「奶奶，凌青奶奶，到底是誰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是誰！！」

一直守護著她的那隻蜜蜂開始發出『嗡嗡』的鳴叫聲，一下子就沖向了我。

事情已經不可挽回，可是我的路卻必須繼續，不管是如何的沉痛，也必須咬著牙走下去，就好像人生，不能因為你失去了什麼，時間就會為你停留，你依然要面對第二天早晨的太陽，一睜開眼，還是自己的人生，自殺永遠是罪孽最深重的一種行為。

「小花，不要咬他，不要咬他……」出乎意料的，就在那隻蟲子要撲向我的瞬間，凌青奶奶開口制止了那隻蟲子。

那隻蟲子在空中飛舞著，透過密林中斑斑點點的光線，它始終環繞著一個身影。

我獃獃的站在河岸邊上，我發誓剛才經歷了一場傷心，我根本就不想再哭，但此刻的淚水先是一顆一顆滴落，跟著是一竄一竄的掉落，最後是忍不住猶如決堤了的河水一般的漫出眼眶。

「我記得哦，我記得……是要封正的，入江為蛟，下海為龍。入江為蛟，下海為龍……是不是啊？是不是啊？」那邊的女聲嬉戲般的說著，彷彿是覺得特別好玩兒，甚至是開心的拍起了雙手。

「你哭什麼啊？你走不好路啊？你是受傷了嗎？」她蹲下，奇怪又同情的看著我。

我有些奇怪，忍不住瞥了那大蛇一眼，我竟然從它的眼中看見了一絲畏懼，非常人性化的，不願意惹事那種畏懼。

在那麼快速的時間里，我只看清楚那根本不是剛才那個怪物，而是一條巨大的水蛇，因為太過巨大，我忽然覺得曾經在電視上看過的森蚺什麼的，都是笑話……

我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可是這樣的語氣，和這樣少女嬌憨的感覺，我實在想不起我在哪裡和這樣的人對話過？更無奈的是，現在一條莫名其妙的大蛇進攻我，我根本就無暇轉頭，即便在那個聲音出現以後，那條大蛇的動作忽然停滯了一下。

我只是到現在還不能接受，是一個陌生人就這樣為我犧牲了，就算是他口中那個理由，為了還人情。

一股無力感一下子在我的心裏炸開了，比無力更加厲害的是那種心酸心痛的感覺，我的淚水再次在眼眶裡打轉，凌青奶奶……怎麼再次見到你，會是這樣的一副模樣？怎麼會……你是如此愛乾淨的一個人，如此的睿智淡定堅韌，有著自己強烈主見的一個人。

我不知道這平靜的河面底下會隱藏著這樣的凶物，而且是違背常理的忽然朝著人發起進攻，下意識的我只能後退了兩步……心裏說不上怕，畢竟如果只是一條水蛇，即便是大一點兒，我還是有辦法去對付的。

而整張臉更是黑乎乎的，髒兮兮的，她笑我是大花貓，她其實比大花貓還不如……因為笑起來的時候，牙齒白得耀眼，是和黑乎乎的臉對比的效果。

入江為蛟，下海為龍……！！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儘管此刻的情況不好，可是我的思緒就是控制不住，曾幾何時，那餓鬼墓之前盤踞的一條蛇靈，師父封正的身影……在我發獃的這一兩秒，那條大蛇竟然莫名其妙的又潛入了水中。

「哈哈哈……太好笑了，你這個人是大花貓嗎？」連話里的意思也是那麼的充滿了童趣。

我從來沒有如此傷心過，如果說是我重要的人為了我而犧牲，我可能會活不下去，痛徹心扉，那是因為一種情感的羈絆。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我努力讓自己的雙手不顫抖，我很認真的看著她說道：「奶奶，我就是承一，陳承一。我師父你一定不會忘記，姜立淳，知道嗎？你是一定忘記姜立淳的，對嗎？」

我不會認為這樣的行為可以構成我現在的情緒，就比如說傷心，懊惱，內疚……畢竟是重要的人，我同樣也會為他（她）犧牲，那是理所當然。

我的全身就如同被抽去了力氣，連簡單的走路走快要做不好，走得踉踉蹌蹌，甚至是歪倒在地上，要連滾帶爬。

我說不出自己的痛恨，說不出自己的傷心，說不出自己的思念，我只是想緊緊抱著眼前這個人，她不是虛幻，她終於是真實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是的，她就是凌青奶奶，和我師父一起，失蹤了那麼多年我們遍尋不見的凌青奶奶。

這樣想著，我一把抹乾了臉上的淚水，手很臟，因為臉上混合著大量的泥土，估計我自己現在的臉上這樣糊弄了一臉，也非常的狼狽吧。

我其實很怕看見大一片的血色，紀清被撕咬的凌亂的屍體……可是河面靜靜，除了對面的灰眼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動靜。

「啊……」對於我的動作，凌青奶奶彷彿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開始眼神迷亂的掙紮起來。

我的雙眉微皺，忍不住又靠河岸近了一步，卻不想猝不及防的，一個腦袋忽然突兀的出現在河面上，朝著我就沖了過來……

我聲音哽咽，我幾乎不能呼吸，我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只是知道我要靠近她……所以，就慢慢的一步一步走過去。

如果我不放手，一定會被攻擊，但是我根本就不想放開手，這樣意外的重逢，我做夢都想不到，我怕是一鬆手，凌青奶奶就會消失不見。

但與此同時，忽然從密林里傳來了一連串兒笑聲，就如少女般天真爛漫的語氣，可是音色的本身卻是有些老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