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一三二章 求診
一到門口，鄧文亮就看見家人鄧松，在大門外的台階下探頭探腦，手裡還拎著自己的藥箱，不由大奇。
「怎麼不確定？哦，消了沒有？」
「那不消說了，」鄧文亮的手指，輕輕在桌面上一敲，「就是『楊梅』了！」
鄧文亮問的是，紅斑初起至消退，期間一共幾天時間。
王守正和鄧文亮兩個，都隱約明白了：這一家子，多半就是國初的時候，把關內的糧食、蒙古的馬匹，販到關外去的「山西商人」。
鄧文亮接了過來，看了一眼，說道：「原來是聶老爺府上——冒昧請問一句，貴上是哪裡人氏，做……哪一行的呢？」
王守正一邊迴避著鄧文亮探詢的眼神，一邊搖了搖頭：「不是我的親戚，也不是什麼至交好友，就是一個病家，和我……沒有什麼瓜葛。」
「竹賓」是王守正的字，當著外人，自然不能再「老王」、「老鄧」、「師兄」、「師弟」的叫。
「幾天？」
鄧文亮心中奇怪：
鄧文亮點了點頭，然後轉向王守正：「竹賓，你看……」
「你別唬我了，你這個神氣，哪像是『沒有什麼瓜葛』的樣子？」
鄧文亮鬆了口氣：「我就說嘛！不至於的！那你——」
然後躬身雙手遞上名刺：「這是敝上的名刺，請鄧大夫賞收。」
鄧松訕訕的說道：「不敢欺瞞老爺，他給了小的……呃，十兩銀子。」
王守正微笑著擺了擺手，然後和鄧文亮兩個，彼此作揖告辭。
「啊，好，喝酒，喝酒。」
「別可是了——行了，別人的事兒，咱們管不來；國家大事，咱們小小醫生，更加是管不過來的——不管了，喝酒！」
本朝入關定鼎之前，糧食、馬匹二物，是八旗命脈所系，販糧、販馬，在國初，那是了不得的天大生意。這聶家底蘊深厚，十幾代下來，自然家大業大，就連一個僕人，談吐也頗為不俗。
王守正微微苦笑。
吃過了飯，王
「什麼叫『治愈』？」
「消了。」
最後一絲的僥倖也沒有了。
難道不「大婚」了？難道……不生養皇嗣了？
王守正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看走眼，這個你放心好了。」
突然轉過一個念頭，鄧文亮微微壓低了聲音：「你不是給人家看走眼了吧？」
「老王，你這個病家，是什麼要緊人物吧？」
「什麼要緊人物？」
雖在意料之中，王守正的心裏，還是猛地一沉。
他低下頭，啜了口酒，藉此鎮定自己的心境，然後抬起頭，無聲地微微吁了口氣，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問道：「你確定嗎？」
王守正含笑說道：「你忙你的，咱們該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
「五天。」
「真的？」鄧文亮不由睜大了眼睛，「不能夠吧？這個病家的表症，清楚得很，以你的醫術，怎麼也不至於……」
鄧松一眼就看到了
「沒有，皮膚又光又滑，就像從來沒有起過這些斑點一樣。」
……
鄧文亮被他逗得愈發好奇了。
鄧文亮看著他，好奇地說道：「老王，你不大對勁兒啊！怎麼，這個病家，是你的……近親？還是什麼……至交好友？」
「你別瞎猜了，」王守正說道，「我也不能跟你說。這種病，做醫生的，是要替病家保守秘密的吧？」
頓了一頓，說道：「車子已經備好了，敝上和主母，都在府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鄧大夫呢！」
「別說我的事兒了，我問你，這個病，有沒有治愈的法子？」
「留有什麼痕迹沒有？」
「去根兒。」
唉，還說什麼大婚，什麼生養皇嗣？這可是……「胎毒」！
鄧文亮笑了一笑，說道：「你王院判沒陞官、沒發財，這又不是什麼奇難雜症，到底是個什麼病，你心裏不會沒有譜兒的。
「這個你還不曉得？這個病，怎麼去得了根兒？如果病家收心養性，從此不近女色，少發作幾次，就謝天謝地了！」
「不是要緊的人物，你犯得著這麼唉聲嘆氣的？再者說了——」
王守正不由自主，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鄧文亮頗為意外：「喲，這家人，出手可真大方呀！」
這個時候，鄧松才得了空兒，笑嘻嘻地給王守正打了個千兒：「給王老爺請安！」
鄧文亮有點兒尷尬：「這……倒是的。」
王守正往椅背上一靠，一口濁氣重重的吐了出來。
一架極華麗的后檔車，停在路邊，聶家的那個僕人小跑著過去，掀開車廂的后檔簾，恭恭敬敬的候著。鄧文亮逮到機會，瞪了鄧松一眼，悄聲說道：「你小子說實話，收了人家多少好處？巴巴的把人領到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一個人就轉了出來，就手給鄧文亮打了個千兒，說道：「給鄧大夫請安！家裡公子生了重病，敝上久慕鄧大夫清名，叫小人來請大駕。小人到了尊府，府上的綱紀說，鄧大夫外出會友了，小人就煩央管家領路，尋到了這兒。不敢打擾兩位老爺的談興，就在這兒一直候著！」
……
他心裏實在是痒痒的：「可是……」
見王守正不說話，鄧文亮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哪家王公貝勒的子弟呀？」
鄧文亮轉向來人，說道：「好，我這就過去，名刺璧還——這是不敢收的。」
「收心養性，從此不近女色」——怎麼可能？
那人賠笑說道：「敝上的祖籍是奉天，不過，寄籍山西大同多年。聶家早年是做茶馬糧食生意的，十幾代下來，開枝散葉，做什麼的都有。敝上這一支，倒還是一直守著祖業。嗯，從老太爺那一輩算起，來到北京，已經五十個多年頭了。」
這個傢伙，倒是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