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零八章 降龍行動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穆勒將軍的手頭，其實很不寬裕。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巴斯蒂安微微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因為中國人的存在，越南人的心態，可能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穆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照如所請」，「升龍行動」的兵力，增加一倍，不過，新增加的三百二十人，並不都是來自本土的部隊——正規軍只有一個連，一百二十人；其餘的，一百名阿爾及利亞輕步兵，一百名安南「狙擊手」。
然後，轉向穆勒，「將軍，你說呢？」
微微一頓，「也許還用不著——在法蘭西積威之下，面對堅船利炮，升龍的越南人很可能不會做任何實質性的抵抗。」
穆勒皺著眉，沒有直接回答拉格朗迪埃爾的問話，過了片刻，說道：「你要增加多少兵力？」
如今，勘測隊初步完成了任務，「梅林號」已經回到了沱灢，因此，巴斯蒂安上校認為「船夠了」。
穆勒眉毛一挑，「什麼意思？你是說，中國人可能介入……『升龍事件』？」
拉格朗迪埃爾明白巴斯蒂安的意思了，「你是說，越南人可能受到鼓舞，抵抗的意志，可能因之發生變化，可能——嗯，會比我們預期的……更加堅定一些？」
巴斯蒂安捏著鼻子接受了這個方案，畢竟，安南人之外，還有一個連的正規軍和一百名阿爾及利亞輕步兵——這批戴綠頭巾、穿大紅燈籠褲的北非人打起仗來，悍不畏死，還是頗有戰鬥
首先是人手的問題。
「是！」巴斯蒂安微微透了口氣，「我就是這個意思！」
「一倍吧！」
頓了頓，「如果戰事膠著——哪怕只是拖多兩、三天，都可能給中國人的介入，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偽軍」的好處是不佔用正規軍的「編製」，花費也少得多，因此，為彌補兵力的不足，交趾支那總督府招募、訓練了一千多名越南本地人，協助正規軍打治安戰，不過，不肯把最新式的「夏賽波」步槍交給他們用，配發給「偽軍」的，都是庫存的前膛槍——統統充作「狙擊手」。
「是的——現在的越南，可是多了一大幫子的不速之客，三百人還夠不夠用，就難說的很了。」
「您說的不錯，總督閣下，」巴斯蒂安上校說道，「如果不考慮中國人的因素，三百名海軍陸戰隊，確實盡夠用了。」
拉格朗迪埃爾總督和穆勒將軍經過商議，為安撫沱灢駐軍的「群情激奮」，「給小夥子們一個發泄的渠道」，「降龍行動」就由沱灢駐軍司令巴斯蒂安上校主責，兵員亦以沱灢駐軍為主。
首先，對中國人拋出「橄欖枝」——當然，法國人自個兒，不能上趕子，不然，莫說低不下高傲的高盧頭顱，就是中國人那邊兒，也未必不會生疑。
南圻六省新附，人心未定，時不時就冒出來一個「大越南南圻招討使」或者「大南南圻統督」什麼的，這班名頭唬
一家之言？誰家的啊？
阮買辦以兜攬生意的名目，和中國軍隊的後勤部門，進行了「友好的接觸」，鑒於「法興商行」的法資背景以及阮買辦和法國官方的密切關係，當事者以及旁觀者都以為，阮買辦此舉，「頗有深意」。
所謂「狙擊手」，只不過是一個好聽的稱呼——這班「偽軍」，用的還是前膛槍，只是在後膛槍早期，部分精工製造的前膛來複槍的精準度，確實猶在普通的後膛槍之上，狙擊手不要求射擊速度，有的就寧肯繼續使用前膛槍，因此，不知不覺的，就倒轉了過來，把還使用前膛槍的，統統叫做「狙擊手」了。
「介入？怎麼介入？只要我們的行動足夠迅速，在中國人做出反應之前拿下升龍，就不怕他們任何形式的『介入』！——難道，中國人還會大張旗鼓動用武力替越南人奪回升龍不成？這不成了中國主動向法蘭西宣戰？——這是沒有辦法想象的！」
之後，護送「瑪麗公主號」的兵艦「沃邦號」，駛入沱灢港「接防」，船上，有一個一百二十人的連隊。
還有，沱灢的駐軍派出去了，沱灢不能空著呀——那不成將整個沱灢讓給中國人了嗎？哪怕象徵性的，也得擺條船，放一、兩百人呀！
巴斯蒂安上校說，我很樂意負責「降
拉格朗迪埃爾再次點了點頭，「也是。」
為此，巴斯蒂安上校專程來到西貢，面謀于拉格朗迪埃爾總督和穆勒將軍。
其次，「蝮蛇號」和「梅林號」，以「換防」的名義，搭載三百名海軍陸戰隊離開沱灢港，到了外海，匯合了搭載三百二十名援兵的商船「瑪麗公主號」后，組成編隊，向北駛去。
「還有，」巴斯蒂安繼續說道，「我的這個判斷，本參辦和阮先生，都是贊同的。」
說起治安，南圻的治安，迄今未完全靖定，頗叫人頭痛。
「本參辦」是駐沱灢的「土著事務監督員」——通稱「參辦」——本沙明，「阮先生」是「法興商行」買辦阮景祥，這兩個人掌握輿情的能力，在駐軍之上，他們的意見，交趾支那總督府一向重視，尤其是阮景祥，此人下牽會社，上通皇城，極具手眼，是交趾支那總督府經略中圻、北圻的極得力的「帶路黨」。
自個兒都捉襟見肘了，還得照應西邊兒的柬埔寨——那邊兒也是「新附」，類似南圻的大小麻煩事兒也多。雖然，柬埔寨有柬埔寨的駐軍，但是，穆勒這個西貢海軍司令，是法蘭西帝國派駐印度支那的最高軍事長官，柬埔寨的駐軍，也歸他節制，因此，柬埔寨若「有事」，他是有支援的責任的。
拉格朗迪埃爾和穆勒對視一眼，「怎麼，有什麼這方面的跡象嗎？——我是說，有什麼『越南人的
人呢？
為籌劃、準備「降龍行動」，西貢的交趾支那總督府和土倫的沱灢駐軍司令部，都很花了些心思力氣。
他的言下之意，拉格朗迪埃爾和穆勒都聽了出來：升龍可不是我們的「勢力範圍」——沱灢尤如此，何況升龍？
這個……不夠。
出面的是阮景祥。
「是！」巴斯蒂安鬆了口氣，說道，「除此之外，我們也要考慮到，拿下升龍之後，維持當地治安的問題。」
頓了一頓，補充了一句，「沱灢還算是我們法蘭西的勢力範圍。」
除了兩條軍艦，巴斯蒂安上校手下，只有三百名海軍陸戰隊。
拿安南「狙擊手」去攻城略地，好不好用，哪個也不曉得，不過，既經過了我大法蘭西的訓練，無論如何，總比他們的升龍同胞強些吧？
為了迷惑中國人，達致「降龍行動」的突然性，避免中國人的「介入」，西貢和沱灢方面，都煞費苦心。
不過，穆勒對巴斯蒂安的要求，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緊皺的眉頭，不過是為接下來的討價還價「造勢」。
可是，非常牽扯精力以及兵力——若不在當地駐軍的話，「倏起」就未必能夠「倏滅」，纖芥之疾可能變成心腹之患，小麻煩可能變成「實質性」的麻煩。
「我以為，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
沉吟片刻，拉格朗迪埃爾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上校，你說的有道理——大多數的越南人，都是冥頑不靈的，都容易受到幻像的鼓舞和
巴斯蒂安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穆勒打斷了：
經過一番你來我往，最後，達成了這樣一個方案：
「一倍？」
「有人以為，」拉格朗迪埃爾慢吞吞的說道，「南圻脫幅之後，越南人心氣已散，不堪我之一擊，升龍的城防，亦非常之朽敗，三百名海軍陸戰隊，盡夠用了——當然，這隻是一家之言。」
襲占升龍，被開宗明義的命名為「降龍行動」。
這麼說，即等於同意了巴斯蒂安的判斷了。
留在西貢的兵力，已不足一千。
前文說過，沱灢常川停泊著兩條軍艦，較大的一條叫做「蝮蛇號」，較小的一條叫做「梅林號」，前些日子，巴黎派了一支勘測隊到越南來，探測紅河航道以及北圻礦產分佈，交趾支那總督府奉命保護，拉格朗迪埃爾便叫巴斯蒂安上校抽調一條軍艦護送勘測隊北上，「梅林號」接了這個差使，於是，兩條軍艦二去其一，「蝮蛇號」形單影隻——這是巴斯蒂安上校無法更加強硬的對待進駐沱灢的中國人的重要原因。
「中國人的因素？」
整個越南的駐軍，攏在一起，不過兩千餘人，目下，其中的大部分，都投在了南圻的治安戰中。
巴斯蒂安沉吟了一下，「我也不能說有非常確鑿的證據，不過，榮盛商行和春紅樓的衝突，已經能夠說明些問題了：在這兩起事件中，越南人——官方也好，民間也好，甚至當事人——榮盛商行和春紅樓的經營者——的態度，都很曖昧。」
嗯，弄的好像天衣無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