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天行健
第二二八章 老天爺，你到底是咋想的涅？
「你看你——沒有正經修飾，還是這麼好看！哎，簡直比正經修飾了，還要好看！紅是紅、白是白的！這個臉蛋兒，簡直——哎，輕輕捏一下，就能捏出水來！哎，這不就是你九叔常說的什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嗎？」
微微一頓，不容敦柔公主插話，繼續說了下去：
站在敦柔公主側后的小熙，險些笑出聲來，趕緊咬住了嘴唇，死死的憋住了。
剛剛走出屋子，便見孚王福晉搖搖擺擺的進了院門，敦柔公主目光微微一跳——孚王福晉頭上，盤了一個大大的「朝天髻」。
敦柔公主趕緊伸手，攙住了孚王福晉，不叫她蹲下去，同時，用埋怨的口氣說道，「九嬸！你又拿我尋開心！」
孚王福晉鬆開了手，一邊兒往前走，一邊兒扭過頭，嘴裏依舊說個不停，「現在才曉得，你九叔這話，是什麼意思？——哎，真正是半個字兒也沒有說錯！真正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個話，同前頭的「三哥不在家？我還想當面向他道喜呢！」明顯不搭調，但敦柔公主權當一無所覺，微笑頷首：
「這個點兒，」敦柔公主微微一笑，「他在『關大營』吧！總得過了申正，才可能回家——
「是呀！」
「九嬸，你又笑話我！」敦柔嗔笑，「啥花樣兒都不是！不過是……嗯，今兒個，我懶了些，午覺，起晚了些，趕不及梳妝打扮了，只好隨便將頭髮綰了綰——哎，又叫你看笑話兒了！」
「好，好！」
嘿嘿！
這兒畢竟是院子，不是屋子，並非宜做閨閣戲語之處，孚王福晉如是說，實在不算得體，敦柔公主也不由有些尷尬了；同時，亦不免有點兒奇怪：這個九嬸，今兒是怎麼了？難道，「咱們打了打勝仗」，她真就那麼高興？都有點兒失態了？
這確是孚王福晉開敦柔公主的玩笑。玉牒里，孚王雖和關卓凡同輩，並以「三哥」稱呼後者，但他是敦柔公主的親叔叔，于敦柔公主，不論什麼情況下，「九叔」總是「九叔」，「九嬸」也總是「九嬸」，不能因為她嫁給了關卓凡，「九叔」就變成了「九弟」，「九嬸」就變成了「九弟妹」。
我……暈。
如是後者——這兒可是固倫公主府，主客皆非普通老百姓，「三哥」和「九弟妹」同桌，焉有是理？
孚王福晉
當然了，如果到了飯點兒，客人真留了下來而男主人也已經到家，這個晚飯，不曉得咋吃？是女主人陪客人支一攤兒，男主人另支一攤兒，還是大伙兒攏在一塊兒，只支一攤兒？
孚王福晉一時不曉得說什麼好，眼珠兒轉一轉，目光落到了敦柔公主的髮髻上，「哎喲！你這個髻，盤的真是好看！——這又是個什麼花樣兒啊？」
略一頓，扭過頭去，「小熙，是吧？」
頓一頓，「今兒個，我若不是提前到了，還看不到你這個形容呢！——算我有眼福！嘻嘻！」
頓一頓，「九嬸的好意，我轉告他吧！」
不過，沒有請這位貴客乾等的道理——再者說了，人家不跟你見外，一下了轎子，自個兒就往裡頭走，也沒有「乾等」的意思啊！
「高興嘛！」孚王福晉順勢握住了敦柔公主的手，笑道，「咱們打了大勝仗嘛！」
孚王福晉又「哎喲」了一聲，歉然說道，「你看我——哎，不是你起晚了，是我來早了！你看我，總是這個樣子——慌慌張張、咋咋呼呼的！」
正經修飾已是來不及的了，敦柔公主略一躊躇，微一蹙
頓一頓，「不過嘛——」
說著，自己掩嘴葫蘆，「格格」的嬌笑起來。
……
孚王福晉沒能掩飾住自己的意外，不由頗有點兒尷尬，但隨即便重新堆出滿臉的笑來，「那我今兒個過來，可有些沒眼力價兒了！別礙著你們小兩口兒……那個啥呀！」
「哎，」孚王福晉回過頭來，「我說『氣人』，可不是不服氣你啊！只是說——你說，老天爺咋就那麼偏心呢？你看看你——龍子鳳孫！生的俊！滿腹錦繡！——咋啥好事兒都往你身上堆呢？照你九叔的說法，那個……哦，對了，『鍾靈毓秀』！你說，老天爺到底是咋想的呢？」
這邊廂，盆兒衚衕緊鑼密鼓；那邊廂，筱紫雲兩兄弟話中反覆提及的小蘇州衚衕，是日，也頗有一番熱鬧。
「哦！」
面兒上，卻沒有任何的異樣，坦然說道，「不礙的——我不是說了嘛，他總要過了申正才能回來的！」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個九嬸，今兒個是怎麼了？
敦柔公主午困方醒，正在梳妝，侍女來報，「九福晉到了—
當然，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孚王福晉如此打扮了。
「有一回，我捯飭好了，在你九叔面前，扭來扭去的扭了半天，然後問他，啥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啊？他總算留意到我了，放下書，抬起頭，打量了我半天，終於『哼』了一聲，說，『瞅瞅敦妞兒去，你就曉得了！』——哎，你說這個人！」
頓一頓，「三哥不在家？我還想當面向他道喜呢！」
「我想啊，」孚王福晉感嘆著說道，「老天爺不能夠無緣無故這麼偏心——必定有個什麼緣故才對！」
微微一頓，「再者說了，九嬸又不是外人——什麼都不礙的！」
孚王福晉兀自說的起勁兒，「你看我，比你大不了兩歲，可是，同你一比，簡直就是根燒火棍子了！」
一邊兒說，一邊兒微微偏過頭，細覷著敦柔公主，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臉上浮起了歡喜讚歎的神情，嘴裏則「嘖嘖」連聲：
頓一頓，「擱以前，也沒覺得九嬸竟這麼詼諧的？現在是怎麼了？」
不過，敦柔公主的爵位是固倫公主，儀同親王，而孚王的爵位是郡王，因此，敦柔公主的輩分雖較孚王福晉為低，但彼此其實是可以敘平禮的。
三哥當然不在家，這是明知故問
敦柔公主再從容，臉上也禁不住發燒了，「九嬸，請入內奉茶吧！」說著，輕輕一用力，將手從孚王福晉手中抽了出來，順勢做了個相讓的動作。
敦柔不接孚王福晉的話頭，只說，「九嬸，你仔細腳下……」
啊？
孚王福晉一怔，「你是說……今兒個，三哥要過來小蘇州衚衕？」
敦柔公主真正尷尬了，「九嬸……」
敦柔公主收攝心神，滿面歡容，走下台階，迎了上去，福了一福，「九嬸！」
敦柔公主怔一怔：早前，孚王福晉派人打過招呼，說今兒個下午過來串門兒；可是，您這來的也忒早了些吧？您不午憩別人也要午憩的呀？
話一出口，敦柔公主嚴厲的眼風便掃了過來，小熙趕緊低頭、閉嘴。
意思是，就算您留下來用晚膳，也「不礙」的。
「還有，」孚王福晉一邊兒抬腳上台階，一邊兒繼續「嘖嘖」連聲，「最氣人的是——你不僅僅生的俊，還滿肚子的錦繡文章！——上通天文，下曉地理——就沒有你不曉得的！簡直就是一個女諸葛！咱們旗下，你這樣的人才——哦，照你九叔的說法，『秀外慧中』！——這般『秀外慧中』的人才，你是頭一份兒！再也沒有哪個比得上的了！」
小熙猝不及防，「啊？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