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天行健
第二三一章 鬼門關前走一遭
「我不是傻瓜！」孚王福晉的眼睛里，閃著異樣的光芒，「打從在院子里開始，我就一直在胡說八道，你早就老大的不高興了，只不過，一直忍著不發作罷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沒那麼沒眼力價兒！」
頓一頓，「我說，『你別這樣子看我，好像我是什麼妖魔鬼怪似的！我只是胡思亂想，又不是謀反造逆！這個，聖天子有百神呵佑，到了時候，自然順順噹噹生一個小阿哥或小公主——母子平安！我說的是萬一——這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
敦柔公主大吃一驚，趕緊也站了起來，一把攙住了她，「九嬸！你這是做什麼？！你……你不能總這樣子開我的玩笑啊！」
孚王福晉直起身來，臉上已經沒有笑容了，微微壓抑的聲音略略有些打戰，「我不是開你的玩笑——我是給你賠罪！」
微微一頓，「說了出來，我這個郡王福晉，或許就做不成了！——甚至，或許，你九叔的郡王，也做不成了！我們夫妻兩個，下半輩子，都只好去宗人府里住『空房子』了！」
果然，我想的沒錯——你另有
呃。
轉了一圈念頭之後，到底還是這樣說道，「九嬸，斷不至於的！我也斷不會——你放心好了！」
敦柔公主淡淡的：「九福晉的話，聽清楚了嗎？」
孚王福晉避開了敦柔公主的視線，繼續說自己的話，「你九叔先把我訓了一通，咋訓的，我就不說了，反正說我胡說八道啥的；訓過了，過了一會兒，說，『你雖然是在胡說八道，不過，若果真不幸有天崩地裂的一天，接下來，當然是在宗室之中擇賢者以為嗣君』——」
這也罷了，關鍵是，這裡是敦柔固倫公主府，不是孚郡王府，「摒去左右」啥的，得主人發話，你是客人，如此越俎代庖，也未免太不把自個兒當外人了吧？
敦柔公主目光微微一跳，不說話。
敦柔公主急速的轉著念頭：
「女人生孩子，」孚王福晉繼續說道，「那真叫——鬼門關前走一遭！母子平安，那叫運氣！有多少女人，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的？——或者孩子生下來了，自個兒走了；或者，孩子沒生下來——
「可是，」孚王福晉繼續說道，「如果我不這麼著胡說八道，就找不到由頭叫小熙她們出去——旁邊兒有人，我下頭的話，可就沒法兒說出來了！」
你胡扯這麼一大篇兒，只是為了……「摒人密談」？
環兒是正經黃花閨女，勉強還可以算是「小孩子」；小熙年歲雖和環兒相當，可是，就算你不曉得「雙飛」啥的，但人家既做過了「試婚格格」——這一層，你總曉得的吧？嘿，別看人小姑娘年紀輕輕，有些事情，懂的不見得比你少多少呢！——如何還可以呼之為「小孩子」呢？
小熙看向敦柔公主，以目相詢；環兒退後一步，見小熙沒挪腳，躊躇了一下，也只好尷尷尬尬的站住了。
……
孚王福晉輕輕一笑，「你這個樣子，像極了你九叔——我拿這個問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子瞪我的。」
再一頓，「他沉吟了好一會兒，說，『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麼，『兄終弟及』，若今上大漸，這個嗣君嘛……自然就該是敦妞兒了！』」
小熙、環
她將手讓一讓，平靜的說道，「九嬸，還是坐下說話吧！」
敦柔公主臉上神色變幻，那個樣子，真好像看到了什麼妖魔鬼怪似的。
「有時候，我還會這樣子胡思亂想——現在，皇上也有喜了，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到了時候，這一關，沒能過去，可怎麼辦好呢？」
兩人重新落座，孚王福晉透了口氣，沉聲說道，「我下邊兒要說的話——犯大忌諱！」
「屁」云云，實在粗俗，出之於一位郡王福晉之口，更加刺耳，敦柔公主不禁又皺起眉頭，想說什麼，忍住了。
「九嬸，你！……」
你到底要說什麼啊？
「是！我不放心你，還能放心誰？——不放心你，下頭的話，也斷不會說給你聽了！」
嗯？
什麼？！
「我沒法子掏心窩子出來給你看！」孚王福晉按住心口，看向敦柔，目光灼灼，聲音顫抖，「可是，皇天在上！我要說的話——每一個字兒，都是為了你好！你如果拿我——我也沒有法子！也只好由得你了！」
敦柔公主倏然扭過頭來，睜大了眼睛
「還有，我的話，若不中聽，你就當我失心瘋了！不論說啥，都是個屁——放掉就好了！又何苦同我為難？——我的本心，到底是為你好！」
敦榮公主淡淡一笑，「都出去吧！」
孚王福晉明顯大鬆一口氣，小熙、環兒剛轉過身，她想起什麼似的，趕緊笑著補充，「也別站在窗戶外頭——不許偷聽啊！你們小孩子家家的，不該聽的話聽了——心裡頭長草！晚上睡不著覺！」
敦柔沒想到，孚王福晉竟有如此一番高論？也不曉得，該如何搭話？另外，估計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這番高論，雖然驚世駭俗，但似乎即便傳了出去，也不至於就叫她兩公婆「下半輩子去宗人府里住『空房子』」吧？
頓一頓，「我冷笑，打斷了他的話，說，『你別哄我！我雖然頭髮長、見識短，可也曉得——若真像你說的這麼著，穆宗皇帝駕崩，繼位的，也不會是今上了！』」
孚王福晉攏了攏髮鬢，微微放緩了語氣，說道，「有時候，我會這樣子想——我懷不上孩子，其實也不是啥壞事兒！」
「做不成」、「下半輩子去宗人府
「是！聽清楚了！」
這個話，才真正叫驚世駭俗！
這個女人到底要說什麼？她「下頭的話」，我是由得她說出來呢？還是就此打住——既然「犯大忌諱」，就啥也別說了？
頓一頓，「所以，我沒懷上孩子，說不定，反倒多活了幾十年？——所以，不是啥壞事兒！」
這個話——
再一頓，「我又說，『再者說了，我胡思亂想，也是為了咱大清著想啊！萬一，『不諱』的事情真出來了，該怎麼辦好呢？我是說——嗯，皇上若留下了一位小阿哥，自然好辦；可是，萬一，娘兒倆一塊兒走了呢？哎，咱們大清，不能沒有皇上啊！』」
兩個侍女出去之後，輕輕帶上了房門；接著，便聽到小熙低聲吩咐，窗外腳步紛沓，原本站在廊下的侍女，也遠遠的退了開去。
敦柔公主秀眉微蹙，臉色微變。
孚王福晉覷著敦柔公主，慢吞吞的說道：
於是，保持沉默。
敦柔公主的目光，又是微微一跳。
腳步聲聽不到了，孚王福晉站起身來，對著敦柔公主，深深的福了下去。
小熙、環兒俯一俯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