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2章 關乎社稷
朱厚照在某些方面就是固執得可怕，只見他義正言辭地道：「先給銀子。」
「……」
弘治皇帝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你……」
這絕對是嘲諷啊，就在兩個月前，因為這種瓜的事，他將朱厚照打了個遍體鱗傷，這傢伙，想來是心裏不服氣，現在舊事重提，口口聲聲說願意接受責罰，這不擺明著戳朕的脊梁骨嗎？
可是只過了一會兒功夫，外頭便傳來匆匆的腳步，有人抱著一個西瓜走了進來，弘治皇帝一愣，來的……這樣的快？這才片刻哪，只怕去取瓜的宦官，連金水河都沒到呢，怎麼可能去而復返？
可能對朱厚照而言，種瓜是一場遊戲，可對弘治皇帝，對劉健、對李東陽和謝遷，關係著的，卻是農為本的社稷問題。
弘治皇帝哭笑不得，卻還是深吸一口氣，很快將焦點放在了西瓜上。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既然這瓜種了出來，所以在弘治皇帝現在看來，朱厚照當初沒有撒謊，這瓜，是方繼藩種出來的，沒毛病。
朱厚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隨即飛快地將寶鈔塞進了自己的袖裡，一副錢貨兩訖、概不退款的意思。
方繼藩便道：「是臣和太子一起種出來的，太子殿下為了照料這些瓜，廢寢忘食，茶飯不思。」
而且，來的宦官，顯然不是在暖閣里當值的人，這人看著有些眼熟，竟是坤寧宮裡的。
弘治皇帝眼睛一亮：「取來，朕看看。」
弘治皇帝在霎時之間，那滿帶著疑
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
三千兩銀子，對於節儉的弘治皇帝而言，至今還肉痛，若不是因為急著見這瓜，而這瓜又關係重大，弘治皇帝是斷然不會妥協的。
他說著，便將一個西瓜高高的捧起。
「這是方繼藩種出來的吧？」弘治皇帝抬眸，目光落在了方繼藩的身上。
「成本幾何？」弘治皇帝眯著眼，他畢竟非是何不食肉糜之人，很快就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在於成本。
一見到二人來，弘治皇帝劈頭蓋臉便道：「瓜呢？」
宦官抱著一個瓜，拜倒道：「陛下，今日太子殿下送了兩個西瓜入宮，一個是給太皇太后，一個是給皇後娘娘的，太皇太后與皇後娘娘嘗了之後，讚不絕口，心裏想著皇上在暖閣里日理萬機，操勞國政，甚是辛苦，因而命奴婢將剩餘的瓜送來，請陛下品嘗。」
暖閣已經震動了，閣中的君臣，俱都帶著焦慮和不安，可又帶著說不出的期待。
弘治皇帝老臉有些綳不住了，想要發火，卻又不知火從何來，只得耐著性子，朝一旁的宦官使了個眼色。
劉健深吸一口氣，與謝遷和李東陽對視了一眼，接著，這口氣吐出來，他這才朗聲道：「陛下，瓜……已種出來了。」
得了寶鈔，朱厚照便道：「兒臣的伴伴劉瑾，就抱著瓜在午門外等候，父皇命人去取就是。」
「
終於，在大家的焦急等待下，朱厚照和方繼藩才姍姍來遲。
他上前疾走兩步，到了這宦官面前，親手將西瓜抱在手上，這是『冠軍侯』結出來的瓜，比其他瓜藤長出來的瓜更加碩大一些，弘治皇帝眼前一亮，仔細的觀察了這瓜之後，眼裡的光彩霎時奪目起來：「當真種出來了？當真種出來了？」
難道因為人家將瓜種出來了，再打一頓？
弘治皇帝卻是顯得很焦慮，他背著手，在暖閣里來回的踱步，他臉色發紅，不禁下意識地道：「愛卿，你們以為，可能嗎？朕的意思是，會不會……」
朱厚照笑了笑，上一次吊在樹上被打了個半死不活，現在還心有餘悸呢：「銀子呢？」
說到這裏，他看到了劉健三人一臉發懵的臉，不禁苦笑起來，是啊，自己問他們有什麼用，估摸著連他們也對此一無所知吧。
弘治皇帝卻是表情極古怪的樣子：「這……這……莫非是妖法？」
得到了這兩個字的回答，弘治皇帝頓時顯得欣喜若狂。
方繼藩是個教育出貢生的人啊，怎麼會和你這敗家玩意一起胡鬧呢。你這敗家玩意，多半是想找方繼藩來給你頂罪罷了。
方繼藩也別過了臉去，好似，故事的發展方向，和自己預計的，有那麼一丁點的偏差。
弘治皇帝一聽，頓時震怒：「朱厚照，你好大的膽子。」
弘治皇帝本還想再痛斥幾句，朱厚照
可細細一想，卻又打消了念頭，因為弘治皇帝更關心的卻是：「種植之法，可以推而廣之嗎？」
弘治皇帝不禁身子一顫，嘴皮子竟有些顫抖。
眼下，弘治皇帝是急著眼見為真，最後只好道：「好，朕給你銀子，你先取瓜來。」
這話是有根據的，為何？
他滿面紅光，甚至顯得有些趾高氣昂，方繼藩心裏大抵知道，這瓜一經出現，勢必會引起宮中的注意，只是萬萬沒想到，宮中的反應這麼快而已。
他顯然對此，還是難以置信的，在沒有親眼看到西瓜之前，弘治皇帝依舊還有疑慮。
朱厚照毫不猶豫的便道：「回稟父皇，瓜還有一個。」
這下，倒是方繼藩震驚了，別人只賣十兩，自己爹，賣三千兩？太子殿下……真是人才啊，這……倒是給了自己很大的啟發啊……
畢竟……這實在匪夷所思。
「臣原本也是絕不相信的，可臣已嘗到了瓜，眼前為實。」現在這瓜，還在劉健的肚子里呢。
劉健自然是看出弘治皇帝的心思，便道：「陛下，此瓜，臣已親口嘗過，甚為香甜，肉質甘美，臣在想，這瓜是否是在詹事府里種出的。」
方繼藩道：「大抵都可以種植，不過……卻還需在西山營建試驗田先行試種。」
社稷以農為本，若能在冬日里種出瓜果，甚至種出糧，這將是何其可怕的事
瓜……已……種出來了！
「……」弘治皇帝拉著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宦官，竟是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倒是記起了，當初揍太子的時候，太子拼了命的說，這是方繼藩和他一起種的瓜，當時，弘治皇帝不相信。
以往九五之尊的肅穆被這突如其來的錯愕全然取代，他不由道：「卿家莫非是在說笑嗎？冬日如何能種出瓜來？」
只是今日，朱厚照卻不再是委屈巴巴的樣子了。
弘治皇帝惱怒地厲聲道：「這逆子！真是太倔強了，朕的話，他是一句都聽不進去，看朕怎麼收拾他。」
他記得，當初就因為這個理由，將朱厚照狠狠的吊打了一頓。
聽到劉健突的說到太子在詹事府種瓜的事，弘治皇帝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
卻見弘治皇帝瞪眼道：「太子哪裡知道種瓜？」他本還想繼續追問下去。
那當真是種出來的瓜嗎？當真是嗎？
「臣也疑惑得很，只是覺得，此事事關重大啊。」劉健深深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才一字一句地繼續道：「若不是妖法，能種出瓜來，那麼……陛下，此事，可就關乎社稷了。」
顯然，朱厚照今日底氣足，理直氣壯地道：「這是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兒臣花費了無數的心血，父皇怎麼可以不問而取，兒臣已將瓜準備好了，父皇給個三千兩銀子，兒臣一定將瓜奉上。」
弘治皇帝死死地盯著方繼藩，他的嗓音竟有一絲顫抖，深吸一口氣，才道：「那麼……朕再問你，除了種瓜，
於是那宦官急匆匆的去取了一沓大明寶鈔來，清點之後交到朱厚照的手裡。
這些日子，國政繁忙，弘治皇帝倒是疏忽了詹事府，現在劉健問起這個，莫不是詹事府種瓜的事已傳了出去？
朱厚照本是聽到父皇一句，這是方繼藩種出來的瓜吧。頓時有一種自己的打白挨了的感覺，好在方繼藩為他緩頰，令他心裏舒坦了幾分。
異常的天象發生之後，北地的寒冷天氣，至少要維持五個月，近半年啊，半年的時間，無數的田地荒蕪在那裡，靠著江南的錢糧支撐著，可日益增多的流民，卻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江山社稷……
只是，當他聽到瓜已種出來的時候，臉色卻是一變，顯得不可置信，還以為是玩笑。
那痛可不是白受的，朱厚照還記著仇呢，直接跪下便道：「父皇若要責罰兒臣，兒臣甘願領受。」
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肅穆起來，不禁道：「立即召太子與方繼藩覲見，要快，快！」
朱厚照收了銀子，很直爽的樂了，甚至激動得臉上燙紅，很久……不曾這樣的痛快了啊。
只見他眼眸里閃過一絲厲光，看向了朱厚照。
太子還在種那些瓜？這敗家玩意的，朕還以為他胡鬧了一陣，就會適可而止了呢！
這三個字，真是膽大包天了。
現在……既然這西瓜很快就要送到，他便更加興奮起來，來回踱步，顯得很是焦躁。
而現在……方繼藩在冬日的種瓜之法，豈不是可以大大的減緩災情？
方繼藩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