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2章 舍他其誰？
你倒是洒脫啊，為父今日在詹事府，卻是走了一天的神，連給太子殿下備課，都錯漏百出！
弘治皇帝這次倒是洒然的微笑道：「舍他其誰？」
弘治皇帝卻是搖頭道：「這不是君恩，是他們應得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並非是天子的恩惠，而是他們寒窗苦讀的結果。」
王華下值回到家中，看到書房裡依舊亮了燈。
不點你，就是皇帝的昏聵無能……你好大的膽子，君君臣臣，在你這裏被狗吃了嗎？你這是辱罵君上，是膽大妄為，你這狗都不如，不忠不孝的……
「十萬火急！」力士背著火光，所以面容看不清晰，不過他的聲音冰冷，並沒有因為見了總旗而減弱自己的氣勢。不過這聲音嘶啞，帶著難掩的疲倦。
總旗瞬間明白了，竟沒有責怪力士的無禮：「指揮使僉事烏大人今夜在堂當值，請！」
「因為……」
果然，弘治皇帝依舊是早起。
馬上的力士利落的翻身下來，臉色冷峻。
雖然貢生的殿試，無論成績好壞，這進士都算跑不掉了，只是這進士既有一甲、二甲、三甲之分，每一個等級都決定著未來的前途和命運，名列一甲者，直接就授予翰林編撰、編修，起點之高，清名之盛，世所罕見，用不了多少年，就可能去詹事府擔任太子的老師，或者入宮待詔，這又是多少人夢寐以求？
王華覺得自己的后襟都已經濕透了，冷汗淋淋。
次日一早。
父親顯然對於這個兒子甚為不滿，清流中的清流，天天跟方繼藩那傢伙鬼混什麼。
可這和王家沒關係！
三甲就更不必提了，對王華而言，所謂的三甲，就是一群學渣，朝廷施捨的『進士』，就和如夫人一般，登不得大雅之堂。
……
弘治皇帝打了打精神，搖了搖頭：「這需有多大的福氣啊，王家要名震天下了。」
「哼！一點都不懂得謙虛。」
不過……
身子一讓，那力士昂首闊步，快速的進入了北鎮府司的正堂。
沒錯，方繼藩那廝，現在確實炙手可熱，京里不少命婦，不少勛貴之家，都開始看好他。
烏會友頓時身軀一震，滿眼的驚訝，大捷……哪裡來的大捷……
王守仁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肺腑之詞：「如果皇帝不選兒子，這是皇帝陛下的昏聵無能。」
果然，一切如王華所料。
不過到了現在，弘治皇帝的心裏，卻大抵已經有了數。
李東陽笑道：「陛下，莫非有意點選王守仁？」
方繼藩幾個門生的試卷，劉健等人也看過，還不錯，只是……比起王守仁，顯然差了許多的火候，王守仁……實是經世之才。
王華便咳嗽道：「伯安。」
「……」
北鎮府司是個令所有人都恐懼的衙署，
王守仁見父親憂心忡忡的樣子，心裏一酸，自知父親為自己操碎了心，於是道：「父親請放心，殿試，不必擔心。」
考完了，王守仁卻是被禁足在家，身邊有僕役專門盯著。
王華吹鬍子瞪眼道：「為父怎麼就不必擔心！」
造的什麼孽啊這是。
迫不及待的打開了捷報之後，他眼裡更是瞳孔收縮著，似乎徹底的震撼了，接著，他猛地拍案道：「來人啊！」
早有人給烏會友彙報了情況，在這黎明破曉時，竟有十萬火急的急報傳來……這……倒是令烏會友覺得奇怪。
二甲呢，雖有入翰林的機會，卻需從最底層的庶吉士開始，不知要熬多少年的資歷，才可比得上一甲。
面對父親的怒氣，王守仁依舊顯然泰然自若，笑了笑道：「因為兒子是必中一甲頭名的。」
烏會友低頭一看，在這急報的封面上，兩個碩大的朱漆大字出現在他的眼底——大捷！
不過，這些事只能埋在殿中君臣的心底，在結果未揭曉之前，是萬不可泄露的。
「稟陛下，父子雙進士的有，雙狀元，就真聞所未聞，便是先宋時，也不曾見。」
王守仁回過神，看了王華一眼：「父親……」
錦衣衛的快馬氣喘吁吁地到了北鎮府司的門前，坐在馬上的，乃是一個錦衣衛力士。
這些日子以來，朝廷已經很久沒有傳來過喜訊了啊。
他
王華還是沒忍住，板著臉，背著手進了書房。
……
王守仁沉默了。
大致的結果，已經定了。
只是，難免劉健等人心裏感慨，王家……真是祖墳冒了青煙啊。
錦衣衛和其他衙門不同，他們有自己的傳報系統，甚至有時候，比之急遞鋪，更加的快捷。
沉默了，死一般的沉默。
不消說，這個傻孩子，又在書房裡，雖是禁足，卻還是著魔似的，對著那『知行合一』四字發獃。
一匹卷著風塵而來的快馬，在次日黎明時，噠噠噠的敲打在北鎮府司外的青磚上！
王華的臉色又不好看起來。
他見到了三個內閣大學士，不等他們行禮，便搖頭笑道：「不需多禮了，諸生們，怕也是急著等放榜，這殿試的榜一日不放，怕是不知多少人憂心如焚，朕與諸卿也多費費心，將這卷子，趕緊看一看，既要求快，卻也不能求快，求快是為了早早放榜。可不能求快，卻是萬不可因為疏漏，而誤了諸生的前程，來……賜坐。」
只見他青筋暴出，再無那平日的形象，捋起了袖子，猶如山村野夫，滿口污穢之詞，用的乃是江浙鄉音。
「……」這自信，簡直就要和王華這個狀元公相媲美了，自信固然是好事，可是自信得過了頭……
不過……此
劉健等人入宮之後，沒有前去內閣，而是直接轉道暖閣，因為他們知道此時，陛下理應在此等待了。
當日，劉健等人告辭出宮，卻都各有心事。
「不必擔心……」
只見王守仁正如痴如醉地發著呆，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
這一天的功夫，很快又過去。
當然，雖然草草的閱過，可到了明日、後日，所有的卷子卻還需重新核實一遍。
「還在看這個？」王華皺眉，眉宇間帶著幾許怒氣，道：「你也該醒了，萬萬不可將這精力虛耗在此等無用的東西上，你已長大了，如今殿試雖是考完，卻還未放榜，難道你就一丁點都不在乎自己是否位列一甲嗎？這……可是事關著你的前程，也關係著王家的未來啊。」
這種情況自是不敢怠慢的，他連忙升座，片刻之後，便有一封急報送到他的手裡。
此時，所有人所想的卻是，可惜王守仁已經成婚了。
見王守仁沉默，王華皺眉：「不說話？」
說實話，聽了王守仁的話，王華心裏倒是美滋滋的，兒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這兒子自幼就喜歡騎射和行軍布陣，還曾去親自考察過邊關，又經常和李公這樣的人交談，這都不是尋常貢生可以比擬的優勢。
又是天蒙蒙亮。
「逆子啊……」王華終於發出了咆哮！
他命人上茶，接著繼續看卷子。
劉健等人
劉健抬眸看了弘治皇帝一眼，他心裏已有數了：「王家的福氣，是天子賜予的，天子若是降下雨露，王家自是有了福氣，此乃君恩。」
王家是詩書傳家，而他王華更是清流中的清流，你方繼藩再怎麼炙手可熱，太皇太后再怎樣喜愛你，太子殿下和你走得再近，那又如何？王家數代清名，可不能毀於一旦，砸了招牌，愧對先人。
卯時三刻，遠處傳來雞鳴。
其實連日的大旱，已經令弘治皇帝甚為焦慮，不過這些焦慮還是藏在心底，掄才大典，總不能愁眉苦臉才是。
劉健等人預備告退之前，他手搭在御案上，道：「本朝還沒有父子雙狀元吧？」
基本上，所有的卷子都已經閱過了。
哎……
王華還是不喜歡王守仁的傲氣，不免淡淡道：「殿試的事，未放榜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你不必如此自滿，陛下未必就會點選你。」
這已成了他的習慣，永遠是睡得遲，起得早，有時實在過於疲憊，便在暖閣里打個盹兒。
王守仁想了想，道：「非是兒子不謙虛，而是此策論以平米魯為題，兒子歷來熟悉馬政，對米魯之亂，也一直都在關注，朝廷的邸報隔三岔五會認真去看，還有李世伯那裡，他和幾位叔伯們議論米魯之亂時，兒子也一直在旁聽，兒子深信，兒子的考卷足夠名列第一了，其餘人，不足為論。」
而迎面而來的，則是一個總旗官，他面無表情地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