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9章 龍種
劉健哪裡敢怠慢哪，帶著李東陽、謝遷以及兵部尚書馬文升、禮部尚書張升、禮部尚書王鰲人等，匆匆來見駕。
「噢？」弘治皇帝凝眉。
便無奈的朝劉健等人笑笑。
一個小小的縣城，絕大多數人，貧窮，愚昧，沒什麼見識。
……
劉健道：「定興縣上下士紳以及舉人和秀才，暗中勾結，一百多人，布置了人手，今日清早，似鼓動了數百，甚至數千無知百姓，似要聚在縣衙茲事……此事……具體的內情，卻還不知，若非是廠衛一直關注著定興縣，怕也未必能有所察覺。」
招工……自己沿途來的時候，怎麼沒有瞧見。
那曾大哥一聽，懵了。
方繼藩正想說什麼。
弘治皇帝微笑：「那個孩子……許久不見了，快，讓他們進來。」
總算過了一炷香之後，那小旗官戰戰兢兢的到了面前：「老祖宗，縣裡在招工，到處都在張榜，說是只要年輕力壯的，有多少要多少，正午賞一口飯，一日三十錢……縣裡的幾處城門，烏壓壓的都是人……」
方正卿便咯咯笑：「陛下，我想和師兄玩。」
就在這奉天殿。
眾人行了禮，卻見弘治皇帝抱著朱載墨翻看奏疏。
「……」
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可此時，蕭敬已登上了車，坐在這車中寬大的沙發上，在這裏，早有人給他泡了一副好茶，他呷了口茶，道：「快馬加鞭，可不要耽誤了。」
再者說了，
身後的人激動的不得了：「快走哪，快走哪……不走就遲了啊……」
方正卿一臉沮喪的跟著方繼藩，可一進了奉天殿，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顯得有些害怕，可等他看到了朱載墨，頓時，眉飛色舞，手舞足蹈道：「呀，呀……」
眾緹騎、番子紛紛拜倒。
難怪這裏如此的冷清呢。
弘治皇帝撫案，不發一言，顯然，對於吏部尚書王鰲和刑部尚書文濤的話，並不認同。
弘治皇帝顯得憤怒。
可是一個人過於純真……顯然並不是好事。
方繼藩是懵逼的。
弘治皇帝看的認真。
只是，劉健等人，顯然是有事要奏，朱載墨愛黏在這裏，卻也不能將他趕開。
可是……自己好像是……受楊少爺之託，來辦大事的。
劉健苦笑道：「現在天色已不早了，只怕幾個時辰之前，定興縣已亂成了一鍋粥，一旦亂起來，憑藉縣衙里的這點差役，是無法彈壓的，而歐陽侍學，只怕也控制不住局面哪。」
「可是……」曾大哥剛開了口，隨即一跺腳：「去他娘的楊家，他又不養老子，直娘賊，走，去瞧瞧。」
那朱載墨也站到方正卿一邊，方正卿忙是拉住他的小手，朝他傻樂。
……
天底下，有哪一次變法可以輕易成功，這還只是區區的定興縣呢……若是整個天下呢？豈不是要亂成一鍋粥。
方正卿頓時心涼涼了，露出了沮喪的樣子。
這裏可不是京師，而是定興縣。
弘治皇帝看著兩個孩子，面帶笑容，他只當兩個孩子胡鬧罷了。
王鰲乃是吏部尚書，又是弘治皇帝的老師，他的立場，自是關鍵無比。
朱載墨卻拍了拍方正卿的肩：「你坐一邊去，幾位師傅要向大父奏事了。」
馬文升和張升皺著眉，心裏天人交戰。
劉健等人，自是理解陛下的心思，故意對此，視而不見，而是正色道：「陛下，北鎮撫司，剛剛接到了奏報，定興縣，要出亂子了。」
楊家少爺可不好惹啊，自己還欠他家佃租呢。
「歷來所謂的民變，若是究其根源，無非就在於苛政二字而已，所謂苛政猛於虎，百姓們若是活不下去，豈有不反之理。所以……老臣的意思是，趁著現在局勢還能掌控，立即召回歐陽志，萬萬不可，節外生枝了啊。」
想要改制，何其難也。
「噢。」方正卿乖乖退到了一邊。
「陛下。」王鰲忍不住道：「陛下……老臣有一言。」
「可是……陛下偏偏將他送去了定興縣，又偏偏……哎……而今，百姓對他積怨甚深，一旦鬧出了亂子，豈不是將這歐陽侍學耽誤了？一旦背負了如此巨大的罵名，他的仕途，只怕是到此為止。」
朱載墨見了方正卿，也高興得不得了。
這是談正事的時候，弘治皇帝哪
突的，他又高興起來，揚起俊秀的小臉：「我站在這裏可以嗎？」
三十錢一日，這一個月，豈不就是九百錢，都快一兩銀子了？
王鰲一臉驚訝，看著朱載墨。
劉健木著臉，沒有說話。
呃……
蕭敬瞠目結舌的看著冷冷清清的街道。
那小旗官林豐更是嚇的臉色蒼白如紙，這一次，提供的消息有誤，也不知，接下來會受什麼懲罰。
方正卿便抓住朱載墨的手。
殿中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劉健等人剛要開口，卻在此時，有宦官道：「陛下，方都尉帶著方正卿來了。」
王鰲道：「陛下說他們膽大包天，可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老臣心知肚明，說到底，還是歐陽志去了定興縣，突然變更了祖宗之法，因而才引發了這滔天的民怨。老臣忝為吏部尚書，這歐陽志的履歷，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謂是漂亮的不得了，假以時日，此子若是磨礪一番，少不得，可以委以重任。」
實際上，雖然定興縣發生的事，雖得到了內閣的有限支持，可各部的尚書，意見卻不統一。
兩個銅板能買一個大餅呢，一天下來，能買十五個，吃三五天。
朱載墨卻皺眉：「我不玩，我要看奏疏。」
小小的朱載墨，也看的認真。
變數……什麼變數……
朱載墨這個傢伙，跟他爹一般，特愛抬
見了自己的孫子，弘治皇帝便想念自己的外孫了。
自己的兒子，繼承了自己的純真。
弘治皇帝卻是一把將他攬過來，上下端詳：「和方繼藩，宛如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不要多禮，來……」
弘治皇帝正色道：「載墨，不得無禮。」
「去吧，去吧。」弘治皇帝看了一眼下頭的劉健等人。
便掙脫了方繼藩的手，瘋了似得朝金鑾上衝去。
「曾大哥，曾大哥……」
方正卿興高采烈的上了金鑾，才想起什麼，忙是要朝弘治皇帝行禮。
劉健還在為定興縣的事著急呢，廠衛那邊傳來了快報，說是可能會有變數。
謝遷和李東陽，各自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此時，也是默然無聲。
方繼藩抬眸看去。
莫非錯過了？
突然，他的身後，卻是爆發出了歡呼：「三十錢一日呢，三十錢啊。」
見劉健等人來覲見，弘治皇帝沒有讓朱載墨迴避，他有意想讓朱載墨耳濡目染，哪怕他還只是個孩子，可這，並非是壞事。
良久……卻是朝著那縣衙冷冷一笑：「咱算是明白了，士紳是最難收買的，可小民卻是最易收買，一口飽飯，就保准他們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這是釜底抽薪，真是狠哪。歐陽志那傢伙……咱算是服氣了，方繼藩教出來的好徒弟啊。」
他發現一個問題。
宣了旨意，命方繼藩領著當方正卿來見駕。
可朱載墨一聽劉健的話，面上卻是依然自若的樣子，忍俊
哪怕是三十錢，都不是小數目啊。
好在，這隻是一縣之地，就算是折騰，也只是一個縣，倒還不至於燃眉之急，會有排山倒海的反對聲浪，現在更多的人，只是觀望而已。
方繼藩：「……」
老半天，還是回不過神來。
說著，他轉身，身後一個緹騎忙是給他披上了披風，蕭敬將披風一卷，徐徐下了酒肆的樓梯，一面道：「預備馬車，咱要立即回京，將所有無關緊要的人，都撤走，這麼多人手，留在這裏做什麼？京里還有這麼大正經事等著去辦呢。」
弘治皇帝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的外孫，忙道：「慢一些，慢一些。」
孩子啊……作為你的父親，我真想抽你啊。
他未必喜歡變法，可他也知道，現在不變，將來遲早還得變，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的。
方繼藩的心更涼，沉到了谷底。
那刑部尚書文濤聽了，也忍不住動容，隨即道：「是啊，陛下，臣也以為，這是最妥善的辦法！」
……
弘治皇帝，卻是憂心忡忡起來：「這些人，竟是如此膽大包天！」
蕭敬沉默了。
劉健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心裏想，陛下啊，當陛下決意派歐陽志去定興縣的時候，這些事，就已註定要發生了。
此時，一個稚嫩的聲音道：「王師傅，這話大錯特錯了。」
這馬上要過冬了，婆娘和娃娃，連新衣都沒有。
他哇哇大叫：「哇……師兄你也在呀。」
現在好不容易到了農閑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