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敗家子》目錄

第1570章 雞犬不留

第1570章 雞犬不留

那翰林忙道:「尋到齊國公的屍首了嗎?」
那翰林方才鬆了口氣,而後看向老者,喜上眉梢道:「老師,這是老天有眼,是老天有眼啊,方繼藩那奸賊倒行逆施,想要斷絕聖學,今日……老師布下天羅地網,他這次便算是死有餘辜了。此等惡賊,人人得而誅之,咱們的好日子……來了!」
倒是一旁的一個翰林等不及的道:「如何?」
蕭敬默默的跪著聽弘治皇帝的決斷,卻是聽得大汗淋漓,這樣一連串的旨意,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大明朝,怕也只有在土木堡之變后,才會有如此緊張的勢態了。
幾個翰林聽罷,緊張的站了起來。
而那書齋的主人,已是老邁不堪,此時正靠在椅上,拚命的咳嗽。
同樣是一封快報,火速的抵達了一處新城的府邸。
蕭敬毫不猶豫,立即拜在了弘治皇帝的腳下,磕頭如搗蒜,一下子就頭破血流:「奴婢……奴婢萬死……奴婢無用啊,陛下……奴婢掌了廠衛,不能為陛下建立寸功,反而……反而……」
還好蕭敬眼疾手快,好不容易將弘治皇帝攙扶住。
似乎對於南通州的結果,他不甚上心。
……
他見陛下額上青筋爆出,齜牙咧嘴之狀,竟再無天子的雍容和儀容。
他是一個老好人。
蕭敬打了個寒顫,他自是清楚陛下口裡所稱的那些賊子都是什麼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似乎……接下來……
雖然這個傢伙很討厭。
「爾等,切切不可聲張此事。」老者吁了口氣,他又猛的咳嗽了一下,才又接著道:「事情辦好,自己偷著樂吧,這消息既傳來了此,想來……此時也已飛報入宮了,陛下這個時候定要召百官覲見,召問此事,到了那時,吾與諸公一道勸諫陛下,俱言廢除八股之害,陛下定是不情願,可如今,他失了方繼藩這羽翼,西山書院亦是群龍無首,就算陛下不肯委曲求全,最終也定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來人,給老夫寬衣,老夫預備……入朝……」
說到這裏,這大笑突又啞住,老淚隨即縱橫而出,弘治皇帝站著,身子似乎撐不住,不得不屈身彎下腰,手搭在御椅上,又大哭道:「朕……朕該如何向秀榮交代,朕如何給天下人一個交代,朕……朕……朕若是無所為,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九五之尊,天潢貴胄,朕的女婿……居然死了,死在大火之中,屍骨無存,親者深恨,仇者大快,可是……他們還想暢快嗎?他們定是想笑,想要彈冠相慶……」
人們總說,他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好皇帝。
弘治皇帝卻是愣愣的看著這銅磚上殷紅的血,心裏卻冒出了一個念頭,連這銅磚都是方繼藩孝敬給自己的。
弘治皇帝的臉上,已殺機重重,那眼眸深處掠過滔天恨意,咬牙切齒道:「古雲:治大國如烹小鮮,切不可操之過急。可是……結束了,一切都已結束了。傳旨,即可廢除八股取士,取消功名,此前對有功名者種種優渥,俱都取消,朕要他們納糧,要他們見官跪拜,要他們繳納稅賦,奢談八股取士者,誅之。廠衛立即往南通州,給朕查下去,無論牽涉的是誰,無論是什麼人,朕要效文皇帝誅方孝孺例,將其三族俱滅,雞犬不留。」
這還未召百官,如何來的旨意?
宛如一道電流,頓時讓弘治皇帝條件反射一般,打了個激靈。
弘治皇帝臉色冷然,眼眸里聚滿了悲痛,卻又驟然哈哈大笑:「好的很,好的很,他們騙了朕數十年,騙了朕數十年啊,數十年前,他們和朕說禮義廉恥,朕深信不疑,而如今,這禮義廉恥還掛在他們的嘴上,可朕已看不見了,看不見啦。」
可蕭敬乍聽到這個消息,卻還是驚了,甚至嚇得瑟瑟發抖,不說自己和方繼藩畢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況他很清楚,齊國公一旦被人刺殺,將是意味著什麼。
「奴婢遵旨。」蕭敬不帶一點遲疑,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斬釘截鐵的回應。
翰林倒是急了,心急火燎的道:「沒有確定,怎麼就敢來報,劉振之辦事也太不牢靠了。」
「廢除八股!」
京師。
蕭敬渾身怕得有種冰冷冷的感覺,他陪伴在弘治皇帝的身邊已久,可哪怕是陛下再憤怒,也不曾見過陛下如此樣子。
這鬥牛服的老者,徐徐伸手,搖了搖。
旨意……
憎恨……
這裏的主人,乃是京內極有名聲之人,且在朝位高權重,因此願意來此巴結和拜訪的讀書人,如過江之鯽。
他立即叩首道:「奴婢遵旨!」
「已是十之八九。」此人道:「為了防範于未然,放火時,外頭留了人,確實沒有人出來,不只如此,還讓人在沿途打聽,也不曾聽到有關齊國公的消息。」
不少人露出了驚訝之色。
蕭敬的腦袋,咚咚咚的撞在銅磚上,在這個時候,顯得特別的刺耳。
接著將弘治皇帝扶著坐在了御椅上,又忙取了茶盞,喂著弘治皇帝呷了一口。
隨即,女婢們俱都告退。
其他幾個翰林點著頭,個個喜極而泣,甚至有人相擁一起。
老者精神恢復了不少,頷首點頭:「總算……少了這心頭之患,老夫此舉,非為私心,乃為公義,老天有眼……此言說的好,正是老天有眼,合該此賊喪命,天道好輪迴啊。」
只是今日,這書齋里格外的清冷,只有幾個當朝的翰林在此閑坐。
齊國公竟是……死了?
奸賊……終於剷除了。
這是歷史上不可多得的。
蕭敬帶著驚懼,立即道:「請……懇請陛下……下旨,奴婢……甘願赴湯蹈火!」
弘治皇帝帶著渾身的冷冽,大袖一揮:「立即去辦!」
這布衣人臉有難色,道:「這……大多屍首,已是難辨……」
「八股改制,也虧得這惡賊想的出來,此人真是喪心病狂,竟到了這般的地步,現在這惡賊一死,便算是去了心頭大患,只怕用不了多久,這滿天下的讀書人都要歡欣鼓舞了。」一個年輕的儒生喜形於色道。
老者這才抬頭,嘆了口氣,才道:「何至於此啊,這是何至於此啊……老夫……咳咳……歷經數朝,哪怕是土木堡之變,也不至到今日這天下這般兇險萬分的地步。哎……」
弘治皇帝臉色依舊是慘然,竟是一副沮喪無比的樣子。
只見弘治皇帝又道:「下旨英國公,令其立即約束京營待變,宮中衛戍,統統交付勇士營。敕命在外鎮守之黔國公、成國公人等,巡視檢閱三軍,各鎮邊鎮總兵官,監軍人等,隨時候命,需做到有備無患。在京駐紮之使節,暫嚴加管束,不得任其隨時與人私通。責令天津衛唐寅,率鎮守天津衛水陸兵馬,嚴防死守天津衛這要害之地。敕歐陽志於吏部,有勾決三品以下官員任免之權,凡有對朝廷懷有怨言者,吏部宜立即罷黜。京內各坊百姓,子夜之後,不得隨意出入。再敕命順天府傾巢而出,把守住各處車站隘口。」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這府邸的書齋,佔地極大,平日這裏車馬如龍。
婢女們給他端來了痰盂,或輕輕的捶打著他的背,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上的欽賜鬥牛服罩著他的身子,不斷的抖動。
真論起來,他是有過錯的,廠衛居然對這一場謀刺沒有提前偵知,這已是萬死之罪。
何止是銅磚,他的這個女婿,還給他建起了這座雄偉的宮殿,使他的內帑充足,立志於革新社稷……甚至弘治皇帝想起,前一些日子,方繼藩還委屈的對他說,他不過是希望天下大治,誰料居然惹來了別人的憎恨。
倒是老者面上依舊氣定神閑,輕描淡寫的道:「是何旨意?」
「是。」
「這些賊子,竟已猖獗到了這個地步了嗎?」弘治皇帝握緊了拳頭,瞪大著眼睛,咬牙切齒的道。
蕭敬趁了空,瞥了一眼那始作俑的奏疏,只一看這上頭的隻言片語,便見上頭寫著:「大火」、「齊國公」、「屍骨無存」等字樣。
說罷,他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卻在此時,有門房匆忙而來,急匆匆的高聲道:「老爺,老爺……外頭……外頭有消息,有消息來……說是……說是……陛下有了旨意……」
蕭敬的臉色……也瞬間慘然了。
緊接著,一個布衣人進來,納頭便拜:「劉公,南通州來了消息。」
可現在……他現在露出的,是猙獰,是無與倫比的憎恨。
蕭敬很明白陛下的心思,到了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陛下的心意,接下來……該是他這個不中用的奴婢將功補過了。
「齊國公……理應已死了,那宅邸已派人燒了精光,沒有人能夠逃出去,此後搜出了數十具屍首……」
此時……面帶憎恨的,是弘治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