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中邂逅
「還有，三哥，宗盛哥哥，是個悶罈子，少言寡語，不過人還是很好的，以後你們就會慢慢熟起來。」他指著另一位著冷藍色直綴的高瘦男孩道。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位男孩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膚色白皙，臉部線條硬朗利落，一雙深邃的黑眼睛宛如大海，渾身散發著一種清冷的氣質。
「看，重衡哥哥，我這箭離靶心就差一點了！」小雪射出超水準的一箭，扔下弓，眉飛色舞的又蹦又跳，重衡一臉縱容的看著她，也使勁點著頭。
德子的臉色變了變，道：「你是什麼身份，敢這樣說我。」小雪輕哼一聲，扭過頭就想離開，不想再理她。
那男孩笑了笑，左邊臉上露出一個小小的的酒窩，雖然年紀尚小，再過幾年，那笑容一定會令無數女子傾倒。
牛若微微點了點頭，已然會意，沒有再說話。
「小雪，我來教你怎麼射中靶心吧。」牛若站起身來，帶著那春風般的溫柔笑容。
「好了，好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重衡笑嘻嘻的過來打圓場，以前自己也被這個妹妹氣得七葷八素，現在對著她，似乎脾氣倒越來越好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不想嫁出去還挺高興的。
重衡心底輕輕盪了一下，妹妹的笑容，好美。就像敦盛說的那樣，像櫻花一樣的美。
重衡臉色一斂，道：「德子是父親大人和辰子夫人所生的長女，辰子夫人是以前的正房，生了德子不久就過世了，聽說德子總是在房裡，不怎麼出來的，怎麼了？」
「小雪，你就是父親大人新收的養女？」德子的眼神一眯，多了幾分玩味的意味。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絲和她年紀毫不吻合的神色，道：「那你應該給我行禮，我是長女。」
「這是六波羅大人的長女德子小姐，還不趕快行禮。」她身邊的女侍也是一副同樣的臉色。
「嗯，你不生氣了嗎？」小雪不大相信的問著他，瞟了一眼他的手臂，畢竟那一口還蠻大力的。
他的身上隱隱的散發著一陣熏香的味道，和重衡他們不同，他身上是一陣淡淡的梅香。經水一濕，香味更加濃郁。
這話一出口，立刻就把小雪的怒火全勾了起來。
什麼，嫁人，太早了吧，小雪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道：「我才不要嫁人，嫁不出去才好。」
小雪看著他的笑容，忽然心念一動，道：「重衡哥哥，
果然，平家的幾個公子似乎都在這裏練習射箭和刀法，他們身穿各色直綴，外著軟甲，揮刀舞劍，倒也顯得英姿煥發，少了幾分儒雅，多了幾分英氣。
重衡看了看還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的小雪，忽然大笑起來，他伸出手，朗聲道：「起來吧。」他這樣是不是代表友好呢？小雪望了一眼他，他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原來他笑起來還挺陽光的，半信半疑中，小雪也伸出手，他用力一拉，把小雪拉了起來。
「小雪，在母親大人面前不要隨便提起德子，母親大人，嗯，不怎麼喜歡她。」重衡低低的又吩咐了一句。
這期間，倒也常常見到牛若，牛若和他們兩兄弟的關係似乎也是不錯，聽重衡說只知道牛若是六波羅大人小妾常盤夫人的孩子，但好像是常盤夫人帶來的孩子，所以他們也不知道牛若的父親到底是誰。而牛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
在她們喊出第二聲救命之前，已經有個人影飛奔過來，迅速的跳入了水中。
畢竟都是一群孩子，只要在一起玩得高興就好，誰會管這麼多事，知盛對小雪雖然一直不怎麼友好，對牛若卻是一直情同手足。
走在迴廊上，聽見後庭傳來一陣刀劍相接聲，小雪一陣好奇，對了，平家都是武士出身，莫非他們在練武？小雪為自己的這個發現興奮不已，她躡手躡腳的溜到後庭外，往庭院里偷偷瞄去。
靠近小雪的時候，她又似乎聞到了那陣似有似無淡淡的梅香，心底深處似乎泛起了一絲淺淺的漣漪。怎麼了，這可只是個九歲多的小男孩，自己怎麼會對他有這樣奇怪的感覺，是因為他救過自己得緣故嗎？
他的眼神冷冷的看了過來，小雪衝著他甜甜笑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又立刻轉過了頭去。
小雪笑了笑道：「沒什麼，我不小心掉到池子里，是他救的我。」她一邊說著，一邊對那個叫做牛若的男孩使了個眼色。她可不想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是你救了我嗎？」小雪吸了幾口好聞的香味，又是一句：「你身上的香味真好聞。」
「德子太害怕，已經跑回去了。」那男孩輕聲道。可惡的德子，這個仇算是結下了。
「沒什麼，偶而聽到這個名字，所以隨便問問。」她隨便的支吾了過去。
小雪緩緩的睜開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
「小雪，快點好起來，我還有很多好玩的要教你呢。」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平添了幾分調皮的味道。
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重衡，他還是一襲黃色直綴，外披金絲唐錦軟甲，身背黑雕羽箭袋，手拉桐色藤弓，一箭射出，正中靶心，射得還真不賴。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知盛在那裡一個勁的抱怨著，他這般風雅的人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沒規矩的妹妹，要是傳了出去面子何存。
「不許撇嘴！」知盛一聲大吼，完全是一副不能忍耐的樣子。「太粗魯了……」他誇張的作暈過去狀。
不知不覺，在六波羅府邸已經過了半月有餘，小雪不由感嘆貴族女子生活的無聊，除了每日學習的和歌，平時不是賞花賦詞，就是烹茶調香，這讓生性活潑的她悶透了。
牛若，到底是誰呢？找機會要好好問問重衡。小雪對這個救了她的俊美男孩充滿了好奇。
迷迷糊糊中聽到門口似乎有人在說話。
「德子小姐，請慢些走。」咦，有人過來了，小雪翻身從假山石上坐了起來，往下看去，正好看見一張俏麗的臉望著自己。
「你沒有事吧？」聲音也是纖細的，是男是女？小雪又仔細的看了看，他穿著白色的直衣，束著長發，應該是個男的，第一次看見比女人還美的男孩呢，啊，對了，好像自己掉進了水裡，小雪忽然反應過來，看美人的心情頓時也沒有了。
德子和她的女侍似乎已經嚇得呆住了，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半天才喊出一句救命。
知盛哼了一聲道：「我是不操心，我才懶得管你，等以後你嫁不出去，看你怎麼辦。」
「母親大人，小雪妹妹怎麼樣了？」好像是重衡的聲音。「母親大人，我可以去看看小雪嗎？」
小雪搖了搖頭道：「有什麼好害怕，我又沒有事了，對了，我叫小雪，你呢？」
德子小姐，是時子夫人的女兒嗎？怎麼她根本不知道呢，時子夫人也沒有和她提起過，小雪一時沒有反映過來。
當牛若幫她搭弓瞄準的時候，那股梅香似乎濃郁起來，令她的心神也有些恍然。
「那還不先去換了衣服，還傻在這裏做什麼，笨蛋。」怎麼忘了，重衡身邊一定會有那個人——平知盛。
他連忙捂住了她的嘴，沉聲道：「不要胡
落水的她居然就這麼的生起病來，到了這個時代中的她似乎變得體弱多病起來，也許是這一年養尊處優的貴族生活令她體質更弱吧，怪不得古代貴族女子都比較短命呢。不行，要多些鍛煉才好。
自此之後，重衡沒事就會來找小雪，雖然男女有別，但一來他們年紀尚幼，又是兄妹關係，再來武士之家也沒有一般公卿家這麼多的禮數，所以時子夫人也就由得他們去了。
她輕扯了扯他的衣角，道：「拜託，重衡哥哥，我真的很想學，每天都賞花賞月賞風景，寫些和歌，我就快憋死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死掉的。」
小雪看了看她，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從假山上爬了下來。
「嗖——」恍惚之間，那箭已經飛一般的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德子用袖子掩住口，譏諷的笑道：「一點也不懂禮儀的人，好粗魯。宋國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今天的府邸似乎格外熱鬧，好像有個茶會。小雪最喜歡這樣的時候了，因為通常這個時候，人們總是沒有留意到她。
自然是到老地方去，所謂老地方其實是內庭里的一個荷花池邊，山石流水，清雅怡人，卻沒什麼人。是重衡最先發現的，現在自然也成了她的秘密花園了。是個養神的好地方呢。
重衡一愣，道：「可是你是個女子，學這些個做什麼？」
「成什麼樣子，平家女人的優雅怎麼一點也學不會，無藥可救。」猜都不用猜，說出這種話的人一定就是他——平知盛。小雪轉過頭，送了他一個白眼，道：「我就是學不會優雅，怎麼樣！你就別操心了，不然皺紋都出來了呢。」
「真的很棒。」重衡走了過來，一手拉起了小雪，把他們兩人分了開來。「小雪，還是哥哥來教你吧。」他瞪了牛若一眼，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可愛的妹妹居然抱著這個人，就算是自己的好朋友也不行。「你們都在這裏幹什麼？」在場的幾個人都不由一驚，這個地方很少有人過來。
這天，時子夫人和六波羅大人都進了宮，小雪趁著女侍不備，也溜出房間。半個多月來，好像還沒好好看過這個府邸呢。
小雪的心頭忽然一熱，重衡清澈的眼神令她覺得有些慚愧，她對他示好，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在這個家裡避免被排斥，帶著點不純潔
這之後，重衡有空真的開始教她一些射箭之術，小雪的悟性極好，沒過多久，就學得似模似樣了。不過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他們，就只有知盛和牛若。
「德子呢？」她惡狠狠的問著。
「知盛哥哥，我希望以後你娶一個比我粗魯一百倍的妻子，哈哈。」小雪的話令知盛滿面漲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像感覺到有隻手輕輕的覆在了她的額頭上，暖暖的，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重衡擔心的臉。
接下來的聲音沒有聽清，只聽到有人輕輕推開移門，走了進來。
「我是小雪，你呢？」小雪盡量的用友好的語氣回答她。
她笑了笑，點了點頭，道：「好多了。」
還沒等小雪扔了手裡的弓，一個藍色人影一晃，已經立在了小雪的眼前。
果然還是個孩子，小雪暗暗好笑，不由巧然一笑，清脆的喊了一聲：「重衡哥哥！」不管怎麼樣，有哥哥的感覺還是不錯的。就讓這小孩佔佔口頭上的便宜吧。也算是不咬不相識吧。
糟糕，在落下水的一瞬間，小雪的腦中就閃過這個詞，身上沉重的十二單衣讓她根本沒法游水，還沒來得及再想什麼，已經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水。
重衡和那個瞧不起人的知盛的關係似乎是兄弟中最好的，可能是年齡相仿的緣故吧。但每次看到重衡帶來小雪，他總是要出言諷刺幾句才罷休，不過說歸說，他還是挺樂意和他們呆在一起。
「小雪，好些了嗎？」他輕聲的問著，衣袖上淡淡的熏香味一絲一絲的瀰漫在空氣中。
「哇，好棒！」小雪興奮的一個轉身抱住了牛若，牛若的身子一緊，卻並沒有躲開。
小雪站起身來，對著知盛做了個鬼臉，道：「知道了，傻——瓜。」，在重衡的笑聲下匆匆回了房間。
平家的公子們，果然個個都是俊俏人物，能文善武，小雪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好像掉進了帥哥們的窩裡，真是越想越開心，穿越時空，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了……
「對了，德子是誰啊？」她忽然想起那個讓她生病的罪魁禍首。
「看，小雪，要這樣，視線要和靶心平行……」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熱熱的，好癢，癢得她想笑出聲來。
她收起笑容，冷冷道：
「小雪！」另一個年紀更小的男孩飛撲過來，滿臉的笑容，「小雪姐姐！」小雪一愣，這個男孩正要撲進她懷裡的時候，卻忽然被人揪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他手腳亂擺，一臉不甘心的樣子。「敦盛，別鬧，好好去練劍。」揪住他的人居然是重衡。
「重衡哥哥，剛才那個兇巴巴的人是誰？」小雪指了指那個一臉不屑的男孩，似乎是個不好對付的怪小孩呢，「那是你的四哥，知盛哥哥。」重衡做了個怪臉，低聲道：「不過，他好像不怎麼喜歡你，所以你千萬不要惹他。」
那男孩又是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忽聽身後傳來喊聲：「牛若，你怎麼先到了。」聽聲音好像是重衡，果然，他急急的跑了過來，一見到這個情景，臉色一變，蹲下身來，連聲道：「小雪妹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害怕嗎？」那男孩似乎有些奇怪小雪的反應。
那男孩一見是她，眼內的煞氣減了幾分，卻是多了幾分不屑。輕輕哼了一聲，便轉過身去。
噢，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以前沒看到過她，也怪不得時子夫人沒和她提起過，原來不是時子夫人的親生女兒，想來時子夫人可能以前和那位辰子夫人也是不大合的吧。這麼驕橫的小姐，也不知道以後誰倒楣娶了她。
真正梅香好，翻在袖中薰。
「誰在那裡！」一聲大喝令全神貫注偷看的小雪嚇了一跳，腳下一絆，很沒有面子的摔倒在了地上。她看著這個沖她大喝的男孩，也就十來歲的樣子，身著茶綠色直綴，小麥色的健康膚色，挺鼻薄唇，一雙黑亮的眼睛虎視眈眈的望著她，平家公子們的眼睛怎麼都是這樣的銳利。
「你，你是誰？」那女孩也就十來歲的樣子，姿容婉麗，卻是一臉驕縱，身著柳色十二單衣，小雪也是一愣，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孩。
「你別走。」德子猛的一把拉住她，小雪心裏更怒，甩開德子的手，不料德子的手勁還不小，小雪不由心頭大怒，又故法重施，低頭咬了下去，雖然沒有用力，但德子一吃痛，雙手一掙，推了一把，小雪腳下沒有站穩，被她一推，竟直直的往身邊的池子里跌了下去。
重衡挑了挑眉，道：「哼，我是個男人，可不跟個女人一般見識。」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稚氣的笑容。「不過，你要乖乖的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