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別京城
望著他的背影，夕霧再也掩飾不住失望的神色，喃喃道：「成范大人，您這陣溫柔的風，永遠要這麼吹下去嗎？」
宗盛雙眉緊鎖，思索了半天，忽然開口道：「為今之計，恐怕只有先到九州避一避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哀和無奈。關西九州，不是平氏一族的老家嗎。
成范保持著微笑，淡淡道：「那麼，告辭了。」說著就放下了帘子。
「哦？」成范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
「是嗎？我怎麼覺得成范大人似乎只有身體在這裏呢，您的心，是不是飛到了別的地方去了。」夕霧嬌笑著繼續說著。
成范輕輕拉起捲簾，微笑道：「大納言大人，怎麼了，您怎麼這麼晚還在這裏？」
「您周旋于各式人群中，實在是很容易讓女人愛慕，您身邊的女子數不勝數，您對她們都很好，疼惜，憐愛，呵護有加，可是從不放真感情。您也讓人猜不透一切，就象一陣溫柔的風，會吹過每一個人，然後不留痕迹地離開。」夕霧淡淡的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噩耗連連，平家的人還來不及悲痛，就要立即商量接下來的對策，因為木曾義仲的大軍已經逼近平安京，而平家目前的兵力根本不能和他們相抗了。
成范彎腰輕輕拾起檜扇，再抬頭時嘴角又掛著那抹永遠不變的微笑：「其實不管誰來有什麼關係呢，平家還是源氏，都和我們無關，他們打他們的仗，我們照樣過我們的生活。」
成范一笑，優雅的喝了一口盞中的酒，溫柔的說道：「風？怎樣的風？」
「唉呀，中納言大人，您平時實在太不關心朝政了，您沒聽說源氏的木曾義仲就要進入京城了嗎，上次的俱梨迦羅一戰，他們平家已經元氣大傷，根本就不是源氏的對手，所以才逃跑的吧。」大納言似乎有點幸災樂禍。
「沒錯，我們平家人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拉門忽然被移了開了，知盛一步跨了進來，他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但眼神中已經稍稍有了一些神采。
「不離開難道和他們硬拼嗎，我們不僅要離開，還要帶上德子和安德天皇一起離開！我已經決定了，重衡，我才是一家之主。」宗盛的口氣也有些強硬起來。
成范的笑意更濃，附下身子，在她耳邊溫柔的說道：「你不是說我象一陣風嗎？那麼一陣風又怎麼會總是滯留在一個地方呢？」
平家的人們更是悲傷到了極點，公子們悲慟萬分，女眷們失聲痛哭，尤其是知盛，自回來以後就把自己關在房內，再也沒有出來過。禍不單行，平維盛也在富士川之戰中慘敗給了源賴朝和義經的軍隊，倉皇的帶著剩下的平家軍逃了回來。
「呵呵……」成范嘴角微揚，勾起一個完美的笑容。
「三哥，現在該怎麼辦，木曾義仲很快就要逼近京城，現在連附近的寺院都一起響應，我們的兵力如今只有兩三萬，根本不夠。」重衡一臉憂心
宮中的女官尚侍夕霧所在的庭院內，藤原成范正和夕霧品酒賞月。
畢竟和源賴朝相處了快兩年，她看得出這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木曾義仲安安穩穩的手握大權。所以她要賭宗盛哥哥這一邊，只要順利逃到九州，平家一定會重振旗鼓，捲土重來。
重衡臉色發青，嘴唇動了動，似乎又想說什麼。
「成范大人，您就像一陣風呢。」夕霧微笑著，笑容底下卻隱隱有一絲苦澀。
「為什麼？」成范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問道。
「知盛！四哥！」宗盛和重衡又驚又喜的看著恢復了一點精神的知盛，知盛徑直坐了下來，望著宗盛道：「這筆帳，我一定要木曾義仲十倍奉還！」
「離開？」重衡噌的站了起來，「我們平家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就這樣全部放棄嗎？」他一臉的不甘心。
平安京里，還有什麼割捨不下的嗎？是了，藤原成范，這個老讓她生氣的花花公子，以後再也不用受他的氣了，可是為什麼，心裏隱隱的有一陣失落感，也許是因為以後再也沒有能夠傾訴心事的人了……成范似乎比她的哥哥們更加了解……她的心情……
「我是害怕，」他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把一切都隱藏了起來，笑道：「我是害怕心愛的女人象輝夜姬一般飛到月亮上，再也不回來了。」
是嗎？飛到其他地方去了嗎？他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那個女孩水晶般的眼睛，她這樣的女孩子，為什麼偏偏要
「呵呵，」夕霧持扇遮面而笑，「成范大人您真會開玩笑。」
他笑著，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眼底的笑容漸漸消失……
「成范大人，您每次來的時候都忘了一樣東西呢。」容貌嬌艷的夕霧靠著成范，語氣輕柔的說著。
兩虎相爭，源賴朝有了義經更是如虎添翼吧，腦中又浮現出那個有著淡淡梅香的清雅少年，一定要回來，約好了噢。他溫柔的話似乎還在耳邊迴響，又來了，每次想起他，胸口總會一陣一陣斷斷續續的抽痛，義經，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她想見，可是又怕見，因為不知道會在何處相見……
小雪應了一聲，不禁心生惆悵。說走就走，居然這麼快，平安京，又要說再見了嗎？這一次離別，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了……
「我想我要告辭了。」他輕輕站起身來，輕輕一笑。夕霧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失落，卻還是柔聲的說道：「成范大人，您這麼早就回去了嗎？」
在放下帘子的一瞬間，成范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平家的人都離開了，那麼她一定也離開了。為什麼自己的心裏焦躁不安，好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以後還見得到她嗎？如果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臉，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再也
「嗯，這才是我的哥哥們，哪怕輸得再慘，我們也千萬不能放棄希望。」小雪看著重新振作精神的知盛，心裏鬆了一口氣，她不停的告訴自己，不可以再想源義經了，他是源家的人，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和哥哥們，一起守護平家，守護這個家裡的人……
「就是您的心啊。」夕霧伸出纖纖素手，點著他的胸口。他微微一笑，一手輕輕擁住了她道：「怎麼會呢，我的心，可是一直在你這位美人的身邊啊。」
「三哥，要走就要快，不能拖延了。」知盛提醒道。宗盛下了決心般點了點頭，道：「明晚就走，知盛，明天把德子和安德天皇都帶上，重衡，你去調集所有可以調集的平家軍隊，我明天就召集所有的平家人來這裏。小雪，女眷這裏你幫著照顧一下。」
大納言笑了起來，道：「不錯，不錯，不過像中納言大人這樣，備受女子愛慕的生活真是讓人羡慕啊。」
宮外，藤原成范剛坐上來接他的牛車，忽然有人快步走到了他的車前，低聲問道：「請問是藤原中納言大人嗎？」，這聲音似乎是同為殿上人的大納言，這麼晚他怎麼在這裏？
小雪點點頭，輕聲道：「知盛哥哥，一定是還在責怪自己，一路上他都在責怪自己太輕敵，
宗盛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和讚賞，點頭道：「小雪說得沒錯，離開並不是放棄，我們還會再回到京城的。」重衡深深的凝視著小雪，沒有說話。
經過俱梨迦羅谷一戰，最後能夠活著回到平安京的平家士兵只剩兩萬餘人，京城中幾乎家家帶孝，孤兒孀婦盈街，尋夫攬子的哭號震天動地。整個平安京陷入一片悲哀之中。
什麼！平家所有人都離開了？成范手中的檜扇啪的一聲掉了下來，大納言驚訝的看著他，平素一向優雅冷靜的中納言怎麼也有這樣失態的時候？看來這次真的是件大事。
第二天，夜。
「我贊成宗盛哥哥的主意。」小雪忽然插了一句。重衡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沖他點點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硬拼不是個明智的方法，哥哥們別忘了起兵的源氏可不止義仲一家，現在如果義仲佔領京城，其他的源氏，比如源賴朝，恐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讓他獨佔鰲頭吧，到時必有一場爭鬥，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們何不趁這個機會在九州好好養精蓄銳，到時候東山再起。」
「小雪，四哥還是不出來嗎？」，重衡憂心忡忡的問道。這麼多事中，唯一讓人鬆一口氣的，就是重衡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
大納言一臉神秘的看著他道：「您還不知道嗎？內大臣大人帶著主上，以及平家所有人，已經逃離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