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戰在即
「這眼睛，是我見過最清澈的，這嘴唇，是我見過最美麗的，這笑容，是我見過最無邪的，這女孩，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他低低的說著，忽然用雙手緊緊捉起她的手，凝視著她的眼睛低聲道：「這雙手，一點也不臟，是我見過最乾淨，最動人的。因為她在保護很重要的東西。不是嗎？」說著，他就附下頭，溫柔的把嘴唇覆在了她的手上。
反正睡不著，再說明天很早就要出發，乾脆就起來著衣吧。她起了身，束好胸，熟練的穿上用黃色絲線綉著飛鳥圖案的深紫色的直綴，她看著一邊的鬼面具，輕輕拿起，仔細端詳，不知為什麼，猙獰的鬼面具此時看起來好像有一絲寂寞呢。慢慢的將面具覆在臉上，心中隱隱的有些鈍痛。在戴上面具的一剎那，義經，我們不再相識，從這一刻起我們就是敵人了，盡全力打敗你，這是我唯一要做的事。
「我們妹妹似乎和中納言大人並無瓜葛吧，以前的婚約也早已解除了。」知盛寒著一張臉也走了過來。
小雪一聽，好像這件事是自己有點理虧，也沒和他道別，於是囁嚅道：「我是想和你道別的，只是實在沒有時間，你也知道，我們是連夜離開京城的呀。」
「這裏既然很危險，」成范的嘴角勾起一個難以猜透的微笑，「那就跟我回平安京吧。」
一臉震驚的小雪半天沒回過神來，直到自己的呼吸不過來才反應過來，他怎麼會抱得這麼緊，快要窒息了……用了好大勁才把他推開，趕緊深呼吸幾口空氣，怒道：「成范！你想把我悶死啊，你到底受了什麼刺激了。對了，你怎麼來了？」
說完，她瞄了
「小鳥，不要再這麼辛苦了，跟我走吧，跟我回平安京。」他低聲道，胸口又開始隱隱的痛了起來。
「沒想到，我們也有和牛若兵戎相見的一天。」知盛的臉色有點黯淡下來，重衡的臉上笑容也消失了，兩人一時無語，似乎都陷入了兒時的回憶中。
知盛看了他一眼道：「話是沒錯，但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小心一點好。」
「被這丫頭溜了……」重衡無奈的搖了搖頭，與知盛對視了一會，兩人忽然都笑了起來。
小雪也任他抱著，沒有掙扎，成范身上的熏香，總是會讓人有種安心的感覺，有種——不想放開的感覺。
「什麼！想念她！」這話似乎令重衡更加惱火了。
成范笑吟吟的看著她，道：「我想你啊，所以就來了。小鳥，你這麼狠心，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我好傷心啊。」
她看著他，成范的眼神不像是開玩笑，更多的似乎是不安。成范，是在擔心她嗎？她心中一動，露出一抹微笑道：「等打敗源氏，重返京城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再相見的，不過」她頓了頓道：「只怕到時你忙著陪你的紅顏知己們哦。」
曾經的溫情脈脈，甜蜜的擁抱，溫柔的親吻，美好的回憶，不能實現的約定，我要全部忘掉，——全部。
「笨蛋……」成范無奈的喃喃道，一伸手，把她緊緊的摟在自己懷裡，第一次感到自
「重衡，這次我們守的是東面生田之森的城戶口，在森林里混戰時留意一把小雪，千萬別讓她出事了。」笑了一會，知盛斂了笑容道。
不等她推開成范，重衡已經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手把小雪拽了過來，一手推開成范，怒氣沖沖的望著他道：「你對小雪做了什麼！」成范抽出檜扇輕輕架開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冷靜點，平家公子，我只是想念你的妹妹，來看看她。僅此而已。」
他眼光一轉，望向池中的荷花，道：「明年此時，也許你我就在平安京和小雪一起賞荷了。」
「啊——」冷不防，雙手忽然又被成范捉住，她一驚，正要說話，成范的另一隻手已經輕輕的撫上了她的臉，他的手指溫暖而有力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從眉毛，眼睛，嘴唇，一路慢慢的下滑，他的手指好輕柔，好溫暖，象受了蠱惑一般，小雪一時竟沒有抗拒。
「唉呀，我們只是朋友。」小雪似乎有些底氣不足。
「成范，等重返京城的時候，我一定會去看你的！」看著他的背影，小雪忽然朗聲說道。
小雪的身子猛的一震，身體好像觸電一般，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身體傳了過來，成范的嘴唇好像有魔力一般，喚起了她內心深處最軟弱的地方。這雙手，一點也不臟，是我見過最乾淨，最動人的。小雪的鼻子發酸，眼眶裡好像有什麼要流出來了，該死的成范，為什麼要說這些
正努力閉上眼睛時，忽然從外面傳來了一陣笛聲，笛聲清澈動人，沒有絲毫渾濁紊亂的跡象，隱隱的透著幾分坦然。她笑了笑，一定是敦盛又在吹他那心愛的小枝了，想來他也睡不著吧，不過從笛聲聽來，他似乎一點也不緊張。
重衡一笑，道：「我倒是期待這場戰爭早點到來了。」
「請問——」小雪剛說了兩個字，那個男子就慢慢轉過身，溫暖似春風的眼神，微挑的眉，唇邊那抹永遠優雅的笑容。
她搖了搖頭，沒好氣的說：「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丟下哥哥們逃跑，我才不是這樣的人呢，你又想耍我了吧，這次我才不上當呢。」
成范臉上一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小鳥，你這是關心我，對不對。我好高興啊。」
想要守護一樣的東西的感覺，也許他很快就會明白了……
成范頓了頓，微微點了點頭，就往前走去。
成范挑眉看著他們，臉上笑意更濃，淡淡道：「那麼，告辭了。」他轉過身的時候望了小雪一眼，那眼神中夾雜著複雜的情緒。似乎有一絲擔憂，有一絲失落，有一絲遺憾，有一絲迷茫，有一絲——眷戀。
知盛微微點頭，「當然，這一戰我們要全力以赴。」
「啊——不要問了，我頭痛了，對了，兩位哥哥，天色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們也趕快休息吧。」小雪快速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一陣風般沖回了自己房間。
「啊……成——」話還沒說完，那男子已經笑容滿面的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把她拉進自己懷裡，：「哦呀，小鳥，我好想你啊！」
「四哥，源
「聽說現在源氏軍里提起鬼面，都心生恐懼呢。」他放開了她的手，忽然說了一句。
她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快回去吧，源氏的軍隊馬上就要打過來了，這裏很危險。」
「什麼！小鳥！你叫她小鳥！」重衡一聽他叫得如此親熱，頭頂都快冒煙了。
什麼！小雪瞪大了眼睛望著成范，跟他回平安京，怎麼可能，他的眼中似笑非笑，多半是在開玩笑，戲弄她吧。
她臉上一熱，掙了一下自己的手，沒有掙脫，於是也沒再掙，繼續道：「你不要玩了，我是認真的，這裏真的會很危險，快點離開吧。」
「小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和他來往這麼密切？」重衡的聲音令小雪的腦子一陣發暈，唉，差點忘了，這兒還杵著兩個不好惹的主呢。
知盛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意，道：「以前的事不提也罷，那麼中納言大人就請回吧，朝廷里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呢，哦，對了，您好像對朝政並不關心，怪不得有空到這裏來了。」知盛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譏諷。
「小鳥，你真的甘心這樣的生活嗎？你要守護的東西真的這麼重要，值得你付出這麼多？」成范緊緊的盯著她，一反常態的斂了笑容。那雙溫暖的眸子似乎有什麼要噴薄而出。這樣的成范，有點奇怪。
「哦，那還不是因為你們這幾位公子的搗亂，小鳥才逃走的，說起來還是你們破壞了這樁美事呢。」成范的唇邊揚起戲謔的笑容。
小雪的心裏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笑了笑道：「不是很好嗎，人人都知道
不爭氣的一滴眼淚還是滑落臉頰，不偏不倚的掉在自己的手上，成范似乎一驚，猛的抬起頭，看見她憋著眼淚的樣子，不由輕輕一笑。他用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花，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從心底襲來，似乎產生了一股想要保護她的衝動。
重衡點點頭，道：「有我在，她沒事的，而且她的本事怕還要高過我呢。」
「是，值得，哪怕我的雙手沾滿鮮血也是值得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的苦澀湧上心頭：「不，我的手早已沾滿鮮血，骯髒不堪了……」
「朋友？朋友會摟在一起，還叫你什麼小鳥，成何體統……」知盛也插了一腳。
她感到成范握在她腕上的手收緊了一下，抬頭看去，他仍然是一臉的微笑，：「哦呀，小雪變聰明了呢。」小雪在那一瞬忽然覺得自己眼花了，成范的眼中似乎飛快的閃過一絲失望。
明天就是大戰的日子了，今晚恐怕無人入眠吧。平家所有人早就從九州移到了一之谷的行館中。女眷們和幼小的天皇基本都安置在了戰船上。在這一之谷行館中，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小雪睡得極不踏實，尤其明天就要和義經的大軍一戰，心裏不由百感交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雪慢慢抬起頭，透過成范的肩膀向前方望了一眼，身子立刻就僵住了，不知什麼時候，重衡和知盛已經站在迴廊上了，重衡一臉惱怒的看著她們，知盛的臉色也是鐵青的。
直到那抹柳色消失在眼際中，小雪忽然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失落……
庭院里只剩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兩位哥哥。兩人抬頭望望天色，好像才正午啊，這就時間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