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一部 卷四 鳳凰劫

第二十三節 武林法則

第一部 卷四 鳳凰劫

第二十三節 武林法則

「沒錯,四十歲是分水嶺。你都在武林中混到四十歲了,少說也在江湖裡打滾二十年了,一個可能就是你已經變成了高層人物,非常有權力,手下一大幫的部下。這樣的人,武功對他的作用就很小了,最關鍵的是看他的領導能力,從肉搏戰變成領導戰了。舉個例子,你看我們長樂五老都六十多了,一是年齡,二是太忙,沒有多少時間練武,武功肯定退步很大,但是你動動他們試試?你連接近他們的機會都沒有,他們身邊侍衛林立、高手如雲,恐怕你劍都拔不出,就被亂刀分屍了;就算你用弩箭,他們那些保鏢都是人高馬大,瞬間就可以在他身邊鑄起一道肉牆,什麼弩箭能穿透?然後馬上就是潮水一樣的高手湧上來了。我說啊,到了他們這種地位,武功已經成了一種擺設了,不要都行了!」
「怎麼不會是你們幫主?」王天逸也是一愣:「我們青城中掌門是武功第一啊。」
此時,一個人遠遠的跑了過來,躬身稟告說道:「副首領,俞睿統領來看您了。」
笑完,他表情凝重的對王天逸說道:「師弟,有時候漂亮話好聽,但你別信!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啊,找個機會練練游泳,練練從懸崖上徒手攀登下山,這都是必不可少的技能,有時候比一本價值萬金的劍譜都有用的。能讓你活命啊。」
「他問你要了多少錢?沒騙你錢吧?」左飛很關切的問道。
「啊?我們青城向來鼓勵奮不顧身的作戰,我從來沒聽說過經常跑江湖的師兄說自己逃跑過。不過小道消息說,他們就算跑,也經常說是『從長計議』或者『採取迂迴策略』什麼的。」
「知道你善於和人打交道,所以才讓你執行這次任務。」
「當然記得,以前我們的鷹七統領,號稱『無影水上飄』,輕功、暗器絕好的一個人。」古日揚說道。
這次是古日揚大笑起來:「搞那麼假幹什麼?誰又不是神仙,老在危機四伏的武林中打滾,說不準哪天就碰到幾個敵人打你一個,不會跑怎麼行?你看如果那個左飛會游泳,你那天怎麼可能堵得住他?」
「有一個庸醫,一天出診,結果把人家治死了。病人的家人當然不依了,結果把他關在柴房裡。半夜裡,他從窗口爬了出來,游泳回家了。等他濕淋淋的回到家裡,看到他兒子正在點燈苦讀醫書,他一把扯過醫書,對他兒子說道:『看什麼醫書?要當醫生,先學游泳!』」
古日揚倒也沒有事情,就是閑聊。他口才好,會說話,兩人笑聲不斷。
古日揚嘀咕了一句:「訓練太不周密了。」
「哎,左飛,你不是說你偷……拿錢是為了給北方的一個村莊修橋嗎?還差多少?」
「我們武林中人也是一樣,且不說出必須要游泳的任務,就是遇到危險,如果不會游泳,被河流阻擋跑不了怎麼辦?」古日揚認真的說道。
王天逸給左飛倒上茶問道:「左飛,你覺的我那劍法如何?」
古日揚和左飛互相見禮客氣,古日揚是大幫派中的幹將,很不喜歡左飛這種嘻嘻哈哈不講禮節方式,但是臉上卻是滿臉笑容,說道:「師弟啊,你有客我就先走了,正好還有點事情。呵呵,左小哥你們慢聊啊。」說完和二人告辭出來。
「哈,」古日揚說道:「王天逸初出茅廬的小孩,我們現在處的和兄弟一般。」
「哦,那倒沒有。」王天逸趕緊說道。
古日揚想了一下,笑道:「沒有手下,有特長也行。比如你不管別的,就苦練武功,興許你連算術都不會,但是可以去當保鏢啊,那收入可高的很。比如我聽說厲老的那個貼身保鏢荊無命原來是武當派的高手,他一年的酬勞對我而言那就是銀山了。不過當保鏢可真的是拿命換錢,他們的責任不是攻擊,而是防禦,遇到刺客,不是講閃躲騰挪、尋隙出擊,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擋鋼刀擋弩箭,這種活給我多少錢我也不想干,太憋屈了。另外一種就是專門研究武功本身,改良、發明新的武功,比如少林達摩寺那幫老和尚,他們如果想進其他幫派干,不管開價多少錢都會有人請他們的,他們自己武功也許不高,但是他們研究武功幾十年了,經驗閱歷豐富的很,唉,這樣的人也是千金難求啊。」
「也不是全因為這個,」古日揚笑道:「兄弟你聽過一個故事沒有?」
王天逸知道古日揚說的是實話,站起來行禮,很誠懇的表達感謝。
古日揚也跟著笑了一會,說道:「其實也不完全算笑話。」
林謙拍著古日揚的肩膀說道:「武林這麼大,還怕沒機會立功勞嗎?再說前幾次你辛苦的很,這次就當給你的假期。這次任務的關鍵是拿捏時機,別太大意辦砸了。」
「我回去之後,也不可能像你一樣天天在江湖上溜達,這八百兩你就當是我的心意,替我救濟其他的窮人吧。」王天逸笑道。
過了片刻,屋門「砰」的一聲打開了,左飛左腿獨立,右腿穩穩的懸在半空,保持著踹開門的姿勢,臉上一臉的壞笑,卻看到有些吃驚的古日揚。
「什麼丟人?這是很嚴肅的事情。要學打人先學逃跑。我們這裡有專門的行家研究這個呢。」古日揚說道。
「啊,這樣啊。想想確實是這個理,地位越高,武功的作用其實越小。但如果當不上那種人物呢?」
王天逸聽得臉都綠了,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結結巴巴的問道:「那麼我這樣的練武功豈不是白費了?」
「啊?」王天逸驚道:「可是我看你們很多高層人物都在四十歲以上啊,我們也有不少高手年紀在四十歲以上啊。」
王天逸苦著臉,沒有吭聲,好久才強笑道:「希望如此吧。」腦子裡卻想:「以前還覺的武林挺風光的,那些個武林大人物一個個鮮衣怒馬,僕從如雲,羡煞旁人,但實情看來並非如此簡單,多少武林中人才能出一個這種人物啊。我還是趁年輕多賺點錢,趕緊轉行吧,開個小店也成啊。媽的,早知道這樣,當年在家裡就該跟著劉賬房學學打算盤了!」
「哎,聽說師弟你不會游泳?」古日揚問道。
左飛趕緊進來,卻向王天逸說道:「天逸,不知道你有客啊。剛才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就你自己在呢。這位是?」
「黃老?」古日揚和另外一個暗組手下聽了一愣,隨後都笑了起來:「他管著商業,要我們的人幹嗎?難道要我們給他巡街看大門嗎?」
「你也就別偷了。你人也不錯,武功更好,何必做這樣的事情?」王天逸知道他的意思是換了別的城市再偷。
「你們青城沒讓你學過游泳?」
「願聞其詳。」
「如果年紀大了沒有地位也沒有特長呢?」王天逸怯怯的問道。
走了沒多遠,正碰見林謙一個人遛了過來。
左飛正翹著二郎腿,端著茶杯悠然地說道:「天逸啊,你的武功有大缺陷,而且好像有年數了。比如那天你那招雙劍凌空下擊的招式,現在武林中早就不流行了。雖然好看,但破綻太大。估計這劍法很爛……咳咳……也就……一般。不是你們青城的劍法,你從哪裡得來的?」
「當然也有可能像少林達摩堂首座空聞一樣,研究了一輩子的武功,在武功學問面前無人出其右,我們出於敬意稱他是少林第一高手。但他真和年輕的高手過招結果怎樣,誰都清楚。我給你說,咱們練武之人黃金年齡就是二十歲到四十歲。二十歲左右武功剛剛成型,如果勤學苦練到四十歲的時候可以達到顛峰。過了四十歲,一是體力下降;二是內力也練到頭了,內力這東西一開始練進步很快,但越來進步越慢;到了四十歲以後再突破以往的進境就非常難了,只能用來養生了;三是年輕時候在江湖打拚,誰都受了一身的傷,這個時候受的傷開始發作了,很多高手年紀大了,什麼腿疼胳膊疼全出來了,天天呲牙咧嘴的,大夏天的一到下雨天卻要抱著個爐子烤潮氣,這些都是年輕時候受的積年老傷引起的。這樣的話,武功能不退步嗎。」
說罷三人一起大笑了起來。
「蘇曉哭著喊著要回來,」林謙好像記起了好笑的事情,嘴邊露出一絲笑容:「我都不認識他了,整個人已經胖的像個水桶了,他說他這一年跟了黃老之後,因為無所事事、天天大魚大肉,整整胖了四十斤,我跟他說:蘇曉啊,就算黃老同意你調回來,我們也沒法要你了。你現在別說『水上飄』了,你上樓梯我都擔心你把樓梯踩塌了。」
「哦,左飛啊,進來就行了,門沒有插。」王天逸趕緊站起來說道。
「不可能吧?」王天逸眼睛都瞪的溜圓。
王天逸卻知道左飛就是這樣,很有些匪氣。也不見怪,笑著對左飛介紹古日揚。
「怎麼回事?因為你們在南方,池塘河流眾多?」
「很好。」林謙讚許的說道。
這天吃了早飯,王天逸正在振威的住處畫劍法招式的草圖來研究,古日揚來了。王天逸自然高興的很,自從在長樂幫總部兩人一起大醉了一次之後,關係自然親近了許多。
左飛感動非常,好久才說道:「天逸你夠俠義!」伸手接過那些銀票,大體看了一下,問道:「太多了,三百兩就夠了。」
「嗯,我去倉庫那邊看看新來的唐門武器。」林謙笑道:「小古,你和那王天逸處的如何?」
「怎地?」
林謙也笑了起來,說道:「前些日子,遇到了去年調派給他的蘇曉,你們還記得嗎?」
王天逸趕忙揮手,說道:「饒了我吧,前天和你一起喝了酒,我昨天一天很昏昏沉沉的。」
※※※
兩人又聊了一會,王天逸又問道:「貴幫武功最高的是誰?霍幫主?」
離倪忠連遇刺已經四天了,揚州城裡還是一片緊張的氣氛,王天逸還是無法返回,他倒沒有覺的寂寞,這幾天左飛經常來找他玩,兩人索性不帶兵器好好的遊玩了揚州城裡的各個名勝。
「不偷怎麼辦?」左飛激動起來:「現在賺錢這麼難,我既不會經營生意,也不想加入別的幫派受他們那群笨蛋的氣,我們整個鳳凰刀派也是不會做生意,沒有多少錢的窮門派。哪輩子能賺到修橋的錢?唉,你說這世道有的人錢多的燒著玩,而有的人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我不過是劫富濟貧,他們就當是做善事了吧!小偷小摸算什麼大罪,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級浮屠要多少錢,你算算我功與過,肯定也是功大於過,死了也是去極樂世界!」
「好了,好啦,」林謙止住笑,咳嗽了幾聲,說道:「快去幹活吧。」
「別提了,」左飛臉色黯淡下來:「揚州全被長樂幫控制著,我也被他們警告過了,他們是玩真的,我一個人也不敢動手了。上次我到手的錢全被他們搜走了,還差三百兩呢。等我去了別的城市再說吧。」
王天逸愣了,說道:「學游泳和練武功沒有什麼關係啊,老師怎麼會管這個?」
「那是自然。」
「林副首領,暗組虎領古日揚給您見禮。您這是?」古日揚快步跑過去躬身行禮。
「天逸你這是?」左飛張大了嘴巴說道。
「哈,」左飛笑道:「酒量在於鍛煉,那今天少喝點。」
「呵呵,」古日揚笑道:「你們掌門年紀多大了?怎麼可能是武功第一。估計是故意放出風來讓你們崇拜的或者是一群拍馬屁的人編出來的。」
「當然。這幾年長樂幫其他地方天天纏著我們要我們的好手。氣死我了,我們自己人手都不夠,他們還來搗亂!幫主還一般都批准,要不是首領那次急了眼,和幫主大吵了一架,照那個勢頭下去的話,我想我們現在恐怕都組織不起大規模的行動來了。甚至連黃老都給我們不停的要人!」林謙嘆口氣說道。
這話王天逸卻是聽到了,問道:「怎麼?訓練和游泳有關?你們長樂幫人人都要會游泳?」
王天逸卻是笑翻了,良久才說道:「好笑!這個笑話好笑。」
「跑?這種丟人的事情……怎麼可以擺到檯面上來?」王天逸睜大了眼睛。
「沒什麼。」王天逸說道:「反正不是我自己賺來的,算是不勞而獲的財物吧,我自己拿著他們也燙手。真不如給你,我也睡個踏實覺。」
「是。」古日揚應道,卻笑著問道:「俞統領來給我們要人?最近好像咱們暗組走了不少人啊。」
「哦?」古日揚一呆:「怎麼會是幫主?他年紀大了。我們幫里高手很多,不過很難說誰最厲害。」
看左飛憤憤的樣子,王天逸也不敢再勸他,又隱約覺的他說的有理,轉身從包袱里拿了那沓銀票出來,數了八百兩出來給了左飛。
「這錢算朋友給的吧。」王天逸說道:「我留一百兩做回青城的路費,剩下的八百兩你拿去接濟窮人吧。」
「是啊,我是北方人,旱鴨子嘛,呵呵。」
「今天再去喝酒如何?」左飛笑著問道。
「那你就慘了。」古日揚呲著牙說道:「年紀大了沒有地位武功還在退步,識相的就趕緊拿點養老費退休,回老家抱孫子去吧。如果還想干,你就一個老傢伙,你打得過武林中春筍一般的後起之秀嗎?還可能有一陀一陀的仇人,弄不好就把老命丟了,而且上級也不會喜歡你了,你年紀大了武功也不可靠了,身上還有一堆的老傷,天天喝葯貼膏藥,說不定直接把你開除了。你看,武林中賣武功心法的都是什麼人?有的是自己不會武功,把祖輩的武功賣了;有的是不適合練某種武功,放在手裡也是浪費,就賣掉了;但更多的是年紀一大把了,還沒有功成名就,混的很慘的人,沒有辦法,只能把自己的武功賣了換點銀子養老。」
古日揚卻苦了臉說道:「副首領,這任務太簡單,就是完成了也沒有什麼大功勞啊。」
「唉,我真是……你真是……」左飛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放心,您知道我哪裡可能大意。什麼任務我都當是生死悠關的任務。」
「也沒白費啊!」古日揚大笑起來,他拍著王天逸的肩膀說道:「我們武功不高不要緊,我們年輕啊。趁著年輕多吃點苦,拿身體腦袋換資本,等我們到了他們那個歲數,也就有一幫的手下了,殺人打仗的事情讓他們去干,我們坐在屋裡拿秤稱銀子就成了,哈哈,真沒有手下,就花大把銀子雇個保鏢也成啊。」
王天逸卻沒有什麼失望的表情,他笑道:「一個遊方僧人教給我的,他當時就說了這是很一般的劍法。我剛練的時候還覺的威力奇大,有些懷疑那和尚騙我,沒想到遇到了你,馬上就試出了真金。當是我坐井觀天見識淺薄才覺的這劍法威力大,不過這劍法確實很對我的胃口。」
聽到「俞睿」二字,林謙的臉馬上拉長了:「這小子來能有什麼好事?最近天天纏著我,要我再給他們建康幾個暗組好手,這不是扯淡嗎?他以前就是暗組的鷹領,知道我們的情況,卻還天天纏我,真是一點香火之情都沒有!當我這裡是什麼?學堂嗎?我們培養一個暗組好手要花多少心血?把幹將都給了他們,我們自己怎麼辦?你告訴他,我不在。唉,對了,小古你去陪他聊天。」
就在這時,左飛的聲音在外邊傳了過來:「天逸,天逸!你小子起床了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