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二部 卷九 烈火大江

第十九節 玉碎鳴(上)

第二部 卷九 烈火大江

第十九節 玉碎鳴(上)

「是啊,拉的誰啊?」
「既然接到了命令,恩師自然是有他的想法,我們也沒法乾等了。」王天逸說道。
有人叫:「一刀切啊!」
「那如果得手,我們如何轉移呢?不能在建康,立刻要走。」金猴子想了想說道:「這事可以請范金星幫忙,讓他的人在碼頭準備好,我們如果得手,不回錦袍隊,立刻前往碼頭登船出航揚州。」
沒想到一刀切最後在走進某間船艙翻細軟的時候,居然被武當的一個屁武藝沒有的小廝捅了肚子一刀;
「他不是算錦袍隊的人了嗎?」張川秀張大了嘴巴。
反常則為妖。
但金猴子和陶大偉並不願意去執行這個命令,王天逸也是舉棋不定。
但誰想到,武神這種莫名其妙的傢伙,居然不回武當,而是仿效常山趙子龍,單槍匹馬的又殺來救自己的恩主了!
而王天逸恰逢其會,立刻祭出「縛龍樁」,一舉拿下章高蟬這條凶龍。
「哪裡?哪裡!」金猴子先軟軟的應了一聲,但馬上意識到不好,立刻提高了聲調又吼了起來,這次堅決的很。
王天逸也嘆了口氣,咬牙道:「這不是目前最危險的事情,林謙不過是想把我和錦袍隊從建康拔了,把這塊地方留給他自己而已,但他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可能是限制我們的行動,我們只能看著易老苦戰,卻出不了力。萬一出現最壞情況,恩師敗了,那咱們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受霍長風、林謙宰割。」
在王天逸的背影消失在這間房子里之後,林謙冷笑了幾聲,他說道:「江寒,你看我這招『打草驚蛇』起作用了嗎?」
張川秀看了看門口的那棺材,搖著頭苦笑了起來:「他命好,沒法子。」
沒想到丐幫團頭手眼通天,居然把他介紹給了長樂幫大豪傑嗅花虎;
這時候其他幾個熟客也站起來身圍到了王大立身邊,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隨著我們的節節大勝,這些人真正的身份也開始浮出水面。
「那好,我們現在研究一下如何救人吧,畢竟這是正事,救不出來,我們還不得折在裡頭?」
你婚禮那日,我們被崑崙和慕容成精確無比的奇襲,這裏面沒有夜鶯的功勞誰能相信?
現在長樂幫揚州建康內外同時發生激戰,幫里高手損失慘重,最缺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人才。
眼瞅著今天無望見到了,張川秀無奈回家的時候,一路都在感慨王天逸的風光,想著回家少不得受老婆閑氣,張川秀不由哀嘆道:「當年我要是眼一閉,提著劍衝上去,說不定我也……何至於今天受婆娘排揎?唉!」
但王天逸沒有張川秀想的那麼意氣風發。
「我們的人還年輕,涉世不深,在長樂幫也沒根基,一群毛頭小傻子,這種事很有可能鼓動起來。」陶大偉說道。
他現在正臉紅脖子粗的拍桌子,拍林謙的桌子。
「哦?怎麼回事?」張川秀吃驚的問道。
況且他也有點新想法,加上老婆的嫁妝,他也攢了不少積蓄,想找個好地方開個更大的酒館或者茶樓,但這好地方有好地方的價碼,大生意有大生意的麻煩,離開了這個在長樂幫身居高位的同門好兄弟的照應保護,對他這樣一個無靠山的小本生意人那不啻于以身飼虎。
「老張,來壺女兒紅,我潤潤嗓子。」王大立也不坐下,就靠在櫃檯上,拽著衣領子扇汗,雖然如今富貴了,但這個原丐幫一線骨幹喜歡站著在高櫃檯前喝酒的習慣卻是沒有變。
聽說王天逸居然帶著首級回來了,林謙這老江湖也只能嘆道:「混江湖命好是太重要的。」
王大立小心翼翼的回身指了指那棺材,又用一隻手攏住了嘴,小聲說道:「就是殺豬販肉的『一刀切』啊。」
他還帶回了一個丁三,他號稱要跟著武神的首級走,在長樂幫和慕容世家傳完之後,馬上帶著首級去給他們一家安葬。
王天逸笑了幾聲:「我又不是要他們去救人!」
林謙沒有參与戰鬥,所以為了未來的地位,他也非要讓自己強悍到任何人不敢輕動自己的地步不可。
「算個屁!錦袍隊是專門負責廝殺的,一等一的高手還不一定能進去!他這樣的,人家能看上他?讓他去,他也不敢啊,誰專門送給他殺啊,兩天不被人砍死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天上還能連續兩次掉銀子砸他頭上?」王大立又解釋道:「林總管說了,岳掌門那樣的朋友啊,小孟這樣的,在崑崙期間特招入來的,都是他來代表長樂幫論功行賞,錦袍隊還是原來的老人,各算各的……」
因為這事情太難。
等得了個空,回去和娘子一顯擺,卻沒來由被那婦人一頓搶白。
「什麼交代?我等不了幾天,後天之前你要給我答覆。否則別怪我傷了和氣。」林謙笑了。
「啥!」好像一瓢涼水澆到了滾油了,大家裡不約而同的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睛,耳朵全都像兔子一樣支楞起來了。
「不說話?我要瘋了!」金猴子看另外二人無語,自己又大叫起來。
慕容成所囚地點絕不是最難的。相反於叔沒有把地點設在最戒備森嚴的慕容總部,反而隨便找了個近似荒唐的借口,把這位大公子軟禁在位於長樂和慕容世家地盤交界處的宋家。
「那您的意思是?」金陶二人異口同聲問道。
他暴跳如雷的在長官面前吼了起來,這是絕對的失禮和違逆,但林謙面無表情。
「趁現在手裡還能指揮動點人,干那件事吧。」王天逸咬著牙,卻在搖頭。
但張川秀還沒說完,抬頭往門口無意的一瞧,臉卻綠了,笑容也跑到爪哇國去了,他指著門口的幾個人和一輛板車,結結巴巴的問王大立道:「王員外……你拉的……什麼?」
「哼,誰知道呢。」王大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林總管頭上可頂著個暫領呢!」
「後天給你答覆!」王天逸道。
「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是現在我們三個就逃回揚州找易老,還是利用手裡的十幾個人去做這件事,做完再不管成敗都跑,你們挑吧。」王天逸攤開了手。
「如果你們救出了大公子,以大公子的名望,易老可以得到金銀和人力的支援,能不能力挽狂瀾,就看你們了!」范金星說道:「最重要的,家主沒有死,只是昏迷,只要他醒過來,慕容秋水就沒法一手遮天!」
如果他們沒事,自然會很快歸來。
「嗨!我馬上就走!我是拉著那東西路過你這,口渴進來喝口水。」王大立恍然大悟,大笑著指著酒壺道:「我喝酒快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是章高蟬母子不在,那這次會成為新趙子龍的傳奇的,沒人奈何得了突襲而入的武神搶人。
沒想到這小子原來是武當虎團出身的高手;
「啥?!」沒聽說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個跑堂的殺了武當七星之一的蒼松?他什麼武藝什麼出身?難不成是少俠微服私訪體驗江湖生活的?」
再說王天逸等幾人如果脫逃職位到易老那裡,不過多了三個匹夫而已,哪裡能如一個大公子的威望,就算佔山為王的去當土匪也不是沒有翻盤的可能。總而言之,如果慕容成得脫其身,還有一線生機。
「這簡直是往虎口裡跳啊。」金猴子苦笑了幾聲后說道。
王天逸從慕容世家那裡搶回了首級,但並不是他唯一的功勞。
「日他閣老的!」金猴子把杯子摔了個粉碎,大罵道:「他林謙偏偏要和我們在這個時候添亂!」
管家江寒還沒說話,鏢局掌柜席濟航卻先說了:「看來他很激動啊,打草驚蛇是不是太過險招了?我還是原來的看法,不出手則已,出手就要對方的命。」
「司禮不在。你是他好友?」坐在桌子後面登記來賓的門子抬起臉,目無表情倒過毛筆,用末端指指外面的那大群人,說道:「看見沒有?人人都說是司禮好友故舊。」
林謙的眼睛盯了王天逸好久,才慢慢的開口道:「我不知道。」
現在已經可以確認,易月手下有個喚作『夜鶯』的組織,他們就是針對易月敵人被易月按入的釘子,把我們非易月的長樂幫當做敵幫來看待的逆賊『暗組』。
「我知道是棺材……」張川秀看了一眼王大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您能不能讓他們挪開點,您這棺材正對著我店門,我還怎麼做生意啊?」
當然張川秀的小店不在此列,他不過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陶大偉沉吟片刻說道:「司禮可馬上修書一封給霍長風,大罵林謙妒賢嫉能,以至於我們必須如此才能披肝瀝膽表露赤忠之心,馬上讓人送過去。對小子們就說是,林謙讓我們呆不住了,我們押著慕容成赴揚州是找霍長風評理告御狀去。到了揚州那邊,誰知道咱們停哪個碼頭找誰?不跟著咱們他們能跟著誰?到時候,還給易老添了幾個幫手。而且這樣,就算路上被林謙阻截,我們也大可撕破臉皮以此事相威脅,我想他也沒膽子到和我們直接廝殺的地步吧?畢竟咱們都是長樂幫的大功臣,大可驕兵悍將、恃功而橫一下子,哈哈。」
「就是老張原來的夥計,新來的那個跑堂的,黑黑的那個……」
更有人叫道:「竟然是他啊!真是沒想到!哎,大哥我問一句,他是誰啊?幹啥的啊?」
喝了一會,王大立抬起頭來,朝張川秀問道:「小孟來看過你嗎?」
王天逸竟然嘆了口氣,而陶大偉頭仰椅背閉目不語,他們是愁上加愁。
沒想到高手也會死……
更沒想到,自己這些人竟然曾經和如此傳奇的高手一起喝過酒,當然,還有更走運的人親手買過他的豬頭。
現在逆賊易月的據點飛鷹鏢局已經被我們拿下,他大勢已去,只是苟延殘喘,現在不停的有文件密檔被發現,也有很多棄暗投明的降賊向我們提供情報。
江湖裡不怕刀山血海,但怕反常。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王天逸和金猴子同時一拍大腿,連叫:「此計大妙。」
「我要他們跟我去殺人!」王天逸冷笑起來:「老子讓他們跟著我去殺霍長風的大仇家慕容成!林謙在逼我!誰都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逼急了我,連人都吃!我就說為了顯示清白,老子再去重新拿一張長樂幫的投名狀!」
但江湖絕不是和他無關,前些天里,長樂幫失勢,他自然也沒了上頭王天逸的保護,不時有各種各樣的傢伙來騷擾他,打發收錢的崑崙,加上不得不讓某些兇巴巴的江湖人物吃霸王餐,這損失就差不多十多兩銀子了,心疼的要死,現在長樂幫光復建康,他欣喜之餘卻不免揣揣的四處打聽他同門王天逸的消息。
一片驚嘆之中,張川秀笑道:「是不是小孟忘了尊敬您了?年輕人都這樣,不知天高地厚,您不要放在心上……」
酒館里頓時想起一陣嗡嗡的驚呼聲。
因為派給王天逸的只是「發配」型的任務,本來就是要王天逸在外頭疲於奔命,林謙在家裡慢慢的論功行賞收買人心,但神仙也想不到他出去溜了幾天就把這不可能完成的事做成了,而且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隨著崑崙的土崩瓦解,建康從幫派混戰的陰霾里擺脫出來,靠著江湖吃飯的生意人就像冬天過後鑽出的小草,漫不經意間就綠了河川,很多生意重新開張。
也有人喊:「不會吧,那小哥怎麼就躺棺材板里了呢?我說這幾天沒看見他上街擺攤啊。」
這太反常。
要是武神按計劃逃回武當,那也肯定是被武當的人自己做掉,畢竟千峰翠的兒子被人扣為人質了,章高蟬怎麼也比不了未來的掌門的重要,那麼手裡捏著章夫人母子只能是錦上添花了,一輩子也不可能拿住那顆寶貴的頭,它肯定首先被送往蘇州。
「但是,手下不見得要和我們一起嘩變,林謙有一句話說的對,我們錦袍隊這個盤子還不夠鐵板一塊,要是有一個人跑了去告密,我們就玩完了。」陶大偉說道。
「我兩個副手有問題,那你認為我是什麼?我也是易月一系的逆黨?」王天逸絲絲的抽著氣問道。
「明晚我開錦袍隊慶功宴,等喝到半夜當場宣布決定,立刻換衣武裝出發!誰敢不去,我當場就宰了他。」王天逸冷笑道:「到時候,我親自去見慕容成,活捉還是拿首級還不是我說了算?只要把人帶出來,外人看來,誰能分出活捉還是救出?」
「小孟?」正在和眾人一起說笑的張川秀一愣,又笑了起來:「沒有啊,你見過他嗎?替我給他說下,他的鋪蓋行禮還放在我這裏呢,有空來拿。」
正如林謙所料,王天逸把這個消息帶回之後,陶大偉等人愁雲密布。
沒想到一個高手拎著一個小孩脖領子,把他拎出來的時候,竟然也會有生命危險;
「我這樣做是有證據的,他們很可能和慕容成勾結過,也許他們就是叛黨。所以我有必要把他們押往揚州聽憑幫主審查處置。」林謙很有底氣的笑道。
「那是什麼?」
沒想到這小子是賣豬肉的;
「小孟是誰啊?」周圍圍著的一大幫子人看起來臉紅脖子熱的爭論誰買過豬肉,但都豎著耳朵聽王大立擺龍門陣呢,馬上就有人叫了起來。
「我就想啊,別說只是小腿受傷,就算少了條腿,人家蒼松肯定是能宰了小孟那種店小二的。那店小二也知道,嚇傻了,沒法再裝了,就衝出來,一刀卡在了蒼松脖子里……你們想想,」說到這裏,王大立微微躬身,兩手合在一起,擺了個姿勢:「那天他的姿勢就這樣,他跪在地上,上身趴在纜繩堆上,兩手一起合握著一把刀子,那刀子正好離蒼松脖子不過兩尺,他往前一撲,對方就了賬了!簡直是老天送蒼松給他刀口下,媽的,殺雞都沒這麼簡單的!」
陶大偉長出了一口氣,涼氣,而金猴子卻一聲失望的大叫靠回了椅背。
金猴子和陶大偉都是一驚,然後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說是「好像」,因為王天逸心裏發虛,自己被關在崑崙的時候,外邊全是這兩個手下聯絡,難免不留下什麼蛛絲馬跡,林謙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疤面虎絕對不是好惹的,把自己支出去的時候,他不可能是在打盹。
對此,范金星解釋的很透,他哀嘆道:「二公子是絕不會讓大公子活著回蘇州的,但他絕不會明著下手,他把地點定在這種地方,正是為出意外而做準備。如果他夠無恥,他可以暗示霍長風派殺手去行刺大公子,不僅讓他不用背上什麼弒兄的罪名就得等家主寶座,而且還可以作為對霍長風的補償,讓他報大公子和易老聯手襲奪建康的一箭之仇,來鞏固他和霍的聯盟。當然,霍長風也未必會做這種為了一口氣就幫人免費做事的傻事,也許二公子是想自己派人動手,還有什麼比一個鬆懈易被攻擊的還能激起猜測的宋家更好的地方呢?」
有人豎起大拇指:「他斬下了武當主將蒼松的首級,光這顆頭就賞金五百兩銀子啊!小子發達了!」
張川秀立刻去找門房通融,他以前來過幾次,都是直接被王天逸叫進的,想著能有幾個門房認識自己這張臉,可惜別說門房,連看門的都是清一色的生面孔,張川秀猶豫了一下還是期期艾艾的上前要求通融。
「嗯,我是聽錦袍隊的葉小飄說的啊,知道是誰不?建康輕功第一的高手哦!錦袍隊隸屬高級武士,正宗的!那大江血戰之夜,人家可一直跟隨在司禮左右,人家說的才是真的,你們聽的都不算!」王大立想死踩小孟,自然要先讓自己的話立住腳跟,「那小孟抱著繩子一盪過去,就一頭栽進了纜繩堆里,半天沒爬起來!誰知道是不是怕死不敢站起來,就在那裡裝死啊?要知道,那時候整個甲板都被血染紅了,一個跑堂的睡了一夜就有膽去和那些江湖一流高手拼刀?鬼信!」
一聲長長的嘆息后,王大立繼續說道:「那時候,王司禮和岳掌門領著幾個高手發了瘋般去強攻武當的主將蒼松,一圈保鏢全跑到了蒼松前面好比一堵人牆,和咱們的人血戰,蒼松就在後面落了單站著,就這麼巧,『嗖』一下,蒼松小腿上挨了一鏢,一跤摔在甲板,就仰面摔在纜繩堆旁邊,這時候他就和趴在那裡裝繩子的小孟眼對眼的看上了。」
雖然沒找到,但從那天開始,張川秀就合不攏嘴了,見誰都笑。當然他也欣慰兄弟的安危,但更主要的是,從那時候開始,他滿眼都是金燦燦的,就連踩在街道黑漆漆的青磚上,都看成了光彩炫目的金磚了。
「什麼證據?有什麼證據?物證還是人證?他們可是跟著我流過血的!」王天逸一呆之下,馬上好像火蹭蹭的往上躥。
這次任務出動前,林謙說好的,只要拿下首級,就馬上交給王天逸所屬戰力,並大力支持。
王天逸好像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盯著林謙的眼睛,慢慢的拉直身體,拳頭緩緩的從桌子上抽了開來。
這種稀缺資源怎麼能優先補充給非自己一系的人?
※※※
正因為心裏發虛,加上一種狗急跳牆的絕望感,所以王天逸反應尤為激烈。
「江湖真是變得快,沒想到我跑堂的小夥計,幾天後就成了我上司了!」張川秀開玩笑的說道,一群人笑了起來。
沒想到王大立這種人居然是和自己站在一邊的,這傢伙不是隨著丐幫剛又被商會接管了嗎——張川秀又驚又喜,越想越覺的王大立的話有道理,論說天逸對內,確實沒在平亂中立啥功勞,可是論對外作戰,這次誰能比的上他,簡直是一人支起了長樂幫的外戰,說不定就真能高陞呢。
王大立好像很鬱悶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這小子運氣好。聽說他們在夜裡從船上向武當的座船上跳,這傢伙又沒什麼武藝,江上風大浪大的,人家高手跳過去還能立住,你想想他這樣的還不就是閉著眼聽天由命了?能跳過去就行!反正自己那船也被司禮鑿漏了,不跳也得跳啊!」
「棺材啊。你看不見啊?」王大立自己往身後一看,隨意的說了句,然後繼續喝他的女兒紅。
「他人品有問題!」王大立怪叫了一聲,拍著胸膛叫道:「是誰給他這條富貴之路的?是誰引薦他給錦袍隊的?吃水不能忘了掘井人是不是?現在走了狗屎運,居然鼻孔朝天,對我待搭不理的!叫我什麼?叫我『老王』!他娘的!他是什麼東西?一個臭跑堂的!什麼叫得意忘形?什麼叫忘本?有的人就是不想想自己過去,一得意就耀武揚威的!沒有我哪有他今天?」
沒想到高手原來在建康舉目無親,長樂幫只能派人給他家送賞金,而好漢的屍體卻只能由這個乞丐(腹語)先找個地方草草埋了,看他家裡人的打算。
沒想到王大立慧眼識才,竟然從車販走沽中硬是找到了一個大高手;
「他幹了沒幾天,就去錦袍隊了,水戰他也去了哦!」
隨著林謙的侃侃而談,王天逸的臉色越來越青,等林謙說完,把面罩的兩手往兩邊一閃,露出一張良苦用心的臉之後很久,王天逸才好像下了莫大的決心般,他咬著牙說道:「我的人我擔保,我很快就給你一個交代。」
沒想到殺一刀切的那小廝竟然是從桌子底下被一刀切自己拽出來的,眼淚都沒擦乾、褲襠濕成一片的;
「吆,王員外,」張川秀一臉的喜出望外,轉身拿了酒放在王大立面前:「好久不見,您最近忙什麼呢?我前幾天去找過您呢……」
「啊?你在幹什麼!」屋裡其他兩個手下立刻站了起來,叉開了手就要朝王天逸走過來,但林謙抬起一隻手輕輕揮了揮,他的兩個手下黑著臉不情願的坐下了。
陶大偉搖著頭,卻還閉著眼睛,喃喃道:「要是易老完了,我們身份泄漏,就完蛋了。」
沒想到水戰如此慘烈,而一刀切如此勇不可當,甲板死戰中,一人連斬三位武當高手;
「那人家怎麼能殺得了蒼松啊?」立即有人問道,饑渴的耳朵都要貼到王大立嘴上了。
既然前有狼後有虎,一切看來結局都是差不多的,與其坐著等被林謙這種慢火緩緩煮死,何必不放手一搏?
但這一天,王天逸從林謙那裡出來之後,他下了決心,去做這件事。
但霍長風已經穩操勝券到不想外邊人插手的地步了,他們被命令就暫時停在壽州,作為長樂幫外圍的一隻保護力量,監視丁家這股力量的動作。
但情況還好,在好久打聽不到王天逸的消息,睡不安穩若干天後,王天逸又出現在市井街頭的談資之中,一來就是驚天傳奇,居然水破武當、劍挑崑崙,張川秀那天從自己店裡客人那裡聽說這個消息后,一個上午跑了八家茶樓,確認眾口一詞后,又親自去上門找王天逸。
「林謙論功行賞,不僅讓他進商會,還讓他接替建康失陷時候失蹤的老羅,管這幾條街的事了。」王大立氣哼哼的說道。
「大不了一死!」金猴子一拍桌子義蓋雲天的吼了一嗓子,但卻馬上又垂頭喪氣的嘆了口氣,接著抬起頭有點落魄的問王天逸道:「司禮,您看怎麼辦吧?」
「他反應激烈,也許只是因為運氣好,連續立下大功,以至於飛揚跋扈不把林爺放在眼裡。」席濟航笑道。
不過吵歸吵,張川秀卻認為自己妻子的話很有道理,王天逸連續立下大功,自己怎麼著也得上門慶祝下,當天下午,他就丟下生意,帶了些禮物,跑到了錦袍隊那裡。
等塵埃落定,才要看誰的拳頭最硬。
在江湖裡,不需要也不可能無往不克,只要做成一次大任務,可以吃一輩子了。
這還得除去地頭蛇或者強人白吃白喝的損耗,做生意一久,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張川秀對這能不心疼能不害怕嗎?
這天他正在笑呵呵的打算盤,好幾天沒過來的丐幫團頭王大立進來了,二話沒說,先扔了一個銀角子在櫃檯上。
王天逸這些暗夜江湖的專家都認為范金星講的有道理,但他們也同時有了同樣的判斷。
提起小孟,王大立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張川秀哪裡有王大立這般硬氣,有些慌亂的連連擺手說道:「小孟是富貴險中求,我對他哪裡有什麼恩?看你說的,我不過是他原來的掌柜而已。」
「要不我們潛逃回揚州找易老?」陶大偉問道。
「這些日子,揚州那邊亂成一團,只顧自己廝殺,連建康丟了都沒餘力顧及,更談不上在外邊的江湖大戰中露些風頭!真是有點折七雄的面子。這半邊大城是誰拿回來的?章高蟬那兔崽子的腦袋是誰砍下來的?憑什麼他的鳥頭第一個要傳首咱家長樂幫?還不是咱們的人功勞大嘛!這可是在江湖上露臉了,等幫主殺盡逆賊,有心轉頭的時候,說不定……嘿嘿。」王大立侃侃而談。
「哦?」一群人抓住了話頭,問丐幫團頭問道:「你的意思是還有更合適的?」
在聽到這命令后,王天逸等建康錦袍三人都是一樣的倒抽一口涼氣。
「一個武士,就是前幾天水戰時候戰死的,」看到這麼多人圍了過來,勾起了王大立的話癮子,他故作神秘的往前靠了靠身子,連聲音都刻意壓低了:「這人,咱們啊,都認識。」
你那錦袍隊又是新建沒幾年,骨幹很多都是原來暗組的,能說是鐵板一塊嗎?沒有夜鶯很難讓人相信。
張川秀這才放下心來,問道:「這是給誰下葬啊?」接著又加了句巴結的台詞:「還得勞動您大駕?」
說完了,王大立得意無比的品味著美酒和周圍聽客那意醉神迷的表情,周圍已經炸開了鍋。
這點范金星表示他已經和裏面的自己人接上了聯絡,得到了防禦布置,並非王天逸等人想象的那麼不可逾越。
「成不成都得這麼做,」王天逸嘆口氣說道:「只要做了這事,建康我們就不能再呆了。」
「王員外,您可是江湖豪傑,消息靈通著呢,是不是什麼高手?」
「說說,王老哥。」
現在我想幫你解決兩位副司禮的清白問題,你最好還是和我合作,和任何有嫌疑的人剝離關係,保持自己清白,這不是為了你好嗎?
沒想到到那裡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要求見王天逸的人塞滿了等候的兩間門房,一直排到大門廊里一溜,馬上就排到街上去了,能把門檻踩平了——這句話並不是太誇張。
其他人沒看棺材,倒全看上了王大立,心裏卻笑:「你原來不也是個乞丐走了狗屎運嗎?」
「他要是知恩圖報來看你我還吃驚呢!現在爛鋪蓋他還放在眼裡嗎?切!」王大立有些惱怒的一頓酒壺,冷笑起來:「這小王八蛋現在以為自己是大人物了,見了我都叫老王的……」
「呵呵。」林謙微笑起來,「建康失陷的如此蹊蹺,作為事發之地的錦袍隊必然有夜鶯在內!而所謂恃功驕橫跋扈,我在江湖裡多少年,見過多少人眼看他起樓,眼看他樓塌?無論王天逸他佔了哪一條,都對我們有利,現在我打草驚蛇了,開始守株待兔好了。看錦袍隊怎麼反應!」
王天逸看著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愣了片刻,猛可里他憤怒的沖前,一拳擂在林謙的桌子上,大吼道:「他們絕對都是忠於幫主的!林謙,你這是指鹿為馬!陷害忠良!」
「好你個木頭疙瘩!放著金山不用,卻去討飯吃?往日里也不見你往你同門的府上走動走動?人家有了好事豈會記得你這個疙瘩師兄?看看小孟!那不過是個吃貨,人家都比你強!我就納悶了,你說和人家是睡一張通鋪過來的同門師兄弟,同樣是使劍的,咋個人家用劍拼出個榮華富貴,而你卻只能操著菜刀殺雞?可憐我還要跟著你受苦受累。」
王天逸卻好像不打算吃老本享受,他扔給林謙首級,就急吼吼的要求林謙兌現承諾。
「狗屁啊!」聽到有人說小孟好,王大立氣就不打一處來,哪怕對方只是猜測而已,他氣咻咻地說道:「他會個狗屁啊,除了菜刀他就沒摸過刀!」
陶大偉看了兩人一會,緩緩說道:「林謙所說的事情,當是秦明月還活著的時候,司禮還在崑崙裡頭,我們和慕容成交換情報和聽從命令的那段時間,確實,我們小心,但當時人手缺乏,尤其是值得信任的人,況且我們那時都認為易老的鐵三角必勝,走動方面可能失了大意,漏了點馬腳,肯定是個人證!但我們怕是找不出來是誰告密,因為核心圈子就你我司禮三人而已,林謙也一樣,他手裡肯定沒鐵證,不然早動手了!」
沒想到這樣一位一流高手是死在戰鬥結束之後;
再加上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正式命令,突襲去救慕容成和謀逆無疑,一旦做了,不管成與不成,慕容世家和長樂幫將再無他們一寸容身之地。
這固然讓丁大俠的名頭在江湖上更響了,但他帶著十幾個朋友進入建康,也等於給長樂幫吃了定心丸——丁家的戰力以及遊盪在長樂幫地盤邊緣的那群高手,不會對長樂幫造成任何威脅——以丁玉展的身份地位,人家都近乎孤身入質了,對你當然無任何敵意。
若是還是錦袍隊戰力鼎盛之時,加上有正式命令,這種事情不是不能嘗試,但現在錦袍隊打得只剩一個空殼了,幾個司禮自己都自身難保,上哪裡找人力去做如此兇險的任務?
「哎,我聽小孟自己說他可是什麼羅什拳第十八代傳人的,他說自己天生神勇的哦。」綢緞莊李員外咳嗽了一聲質疑道。
「你!」好像氣昏了一樣,王天逸伸出手指顫巍巍的指著林謙說不出話來,好一會,那手指又蜷回去變成了拳頭,王天逸揮著拳頭吼道:「這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別想動他們一根寒毛。」
易月下達了一個讓范金星轉達的命令:命令王天逸等人想法營救出慕容成,帶回揚州。
金猴子愣了一下,看了看兩人的臉色,猶豫了會說道:「我們現在回去也沒啥用,林謙不是說我們和慕容成的事情有證據嗎?我們小心的很,不可能有物證留下,當是個人證,找出來幹掉?這樣我們在建康自然伏得安全。」
接到霍長風的勝利通告幾乎每天發來一封,每增加一封都讓王天逸等人心裏又墜上了一塊大石頭,而臉上卻不得不歡欣雀躍。
但既然慕容秋水要幹掉自己大哥,還不想自己臟手,那麼他肯定也不會讓手裡的鳥飛了,那地方肯定外松內緊,裏面殺機四伏,擺明一個陷阱局。
「嗯,以後你少不得和他打交道。」王大立又說道。
「這我不能告訴你。」林謙雙肘撐在桌面上,手面哼疊蓋住鼻子以下的臉,好像帶上了一個面罩,只用兩隻眼睛狼一樣的盯著獵物:「你是有功之臣,我尤其慎重的對待錦袍隊的事情,沒有證據我斷不會這樣做的,而且我在沒動你兩個副手之前先告訴你,給你提個醒。」
沒了王天逸,他就要像左鄰右舍的朋友那樣,每月上繳長樂幫的地盤安全費,這一年得多少銀子?
「我擔憂的也是這個。」陶大偉苦笑,金猴子搖頭。
原來慕容成在打完建康血戰後,手下傷亡慘重,被連夜趕來的慕容秋水的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全部解決了,慕容成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他被囚,而他的親信范金星一人逃出,他也是走投無路,就前往易月所在地,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主要是因為無後援的易老敗像已露,連連失利,很多原本易老一邊的人都轉而投向了霍長風一方。另外山東濟南的長樂幫精銳在段雙全的帶領下傾巢而出,要來支援霍長風,也已經到了壽州,掃蕩了崑崙的殘留勢力,和丁家楊昆帶領的從郡城出來的那批俠客各居壽州一邊。
王大立擺足了譜,又悶了口小酒,這才把事情娓娓道來,眾人更是驚呼連連:
「你怕了?」王天逸盯著他反問。
當然,林謙私下裡卻鬱悶之極,平常只以為這傢伙是擅長投機的心狠手辣之輩,萬沒想到這傢伙竟然是個副將,逮住章夫人母子固然是大功勞,但並等於直接逮住了武神。
「證據是什麼?拿出來給我看看!」王天逸大吼。
「我看效果挺好。」江寒說道:「對方明顯有異,竟然敢對林爺拍桌子瞪眼,實在反常。至於險招嗎,我們也沒辦法,他回來的太快,我們只有一個人證,只不過能證明金相士和慕容成接觸過幾次。這出手要不了對方的命。目前還只能是林爺的『打草驚蛇』,讓對方先動,必有破綻可抓。」
但林謙怎麼可能優先補充錦袍隊?
林謙的眼睛眯了起來,好像挑逗獵物的豹子一般,他笑了笑說道:「天逸,你別動氣,我只是公事公辦,執行幫主的命令而已。
若是有事,而你因為義氣,或者……或者其他,縱容包庇,等到易月逆賊被一網打盡,搜到夜鶯名冊乃至易月本人親口供出手下的時候,你豈不是悔之晚矣?」
「慕容成那邊的人呢?」王天逸立刻反問:
「咦,我經常來,怎麼沒見過?」
想著要是王天逸當了建康總管,自己豈不是跟著前途一邊光明。張川秀笑逐顏開,一整天眼睛眯著就沒睜開過。
王天逸興沖沖的找林謙要賞,沒想到卻吃了個跟頭,林謙竟然要扣押他的兩個副手陶大偉和金相士,擇日押往揚州。
一番話,說得張川秀只翻白眼,吵道:「若是我有那本事,蔫會娶你這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