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純陽劍陣
思來想去,我只能將此歸於冥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修劍,所以應劫生出一座劍樓。
初始帶著哀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如果沒有了劍,你還有什麼?」
但是,我若就此退出一步,則我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修正劍法中的瑕疵。
「你在我壞我心境?」我冷然問道。
被我叫破身份,呂純陽的聲音都變了,變得無比怨毒,「謝嵐,你也是墓中人,沒有了劍,你什麼都不是。」
「是我選擇了劍,不是劍選擇了我。劍本身固然足夠偉大,真正偉大的還是用劍的人。」
永恆劍主代表著劍道的至高成就,境界上無出其右者。然而境界高,並不代表劍道的完美,過往我在劍道上走過的彎路,遭受的挫折依然在,只是因為境界的提升變得無足輕重罷了。
可惜,現在我再後悔已經太遲了。
就在我猶豫難斷的時候,劍樓中忽然傳出一曲簫聲,飄然一曲誘我側耳聽。
在我身後,破舊的劍樓,再也無法承受風雨的摧殘,轟然一聲崩塌。
男人懷抱著一支玉簫,曲中含情,簫中藏劍。
「快說,到底才是劍?」我大聲問道,心裏越來越恐懼 ,因為他所說的,正是以往我對劍的理解。
我弄丟了我的劍,也必將永遠被囚禁在劍樓之中。
「你錯了,就算沒有劍,我依然是我。」
血脈相連的那一刻,我找到了自己的劍,同一時刻,黑衣人的劍勢戛然而止,再也無法刺入分毫。
萬千讖言之劍就在我手中,可是自從我進入劍樓之後,這把劍就和我失去了聯繫。
倘若是姽嫿選此樓,一刀破去,那麼劍樓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語閉,我御劍穿越風雨,飛向第一座城樓。
沒有劍,我根本不會走到今天,更沒有勇氣去決戰天道。
「我……我什麼都沒有。」
錚的一聲。
想不到,男人三言兩語就能擊潰我的心防,我開始後悔進入這座劍樓,不進劍樓,我依然是永恆劍主,輕輕一劍便可將其毀滅。
除非,我可以找到我的劍。
漸漸的曲風變得越來越冷清,就像人漸行漸遠,隔山隔海,背影消散。
男人拔出了簫中劍,來到我面前。
簫中藏有劍意,失而不可得。
「為什麼?」
繼而巨大的惶恐籠上我心頭,天道之戰一觸即發,我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不 能丟了我的劍。
甚至可以一劍斬破這座煙雨中的殘破小樓。
可惜,離開了劍他什麼都不是,一無所有。
從我踏上台階的那一刻起,陣法就已經啟動,現在我人在樓中,八方皆為死地,無法逃脫。
「為劍而來。」
黑衣人的劍並不快,雖然殺機濃郁的無以復加,但是我永恆劍主的身份,禁忌一切劍法。
「呵呵。」
這明明是一把劍,寒光閃爍,劍格分明,可當我認真盯著它看的時候,它偏偏什麼都像,唯獨不像劍。
對門靠窗站著一名戴著斗笠穿著玄色道袍的男人。
刺的正是我的神庭穴。
「不愧是永恆劍主,容不得劍中帶有瑕疵。」男人淡淡的說道。
是他封死了這座陣法,同時,他也是這座陣法唯一的破綻。
「劍在哪裡?」黑衣人又問了一句。
這很奇怪,明明劍在手,我卻心中無劍。
靜靜的聽完一曲,我穿過雨幕走進劍樓。
如果說這座陣法還有生門的話,那麼一定就在眼前的黑衣人身上。
即便我失去了這個身份,混亂劍體也還保留著幾分餘威。
轉身,走出了小樓,走進雨幕之 中。
問題是,我要如何從他身上找出破綻。
一股熱流湧出,鮮血從額頭向下低落,好巧不巧的低落在我持劍的手上,蜿蜒滑入劍身。
因為我既沒有相應的實力,也沒有勇氣去承擔。
我再次沉默。
「劍在哪裡?」
彷彿只要我再向前一步,風雨便會瞬間奪走了我一身的真炁修為,我這一生關於道法的體悟都被風雨吹去。
劍樓無座,空空蕩蕩。
「你為什麼不殺我?」黑衣人在我身後大聲質問。
男人側對著我,斗笠壓的很低,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是這身影卻令我覺得有幾分熟悉,我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那,什麼才是劍?」
「我已經殺過你一次,又何必再重複同樣的故事?」
劍早在無形之中,成為了我的軀殼。
我將神念投向我的玄關,映照玄關萬物,依然沒有搜尋到劍的蹤影。
而我手握劍柄,卻不知劍在何方?
「你為何而來?」男人問道。
進還是退?
「我還有朋友,我有妻子,我有千千萬悍不畏死的魔道弟子。我有信念,我背負著三界六道眾生的命運。」
「刻意追求劍道至高,無異於自掘墳墓。劍道無 止境,所謂的永恆劍主,不過是個被劍埋葬一生的可憐人罷了。」
像雨天的一把傘,田裡的鋤頭。
後退一步,我依然是永恆劍主,劍氣無盡,殺伐宇宙萬物。
我以為對於劍無所不知,然而當男人問我劍在哪裡的時候,我卻忽然結語無法說出準確的答案。
男人這樣一說,令我想起了呂純陽。
呂純陽最後一縷關於劍的執念,也隨著劍樓蕩然無存。
「你知道我是誰?」
「若非閣下一曲簫聲,我也未必走進這座劍樓。」我說道。
在我踏上台階之後,八方劍意起,風雨飄搖。
在呂純陽的一生中,除了劍再也沒有別的事情羈絆於心。
「劍在……」
斗笠依然壓的很低,我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一往無前的殺機。
然而,陣是死物,人是活物。
廚子的勺,屠夫的刀,畫師的筆,美人的……手。
這是一座劍樓。
我的心開始慌亂,因為我弄丟了我的劍。
絕世劍客,草木竹石皆可為劍。
何為劍?
「劍無關生死,無關愛恨。既不是守護,也不是復讎,不是勇決,不是向死而生。既非善,也非惡……」
甚至,他的一生只用一個劍字就可以完全概括。
劍樓是一個結界,也是一個法陣,主陣人就是眼前的黑衣人。
劍很慢,但終究還是一點點的刺了過來。
舉足不定,忽而想到,為何這座樓會是劍樓呢?
我低頭凝視著萬千讖言之劍,認真而專註的凝視著上面的黑白符文。
煙雨,江南,劍。
「呵呵,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對,而且在你的生命中也一定見過被劍埋葬一生的人。」
沒有劍,我就是凡夫俗子,上面所說的那些都將和我無關。
「呵呵,若你真的做到了你所說的,那麼你為什麼而恐懼,若是此刻手中無劍,你可還有勇氣去面對天道?」
一個為劍而生,又為劍而死的人。
我沒有反擊,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漸漸的,我的思緒被剝離,萬千讖言之劍在我手中不斷的變幻著模樣,時而像風中搖曳的紅杏,時而像隨風婉轉的荷葉。
窗外瀟瀟雨下,雨幕隔絕視線,也隔絕了我對劍的感知。
「劍是墳墓,這句話大概也只有你才能說出來,呂純陽。」
「我和他不一樣,劍是劍,我是我。」
「神通,術法,招式,殺伐,都不是劍。」黑衣人說道。
急功近利者,必然選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