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鄉社自治互助制度(3)
這個問題很關鍵。
最多做了些改進和微調。
這天下任何事務,都需要天子批准。
要復活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在如今的環境下,幾乎不可能!
連經費都是上級撥給的組織,別想擁有什麼話語權,別人一卡脖子,就要跪!
統治者才能對它放心,才能給它生存空間。
這個事情,與自己何干?
就連法家自己也覺得,自己不適合。
譬如,那個正彈每歲四月、七月、八月、十月、正月議事的制度,就是秦《廄苑律·四月律令》的翻版。
一個私有制土地社會下,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的新出路。
至於國家撥款,這是必須要有的。
沒有天子批准,別說鄉社了,恐怕連做事都不行!
只在最關鍵的鄉社經費是否需要公開和審議問題上比較爭執。
國家撥付吧?不可能!
張越將自己與劉進所講的東西,對眾人複述了一遍。
一年一人就要至少一千錢。
但……事在人為對不對?
所以,胡建幾乎是馬上就開動自己的全部腦細胞,無比積極的開始思考了起來。
他想了很久后,道:「諸君,本官有個不成熟的想法,諸君聽聽看……」
那就更不行了!
這可是鄉社制度!
漢興百年,儒家在演化,黃老在衰退,法家也在順應時代變化。
這是儒生們掌握了行政權力后,法家為了適應而做出的變化。
沒有足夠的經費,再好的制度也是渣渣,反之,只要有了足夠的經費,再沒有用的官僚機構,也能做不少事情。
不然,一個 不聽話的民間組織?
但吵著吵著,卻又各自退了兩步。
自然,這經費來源,就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每一個儒生內心的夢,每一個士大夫心中的追求!
「給鄉社劃撥一部分公田,作為鄉產……鄉產所得,為鄉社正彈的俸祿……」
但,陳萬年的表情,就有意思了。
「桑君所言,頗為有理……」張越拱手道:「諸君都想一想,這鄉社諸正彈的俸祿,經費,如何開支?從哪裡開支?」
成立鄉社,是為了互助,是為了幫忙農民擺脫胥吏的壓迫,豪強的欺凌,並組織他們進行生產生活,宣傳和推廣新技術。
雖然說,這裏面有歷代漢天子故意為之的緣故。
「然後,再給鄉社劃撥一批牲畜,以為鄉社畜產,鼓勵百姓租用,所得錢貨,為鄉社之活動經費……」
「本官打算這樣去做……」
恰恰相反,他現在在思考,該怎麼在這個事情上,做出自己的貢獻。
這其實是在給太學生台階下,事實上,這個事情若到了當今天子面前,如何決斷,不言而喻——當然是桑鈞、陳萬年等人主張更對這位陛下的胃口。
也提出了許多的問題和建議。
也唯有這樣,這個制度才有未來。
哪怕每一個正彈,都只按最低級的斗食官的待遇給付俸祿。
雖然,現在看上去,這個制度不太可能演變成為商君那樣的純粹的暴力制度。
只要國家依舊尚武,軍方勢力依舊強盛,法家就不會滅亡 ,也不會衰亡。
他在聽完張越所述的內容后,在心裏嘀咕了一聲:「這不就是商君制度下的鄉社改良版?」
眾人聽完,紛紛議論起來。
任何組織都需要經費,需要支出,需要曼尼大神的垂青。
而不是相反。
最突出和最明顯的一個特徵就是——法家的政治家和士子,大部分都已經與軍功貴族集團,緊緊的融為一體了。
張越看在眼中,暗暗點頭,對於自己的這個小團隊的團結意識和素質,感到非常欣慰。
在坐眾人,都是精英,頂級的文人和官吏。
「而鄉社每歲的四月、七月、八月、四月與正月議事之時,必須公布所有支出,列于露布之下,還需要提供一個賬單,供縣官審計……」
一個鄉六到十二個亭里,三十到六十個正彈。
自然都能想到這三層,即使某人沒有想到,其他人也會提醒他。
但,張侍中卻提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經桑鈞提醒,張越才想到了這裏。
更不是要搞什麼真正意義上的村民自治。
陳萬年聳了聳肩,抿著嘴唇,眼觀鼻,鼻觀心,安安靜靜的坐著,沒有說話。
他不止看到了商君制度的影子,更看到了……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可能將藉助這個鄉社制度,借屍還魂,重回人間。
只不過在秦代的版本中,沒有正彈的設置,只有官吏的設置。
但更多的,還是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本身依託的社會環境和制度,已經不復存在。
又鄉社組織百姓生產,然後賣給商人,換取資金。
哪怕只是 撥一個銅錢!
兩方各據一詞,針鋒相對。
地主豪強們給了錢,鄉社的正彈們,敢不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嗎?
至於自籌?
有鄉產,有鄉經濟,甚至在未來,可以發展類似的集體產業,譬如手工業、編製業等等。
「而允許鄉社本身自籌一部分……」
在秦的那個版本里,事情沒有做好的鄉官,是會被受到『笞十』到『笞五十』不等的刑罰,嚴重的還會被流放。
因為經歷秦代的事故后,漢興以來,天下都在批判和批評法家。
甚至,可以藉助武將的力量,與儒生分庭抗禮。
於是,一時間,整個房間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加強了『正彈』的自主權。
但很君子,並未發生激烈的爭辯。
他才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張越的辦法是秦法。
時至如今,輿論和社會環境,已經不容許法家成為執政者了。
國家手裡不再控制大量的可分配土地和資源,授田制度名存實亡而致。
鄉社必須也一定要受到官府的控制。
然後藉助這個貢獻,升官發財。
「這是商君之制在現代的改良版本!」一個聲音在胡建心裏吶喊。
太誅心了!
「最後不足部分則由全鄉百姓共同承擔……」
鄉社組織自籌經費,自然是去找地主豪強。
胡建很清楚,軍功勛爵名田宅制度是怎麼崩壞的。
但太學生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而且,張越所說的也是道理。
在陳萬年的身旁,胡建則已是激動的連手都在抖了。
在事實上,成立鄉社,建立這個制度,只是 為了讓它更好的幫助張越來治理和組織百姓,更有效率的利用所有資源。
不過……
原因也是一樣,誰給錢,誰是大佬。
一歲光是俸祿支出就是數萬錢。
而陳萬年等官吏出身的人,則以為,要加強對鄉社的控制,最好,取消由村民推舉正彈,改為縣官任命和挑選。
統治者分分鐘就可以教它做人!
再加上鄉社活動的日常支出,組織百姓生產的費用支出以及其他費用,一年下來少說也要編列二十萬左右。
且,具備強制性和懲罰性。
若只是小規模的搞一搞還行,普及開來就根本不現實了!
等他們說的差不多了,張越就笑著道:「諸君所思所議,皆有道理,這樣,諸君各自回去寫一個條陳,然後拿來,本官與殿下將共同審閱,然後,將諸君的意見和建議,呈奏陛下,由天子聖斷,如何?」
幾乎是瞬間,他們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全身心的投入到思考與構想之中。
百姓本就負擔很重,再玩這麼一出,豈非是火上澆油?
若是如此,這所謂的地方自治,不就成為一個笑話?
至於攤派給百姓,更是無比糟糕的決定。
譬如,太學生們覺得,這鄉社最好還是保持較大的自主權,由長者們商量決定,至於按時公布支出,還要提供賬單給縣裡面審核,這是萬萬不行的。
因為,張越玩這個鄉社,不是真的要搞什麼民豬自由。
有說好的,也有說不好的。
更可怕的是——一個不小小心,就可能讓漢家掉入冗官的陷阱里。
作為法家士子,胡建比 陳萬年懂的東西更多。
連張越都還沒有來得及想到這一層。
這麼做豈非擺明了不信任和相信長者們的操守嗎?
作為積年老吏,陳萬年自是一眼就認出了,張越所提的許多設想,其實就是秦代鄉社的中譯中。
而張侍中所提議的這個版本里,則取消了懲罰,減少了對『正彈』們的政績要求。
這樣做的好處,就在於,不管儒家怎麼鬧,怎麼搞。
必要的時候,一腳踹走儒生,自己站到前台來。
況且,即使不能,這個制度的本身,也有利於法家和法家思想的生存。
獨有鄉社制度,成為體制的一部分,成為皇權可以控制和影響的一個組織。
自籌等於將鄉社的權力,拱手讓給大地主和豪強。
目的,當然是為了,讓鄉社制度看上去能夠合理且正常的運轉。
這是張越深思熟慮后想出來的一個暫時制度。
就在胡建在思考的時候,桑鈞卻忽然站起來,對著劉進和張越恭身一拜,然後問道:「敢問侍中,鄉社的諸正彈的俸祿、鄉社的經費以及組織百姓的費用,怎麼辦?從哪裡抽調?」
「再官府要承擔一部分的鄉社經費……」
當然,那是萬不得已下,極端情況的選擇。
一個鄉的正常田稅與芻稾、口賦收入,恐怕也就比這個數字高一些。
眾人聽完,表情各異。
還是張越打破了這個寂靜。
一個亭里推舉一到六個長者作為代表,為正彈,代表他們組成鄉社自治組織。
貢禹等太學生,無不歡喜鼓舞,滿臉潮紅,深深的為自己能參与這樣的大事而驕傲,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