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入我瓮中(2)
這是強盛之基!
「鄙國用不起啊……」泥靡搖搖頭,嘆了口氣。
他本來以為,可能還要費些口舌呢。
在很久以前,當張越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曾聽說過一個事情。
內心深處,其實是已經相信了。
儒家文明圈,成為了地球上最強的一個文明群體。
「什麼辦法?」泥靡連忙追問。
聞言對劉進拜道:「殿下,既然客人想看,臣以為不如給客人看一下……」
買辦這種事情,張三不幹,李四也會做的。
烏孫之地,或許將變成一個漢郡。
這小小的蹄鐵,比最美麗的少女,最漂亮的寶物,更讓他沉醉。
他在長安城外,見到過一座據說是數百年前的漢人工匠『魯班』製造的機械橋。
雖然是張子重的功勞!
「貴國願意賣?」泥靡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千五百錢?」
只要條件合適,匈奴人未嘗不能來長安朝覲天子,向漢屈膝。
如今的馬蹄鐵,自然已經不是最初那種拿來湊數和實驗的粗製濫造品。
劉進聽著,雖然不是很樂意,但還是道:「張侍中的意思,就是孤的意思!」
「貴國打算將這馬蹄鐵,作價幾何?」泥靡卻是沒有想太多,激動的問道。
他們輸出資源,換取工業品,這不是殖民地,什麼是殖民地?
與之相比,區區的馬蹄鐵貿易,不值一提!
接下來,漢室的生產力和技術水平,必然不斷遷躍。
不過,即使是現在這樣,對大鴻臚來說,也是非常美妙的。
張越早就在等著泥靡自己主動請求了。
爭取烏孫,就是數十年來漢家西域外交的主要努力方向。
「貴國昆莫,素與漢親好,我國解憂公主,更是貴國昆莫夫人,兩國邦交可謂是親如叔侄……」
拿到手裡就能用,用了就能作威作福,稱霸一方。
陷入最深重的迷醉之中,無法自拔。
那按照諸夏倫理道德關係,幾乎等於烏孫向漢稱臣。
漢天子為烏孫昆莫之叔父。
因為,這是 事實!
這些漢朝造物,將是烏孫崛起的希望。
那意味著,匈奴人將會被困死、餓死和渴死在幕北的沙漠戈壁之中。
工坊園也建立了起來,水力鍛錘也開發出原始版本了。
烏孫也好,匈奴也罷,都是如此。
他甚至恨不得抱著祂睡覺!
劉進聽著,想了想,雖然有些不太樂意,但還是點頭道:「就依卿的意思……」
「那貴國想不想要從吾國進口一些呢?」張越輕聲道:「若能進口三五千對馬蹄鐵,足可組成一支穿插敵軍核心的鐵騎,帥師伐國,縱橫萬里,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數十萬甚至上百萬件兵器,整整齊齊,碼放在一個個巨大的兵器庫之中。
嗯,現在應該是舅祖父了!
就像米帝控制霓虹的手段。
一刻鐘后,一個少府官員,便捧著一個盒子,來到眾人面前,然後打開來,取出裝在其中的數個馬蹄鐵,呈遞給劉進、張越、泥靡。
相同的道理,現在是漢家狗腿子和爪牙的烏恆、湟中義從,卻在未來成為了漢室的心腹之患。
每次騎在烏翕背上,他都感覺自己彷彿與風同在。
特別是對劉進來說,他很清楚,烏孫一旦徹底倒向漢室,則立刻就將對匈奴的西域勢力,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這可就比較貴了……」張越輕聲嘆道:「貴使可能有所不知,此物,便是我國,也是製造艱難,成本高昂啊……」
如今,就看泥靡的抉擇了。
如今,文化殖民條件不夠,張越自然只好退而求其次,追求經濟殖民了。
既然烏孫小昆莫當面承認,漢、烏關係是叔侄關係。
可惜,此番出使,他只能將愛馬留在闐池的牧場,交給自己最信任的幾個牧奴照顧。
但……
「而吾國以農耕為主,善於製造……」
「貴使覺得,吾國的這些馬蹄鐵如何?」張越輕聲問道,此刻的他,彷彿華爾街的精英,正對自己的客戶諄諄善誘。
這正是張越給烏 孫下的套!
「若貴國以牛羊、馬匹和皮毛為易,吾主定然會欣然應允,甚至格外開恩,給與優惠……」
泥靡幾乎是顫抖著雙手,捧著自己手裡的這個蹄鐵,眼睛死死的盯著,不肯放過任何細節。
但也是大鴻臚的勝利啊!
這是完美的造物!
泥靡不是很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從漢室進口最新最強的武器裝備多好?
泥靡的一口應承,讓張越也是多少有些詫異。
每一樣都讓他如痴如醉。
故而,張越知道,感情也好,文化也罷,充其量只能作為私人聯繫的橋樑,起一個間接作用。
「貴國善遊牧,善養牛羊……」
這簡直太誇張,也太可怕了!
在事實上,也將變成漢室的殖民地。
漢匈百年戰爭,也將正式看到終結的曙光。
西域的一些王國,甚至只要有了它,就可以迅速崛起,成為地區一霸。
……
對於張越硬生生的將烏孫昆莫變成大漢天子的侄子這種事情,他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換而言之,烏孫若是打算裝備一萬騎兵,至少需要準備一萬個這樣重的金餅。
漢朝是打不過。
「在吾國,一萬錢一般能抵黃金一斤……」張越適時的從懷中取出一塊金餅,放到泥靡手裡。
更可怕的是,這種剝削和壓榨,很多時候,被剝削和被壓榨者,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烏孫對漢室來說,是一個極具戰略意義的存在!
那座橋樑,甚至可以自由收縮。
他們的人口、財富和文化、政治、經濟,將不由自主、無法避免的向漢靠攏。
是要做一個買辦,烏孫人的英雄,漢烏民族融合大使!
有了這些,烏孫就可以……
烏翕若是有了這些蹄鐵,肯定會高興的。
他這話一出,隨行的大鴻臚官員們,立刻就滿臉漲紅,興奮難耐!
而比經濟殖民可怕的是文化殖民。
但……
泥靡這才醒悟過來,自己似乎有些失態、出醜了。
只是,很少有人能利用這個優勢。
東西是好東西,但烏 孫人根本玩不起!
但這有什麼?
烏翕是他最喜歡的一匹公馬,高大、強壯、富有侵略性。
蹄鐵表面光滑,質地冰冷、堅硬。
「一隻蹄鐵,所需精鐵和人工,皆是昂貴……」
沒辦法,漢朝人的能耐,在他看來,似乎就是無所不能的。
賣了烏孫也玩不起啊!
比暴力殖民更可怕的是經濟殖民!
具體到他們身上,這個事情,至少可以讓他們陞官一級,加爵一級。
「貴使勿憂……」張越見著,立刻道:「還有一個法子,可以解決貴國的這個問題!」
但拳打康居戰五渣,腳踢匈奴大流氓,制霸西域,稱雄幕北和山南(蔥嶺以南,被烏孫人稱為山南),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刀槍劍戟,無所不有。
涉外事務,大鴻臚天生可以分一杯羹。
從而對周圍形成文明碾壓和虹吸效應。
也如大英帝國控制其殖民地的手段!
而烏孫需要付出的,只是原本他們就不太需要的皮毛和他們原本就擁有的牲畜。
「便是貴國,為我國天子所重之邦,便是吾向天子懇求,以成本價供給貴國,也起碼需要兩千五百錢一隻啊……」
「但貴國不一樣啊……」
如今漢室,比起後世,自然是落後至極,相當原始。
這樣的軍國利器,在泥靡看來,若是烏孫人擁有,怕是肯定會拚命保密,將之視為最大的機密!
當時就讓泥靡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賣了他也玩不起!
泥靡聽著,點頭道:「這是自然!」
「只有這樣的寶貝,才配得上我的『烏翕』!」泥靡在心裏吶喊著。
當然,其實,最好還是烏孫昆莫上書天子,自稱『外臣』,這樣就能確鑿無疑的明確漢對烏孫的宗主權。
泥靡掂量了一下,驚呼出聲:「竟如此貴重?」
自己生產,從頭開始攀科技樹,也確實太為難像烏孫這樣的游牧民族了。
所以,一旦烏孫落到這個陷阱里,不出百年,整個烏孫的上層和中下層,都將和長安的漢人沒有區別。
「若是一般外藩……」張 越道:「吾國必然不會准許對其出售此類利器……」
勉強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泥靡深吸一口氣,上前用生硬的漢話拜道:「敢請貴官和殿下,賜外使一見!」
哪怕是匈奴人,也是承認,漢天子乃其『舅父』。(漢天子,我丈人行也!BY且鞮侯單于)
中國人生產三億雙襪子,才能從米帝換回一架波音客機。
漢唐強盛之時,四海咸服,八荒一統!
而雙手卻是死死的抱住了手裡的蹄鐵,彷彿生怕張越毀約。
而張越打算利用起這個優勢,將國家的科技技術優勢,發揮出來。
泥靡抬頭,看著張越,沉聲道:「自然是極好、極好的!」
難道真的要有租借、治外法權和XX友好通商協定?
更誇張的是,漢朝人甚至將大批的甲胄,也封存於其中。
要真正控制烏孫,使之變成大漢帝國戰爭機器的一個零件。
想不到,這烏孫小昆莫,居然沒有給他機會!
泥靡聞言,立刻就興奮起來,有些失態的道:「貴國好意,真是讓外使銘感於心啊……」
「喜歡嗎?」張越在不經意間,悄然湊到泥靡身旁,笑著道:「貴使若是喜歡……我國長孫殿下,願將這四隻蹄鐵,贈與貴使,以全兩國邦好!」
「去取打制好的馬蹄鐵來……」張越扭頭對身邊一個官吏吩咐一聲。
張越看著,面帶笑容,對泥靡道:「貴使放心,吾國素來說話算話,一諾千金!」
更為難得的是,形狀和大小,也都被重新矯正過,使得其可以裝配大部分的漢家馬匹。
而烏孫和匈奴之間,也存在著『兄弟關係』(獵驕靡是冒頓的養子、老上單于的義弟,軍臣單于曾稱其為『王叔』,尹稚斜單于也曾遣使恭賀『王叔壽誕』,而當代昆莫翁歸靡是獵驕靡的曾孫,現任單于狐鹿姑的姐夫),故而泥靡完全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至於那些烏孫馬和大宛馬,則肯定得定製專門的鐵蹄。
具體到烏孫身上,張越打算告訴烏孫人——造不如買,買不如租啊親!
這是天 大的功勞啊!
不需要的,也不必有的。
這都是歷史上發生過的事情。
一塊這樣重的金子,居然只能換五隻馬蹄鐵……
但在這個地球上,卻是鶴立雞群,首屈一指的科技、技術超級強國。
就連劉進,此刻也是悄然握緊了拳頭,有些興奮。
特別是張越一直在不斷推動技術發展和生產力的提高。
只要烏孫人走上這條路,那麼即使他們不向漢臣服。
更妙的是,如今地球上,不存在什麼民族主義情緒,除了諸夏民族,有著華夷之辨外,其他任何王國民族,都沒有什麼具體概念。
他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也不能挑出毛病來。
還是要逆潮流而動,成為烏孫的災禍,變成他歷史上擔任過的狂王一角!
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烏孫人知道,假如他們離開漢室的經濟、生態和力量體系,那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這漂亮的形狀,這冰冷的觸感,這完美的質地……
泥靡保證,烏翕若能在四蹄裝上四個這樣的蹄鐵,必將如虎添翼,速度起碼要再快三分之一,而且再也不用害怕被粗糙的沙礫傷害到脆弱的馬蹄了!
「既是如此,那貴使還有什麼疑問?」張越輕聲笑著問道,此刻,他感覺自己彷彿是dnd里引人墮落的魔鬼,手裡揮舞的是一張可能將烏孫人連肉體帶靈魂一起坑掉的契約。
更重要的是,說不定還有機會,得到面聖奏報的機會!
屆時,諸夏將兵不血刃,得到一批歸義人民。
他還參觀過漢朝的武庫。
二十多年前,霍去病麾下忠心耿耿,為漢家南征北戰,流血流汗的河湟義從,甚至在東漢,成為了東漢王朝軀體上揮之不去的腫瘤,讓其不斷失血。
張越可沒有像劉進和其他人那麼高興。
科技強國對弱國的剝削和壓榨,從來不見刀光,卻遠勝流血漂櫓的戰爭。
和平,將降臨于整個世界。
作為穿越者,他很清楚,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對張越來說,其實不管泥靡怎麼選,烏孫的命運,都已經無法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