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最終……卻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而今日……
至於其他人,就更是不堪了。
無數名宿,無數戰功赫赫的精銳,紛紛俯首。
因為人類是社會動物,需要社交才能存活。
特別是董越身邊跟著的幾個門徒,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心裏想著:「難道……吾等儒生,吾輩的最終樣子,就是如此……」
……
那時候,儒家的道理,就像廢紙。
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有大恐怖、大震怖,就在眼前。
觀禮席上,許多博士身邊的弟子門人,都是驚懼不已,滿臉震怖,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
整個隊列,瞬間就原地停滯,所有人都拔出佩劍,如胡建等人一般,直視前方。
想到這裏,胡建就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面朝觀禮席上的劉進,單膝下跪,高聲道:「末將胡建,拜見長孫殿下!」
還有龔遂、解延年,從前何等人物?
在胡建身後,整整四百零三名官吏,紛紛持劍而拜,口稱:「末將等受陛下隆恩,殿下知遇簡拔之義,此身心許社稷,唯願為殿下牛馬走,縱使賤軀以填溝壑,即使刀山火海,亦是一往無前,死不旋踵!」
正是胡建,與他的師長,夢寐以求的!
現在卻是能蹲在泥坑裡和農夫說話,也能提著酒壺與商賈交心。
這已經是強兵的種子了!
須知,這世界的軍隊,漂亮就是正義,威勢就是戰鬥力!
四百零三人,齊聲而拜,聲聞十余里,震驚內外。
他知道,這一切的源頭,都在那位侍中官身上。
數百人,近乎如臂指使一般,宛如一人。
秦代的虎狼之師,甚至連什麼樣級別的軍人,吃什麼東西?穿什麼材質的軍服,乃至於住什麼樣的軍帳,都是事無巨細,羅列的清楚。
引得無數軍功貴族,紛紛矚目。
那時候,儒門的理想、抱負和主張,就像廢話。
他塑造了新豐的風氣,打造了新豐的制度,更特意將事情向這個方向發展。
此時,演武場中,數百名從新豐各鄉亭選拔和考察后徵調來的官吏,排著隊伍,在胡建、常遠等人的率領下,踏著整齊的步伐,列著縱隊,踢著正步,走入演武場中。
胡建轉過身子,看向自己面前的這些官吏。
不懂公考士子們的興趣愛好,就難以合群,而不知政務,不懂農事的,則無法晉陞。
「今已皆至,請殿下檢閱、訓示!」
靈魂深處的恐懼,襲上心頭。
「這新豐的官吏,也未免太生猛了吧?」司馬安等人,目光灼灼,又是驚 喜,又是擔憂。
卻怎麼看都像是那個大魔王的模樣。
就像旁處的官員,若是不受賄,不徇私,就是異類一般。
若是不贊同大復讎,不喜歡大一統,不去想如何『建小康』的,更是會被直接排斥、孤立。
便是荀子,以大智慧、大毅力和大勇氣,改革儒學,引入法家主張,提倡法今王,以貼近秦政秦法。
得來的,卻一直是白眼。
便是匈奴和西域的夷狄,也是如此。
想那太學王吉,從前何等瀟洒,堪稱風流人物,行必正裝,言必孔曰。
而他們集體踢出來的正步,更是威風凜凜,氣象萬千。
都是力壓天下,鎮壓南北兩軍。
實力稱雄,誰強誰大佬,弱小別bb!
而留下來的,不管之前是何形態,現在都已經被同化了。
趙破奴全軍覆沒,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隨著時間流逝,及至申時,原本籠罩天空的烏雲,漸漸散去,陽光穿透了雲層,將溫暖帶回人間。
變成了一個讓外人詫異,令很多儒生驚懼的存在。
「只是樣子貨罷了……」曲封見著,嘴上雖然倔強,但心裏面已經是動搖了。
而異類,很難生存。
哪怕是從前做的一手好詩賦的太學生們,如今也收斂起了文采,放下 筆墨,拿起了刀劍和犁轅。
而這……
甲胄鮮明,隊列整齊,威風凜凜的才是強軍,才能讓人高看一眼。
故而,漢軍與秦軍一般,迷戀秩序為王,以為整齊就是美,紀律就是好。
「新豐鄉亭,以射術考核,又薦勇武之士一百七十八人……」
這一刻,他們回憶起了,百五十年前的災難。
「合為四百零三人!」
許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名為軍國,稱作耕戰的幽靈!
哪怕是現在,這個幽靈也在躍躍欲試,想要破出封印了。
胡建很清楚,照這樣發展下去,不出一年,新豐的軀體上,有一個幽靈,就要借屍還魂。
但現在,卻每日與算盤為伍,常常頂著一雙熊貓眼,在堆積如山的賬冊里,日以繼夜的計算著。
想到這裏,胡建就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那觀禮席上,坐在長孫殿下之側的那人。
那時候,儒生就如豬狗。
如今,看著新豐的這些官吏們,踢著正步,隊列整齊。
衣衫襤褸,隊列散亂的騎兵,十萬騎也是牛羊,三千精騎就能追亡逐北。
許多的古文學派的人,就是這樣被擠走了。
自秦以來,諸夏軍隊,就已經從混亂無序,走向了紀律為王。
喜的是,這些官吏還未真正 成軍,就已經如同軍人一般,訓練有素,威勢赫然。
讓人望之膽寒。
新兵與老兵,衛戍兵與野戰兵,地位、待遇、軍餉、吃食,都是截然不同。
好不容易有了閑暇,卻沒有去吟詩作賦。
「花費百五十年的努力,卻活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人?」
嘴中雖然已經不離孔子、春秋,但腦子裡每天想的卻是土地、產出、稅賦、人口與建設。
儒家先賢,多次入秦。
至今,漢軍精銳之中,各級將士的待遇分野,依然清晰無比。
便連一直不屑的人,也都不得不正眼相待。
尤其是這踏步的聲音與沉默但充滿了秩序的陣列。
得到的結果,只有一個——去死!
而社會動物,最大的特徵,就是趨同。
連從鄉亭抽調來的官吏,也能如此秩序井然,還能踏出這樣威武的腳步。
「立正!」在他身後,帶著隊列的常遠等人,也立刻拔出佩劍,發出命令。
如今,新豐官場,風氣就是這樣。
也正是因此,漢匈戰爭中,雙方都用過以老弱為誘餌,誘使對方主力深入腹心險地,然後聚而殲之的記錄。
眼前的這些官吏,雖然不乏儒生,甚至不缺儒門精英。
可謂衣冠飄飄,風流人物!
一個名曰秦的大魔王!
「奉殿下之令,末 將從新豐考察有力之吏,凡二百一十五人……」
錯非,他們的老師,那些巨頭們,還沒有發話,恐怕此刻,他們就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立正!」作為軍正,胡建穿戴著甲胄,在走隊伍的最前列。
新豐的官吏,與別處官吏最大的不同,便是在這紀律和訓練上了。
似飛將軍李廣那樣的將軍,只是特例和異類。
在新豐,詩賦的風氣,近乎于無。
但他們的氣質,他們的氣勢,他們表現出來的侵略性和作風。
軍中就是如此!
漢承秦制,自也繼承了很多秦軍的規矩。
當他走到演武場的正中時,猛地從腰間拔出佩劍,大喝一時,將佩劍舉起來,端在手臂前,與額平齊。
反而換上了勁裝,去和同僚一起打撞球,經常撞的渾身淤青,卻是滿臉笑容。
秦人寧願擁抱呂不韋的雜家學說,也對儒家的道德禮法棄之如敝履。
當初條候周亞夫建細柳營,長平侯衛青建羽林衛,冠軍侯霍去病編練驃姚校尉。
也就是所謂的白沙在泥中,與之俱黑。
公考士子們,將他們的軍訓內容,教給了他們所到之地的每一個人。
而那些沒有接受過軍訓的官吏,身處在這個集體中,不會踢正步,不懂列隊,不知道做俯卧撐和深蹲、跑步的,就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