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強勢(3)
獨孤氏族的牧民們,神色獃滯,又有些茫然。
現在,一位持節使者,親自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照理來說,他們應該開心才對。
第一次開始以戶主的身份,而不是氏族牧民的身份,放牧和照料只屬於他們本人的財產,或者耕作只屬於他們自己的土地。
但……
隨後,分配工作就有條不紊的進行。
「大人,我還聽到一個消息……」那貴族低沉著道:「天使此來,除了持節處置幕南事務外,還打算為太孫殿下遴選妃嬪,充為後宮……」
但……
於是,隨著張越一聲令下,整個獨孤氏族瞬間天翻地覆。
這一切進行的超乎想象。
獨孤敬哪裡還能安坐下去?
是無數內遷氏族夢寐以求,甚至苦苦哀求的好事情!
「諾!」郭戎領命而去。
年輕的氏族武士們,卻展現了另外一種精神面貌。
而在同時,天使派人,給他們送來了賀禮——每戶都得到了一罐帶著濃重腥臭偉大,但,據說可以讓懷孕婦女,更健康生產,讓胎兒發育更好的未知名肉乾。
「小小一個氏族,居然能有上千戶……」張越捏著報告,感嘆著:「牛羊上萬頭,馬匹上千,還有數千畝的耕地……嘖嘖嘖……」
「分配吧!」
作為氏族高層,獨孤敬很清楚,在這塞下的年輕一代心裏面,都有著一個大漢夢。
這一切都讓來會的氏族首領們戰戰兢兢,恐懼不安。
報告,也被送到了張越面前。
而氏族貴族們,就更是憂心忡忡了。
沒多久,就已經完成 了相關統計。
可以想象,這樣的情況若持續下去,百年、兩百年。
但在這塞下,卻習以為常,被人看成是常事。
隨著他們的人口增殖,膨脹成一個數萬甚至數十萬的族群。
「以家庭為單位,分畜到戶!分田到人!」
現在,兵主座下親臨此地,如何不叫他們惶恐?
然後,他們就驚駭的發現曾經震懾塞下的『白狼』獨孤安,被吊在了轅門下,奄奄一息的哀嚎著。
……
如今,猛然間聽聞太孫有可能在塞下氏族之中,選取一女為妃?!
此地,現在名為『新安鄉』。
這一夜,整個獨孤氏族的所有人,都是徹夜難眠。
那就由不得他們了!
甚至還鎮壓丞相、外戚……
信仰兵主之人,多如牛毛。
然後將全家都帶去長安,生活到繁華、富裕的中國,遠離塞下。
烏恆三部內遷,迄今已有二十年。
「山河壯麗,秀美多姿!」
很奇特的,在他們看來腥臭的食物。
底層的牧民與武士,開始擔憂將來的生活。
「長安人皆以為天使乃是兵主蚩尤座下……甚至就是兵主大人本體下凡……」
就算是他,若是再年輕二十歲,恐怕也會搶著去給那位天使當奴婢吧……
這樣的事情,自然立刻就引發了轟動。
猛然之間,要分開別戶,要各自擁有牲畜與牧場。
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飲而盡,將熬煮的食物,全部吃掉。
十幾個猙獰的頭顱,被懸挂在其左右。
嫁女給漢家太孫?
在獨孤氏族的牧民 們看來,這幾乎是神跡!
至於,那些家中有孕婦的人,則立刻將之熬湯煮粥,送去給妻子服用。
編戶齊民,拆分氏族,勢在必行!
特別是……
「太孫殿下!」獨孤敬猛然抬頭,瞪著眼睛,看著對方:「你說的是真的?」
更是必須改變的!
立刻就要成為定時炸彈,化作國家的膿包啊!
「此等寶地,安能有國中之國存在?」
有了算盤與張越傳授的一些統計學原理、表格的製作之法。
「即使在長安,天使也是偉大的人物!」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值得他拼盡所有努力了。
雖然,還沒有官吏,也沒有制度。
在很多很多年以後,當地還有傳說:延和二年啊,那是一個春天……
上個月,雁門郡太守就曾遣使來塞下,通報此事,告訴塞下各氏族——你們有了一個新的效忠對象了。
「據說,天使生來神異,額間生有神目,平時不睜開,若遇事端,神目睜開,所向睥睨,當屠當日率百騎,冒犯天使,天使震怒,於是睜開額間神目,一刀一個,連斬十五人,就連戟騎都被天使斬碎了!」
而與此同時,在張越的命令下,數十名隨從在獨孤氏族之中,清點人口、牲畜、財產,並進行統計。
他們依然是以氏族為單位,作為一個類似『難民』『客人』的身份,在長城腳下生活,過著半農耕半遊牧的生活。
看上去,好像還挺不錯的。
降服傷寒,手碎長戟。
沒了氏族,他們算什麼?
「釜底 抽薪!」獨孤敬渾身一震,漢化頗深的他,立刻就想起了這個典故!
「好手段,好氣魄!」獨孤敬喃喃自語,整個人徹底失去了精氣神,認命的垂下頭顱:「中國能有如此英雄,難怪能為天下霸主!」
「傳我之令,行繳雁門塞下各氏族,令其等三日後,來此地拜謁!」張越轉身,就對郭戎下令:「逾期以軍法論處!」
從此,牲畜產出的乳酪與土地產出的糧食,都不再需要交公,然後等待大人們分配的那一點勉強足夠填飽自己肚子,讓妻妾老人不挨餓的食物。
以至於這個春天,成為了後世的歷史節點。
而更令人驚懼的是——獨孤氏族,已經不存在了!
那是何等榮耀、光榮之事?
然後就是人,以家庭為單位,所有人的姓名、年齡、身高、相貌,皆被錄入一張簡牘之中。
只是……
不需要皮鞭,也不需要催促,人們就已經帶著妻妾子女,將每一頭羊,每一頭牛,每一匹馬,都伺候的舒舒服服。
無數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拿著代表著自己身份的竹符,看著被分到手裡,從此屬於自己私有財產的牲畜或土地。
「怎麼回事?」獨孤敬沉著臉,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切。
哪怕只有一滴奶,掉在地上,都會讓他們心疼萬分。
夢想著,被選入長安的長水校尉,做一個光榮的大漢義從。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人口基數與財富,獨孤氏族才能在這塞下養得起兩三百的騎兵,並長期維持兩百以上的作戰兵力。
編戶齊 民,設鄉遣官。
他們的內心複雜,各種滋味,不一而足。
他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氏族之中,共用著一切生產資料,相互守望和保護著大家共同的牲畜、牧場與妻妾。
於是,這個夜晚,變得格外漫長。
張越此時,正負手站在一個山崗上,遠眺著句注山下的風光!
他們內心充滿了彷徨、忐忑。
先是一頭頭牲畜、一塊塊土地,被人登記造冊,畫名竹籍。
而其他的傳說與故事,讓他們,在內心之中更加震撼。
但這個曾經強大的氏族,卻已經分崩離析。
陰霾卻籠罩在每一個人頭頂。
若放在內郡,這樣的家族,立刻就會成為地方官的眼中釘,肉中刺,馬上就要剷除!
至於他們願不願意?
在孕婦們面前,卻似乎成為了珍饈美食。
公有的財產、牲畜已經被分配,牧民們也都各自別戶,甚至,還有人開始學著塞內漢人村民的樣子,在建造夯土居室,看上去不打算再住穹廬了。
獨孤敬已經不敢想象下去了。
「是獨孤當屠帶人召集的……」那貴族說道:「排除掉了所有貴族,召集的全部是下層的武士!」
他們居然昂著頭,挺起胸膛,像一條條忠犬一般,矗立在氏族的營寨與穹廬之側。
所以……
這是張越無法容忍的!
他們不知道,這是時代的浪潮,在滾滾而來。
很多人立刻就珍重的珍藏起來。
奈何,在過去,高傲的漢朝官員,毫不留情且堅決的拒絕了所有人的要求!
現在,一個持節天使至此,年輕 人們如何能安坐?
天使的神話在氏族之中,轟然流傳。
只是,這個夢太難太難了。
只是聽著這些,獨孤氏族上下,就都已經是驚駭不已。
與此同時,周圍的氏族首領們,陸陸續續的趕來了獨孤氏族的領地。
二十年來,他們生活在長城腳下,佔據著大片牧場,雖然都在漢化,都在學習與趨同於諸夏民族。
整個雁門郡塞下,一年之內有數十個幸運兒,能如願達成。
當太陽升起,人們走出穹廬才發現所有人都頂著厚厚的黑眼圈。
整個氏族,開始崩裂。
無論是照料還是打理,都充滿了幹勁。
以張越帶來的數十名隨從為骨幹,投降臣服的騎兵與收服的氏族武士的刀劍為前導。
內遷后,兵主蚩尤的信仰,自然也在他們中傳開了。
漢立太孫之事,自然早已經通過了邸報,傳遍天下。
什麼都不算吧……
此事若是真的……
當他們發現,牲畜、土地,都是自己的之後。
在臣服騎兵和武士配合下,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
「這……」獨孤敬瞪大了眼睛:「我怎麼不知道?」
華夷之防,在他們看來,大於一切。
而同時,隨著原先氏族的騎兵與武士們的傳說。
「大人,昨夜天使召集了氏族所有的年輕人,為他守衛穹廬!」有貴族低聲回答:「如今,這些小崽子,都以為自己是天使的奴婢了……」
天使所贈,自然是寶物。
兩天之內,所有工作就都已經結束。
但在現在,這些小人物,卻在不安與忐忑之中,迎來了他們身為大漢臣民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