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祖各
因為當時,他是可以感到她跳進了那道空間裂縫裡去的,剛才的呼喚聲大概只是自己的潛意識產物。
「一千隻!?」那些急亂的拍打聲像是驚呼不已,「那把他進貢了,我們祖各部落今年不就不需要再進貢了?」
「都說了不行!」
剛才那是吳時雨的聲音……她不是回去了嗎?她沒回去!?
「把他進貢,必須把他進貢!」它們都歡呼起來。
拍拍拍,拍拍拍……
準確來說,是眼球,卻不包括眼皮。
顧俊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兩隻眼球,隨即就聽到那拍打聲停了停,然後變得更急驟了,好像頗為驚訝!
「我這是在哪裡?」顧俊只看到一片漆黑,完全的漆黑,但自己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好像還是在一具身體裏面,卻無法睜開眼睛,甚至不能微微動彈一下,疼痛卻一點不少。
連打開系統的精神力都沒有嗎……他隱約記得,自己最後的精神侵蝕度是顯示為49%。
「對,我還沒死,我能聽到。」他在心中說著,竭力地再度滾動眼球一下。
「我在哪裡聽過?」顧俊努力地回憶,又不敢一下把精神 力用得太猛。
「咸雨,你在嗎?」他在心中喊了幾聲,又試著感應了一下,卻沒有絲毫的發現,她應該不在夢境世界。
「哦對對對,貢品!這個人怎麼也能頂一百隻松雞,一百隻鵪鶉,和一百隻野雉!」
拍拍拍,紛亂的拍打聲再度響起,但這次,他能聽懂意思。
驟然間,好像有什麼感知連接上了,他就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覺,是眼睛的感覺。
模糊之中,一個意識漸漸地復甦,好像聽到周圍有些怪異急驟的拍打聲,一種竊竊的聲響。
「再加一點香料就好。」
「閉鎖綜合征。」
「這傢伙醒了,聽著我們呢。」
良久之後,他才忽然想起了。
這片虛無,是存在於哪裡?
「那當然,我們的法子是很有效的。」
驟然一下,雙眼的眼皮又被合上了,他重新只能見到一片黑暗。
「老實祖各!哎,各位祖各鄉親,我告訴你們,這個人,至少值一千隻松雞,一千隻鵪鶉,和一千隻野雉!」
猛然間,好像眼皮被扯了一下,又好像這個感覺只是虛妄,但有一種陰暗 的光線撲來,瞬時刺得他的眼球發痛。
「一百隻!?你瘋了吧?蠢祖各,蠢祖各!」
「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要怎麼處置他?扔進海里?」
「不,他很有價值,他會是很好的貢品,很有價值……」
那股聲音像是這麼呼喚著的,咸俊?死?還活著?
人是先有精神體,還是先有身體?
在夢境世界,如果對方願意讓你聽懂,那什麼語言都可以互通……他聽到至少五把不同的竊竊交談聲。
不知道為什麼,顧俊覺得這像是一種語言,眼下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穿行樹林,說著話語。
「至少,我是說至少,明年不需要再進貢也是可能的。」
聽著這些,顧俊著急地竭力滾動眼球,想吸引起這些名為「祖各」的生物的注意……
一種新鮮的疼痛感,看來我真的還沒死……
意識更清楚了,他想起了什麼,就要往腦海里打開系統面板……
「動一下,動一下……」他想象的咬牙出力,「動一下就好!」
他是個怕死的人,之前選擇自殺是因為那是他能破滅那個惡夢的唯一方式。現在他好像 沒死成,那個惡夢的力量還在嗎?自己這又是什麼狀態?東州那邊沒事吧?
這種病症也是人類面對的眾多醫學難題之一,還沒什麼標準有效的醫療方法。
咸俊?鹹味的,顧俊……
他又覺得不像,周圍奇怪的悉悉聲響、拍打聲響,都漸漸聽得更清晰了,而這種悉窣聲有點熟悉……
他已經對肢體、軀幹、頸部和頭部都失去控制了,只是試著凝聚想象中的全身力氣,都放到眼部那裡。
不過他想起了,有些患者是還能活動眼球,並通過這種方式與外界溝通。
他想了一會,又聽著周圍的古怪聲響一會。
49%,只差一點點就過半,如果過半了,我還能醒來嗎?
意識聽著這些話,想著是什麼意思,頓時就有更多的什麼在復甦過來,咸俊,咸俊……意識越想越變得清晰,但也越發感覺不到那片混沌了,那股呼喚聲在漸漸遠去。
一想起這個名字,意識驟然就如海潮般洶湧澎湃,也伴隨著巨大的痛楚,顧俊,我叫顧俊。
「咸俊?咸俊?都說你死了,念你遺書了,還活著就出來啊?」
可是我,不 是已經死了嗎?
「難道我被什麼存在救下來了?」顧俊沉著地思索。
很多紛亂的念頭在驚急之間生起,更多的復甦,一切都在洶湧回來……咸雨你可不能沒回去啊。
寂靜,虛無,混沌……
然而他的精神也像是癱了,這麼一下動作就感到恍惚,以前隨時能打開的面板現在卻無力打開。
不似是從旁邊傳來,而是從混沌的不知道哪裡傳來。
意識能想起更多了,有些痛楚也隨之湧現,巨大的痛楚,到處傳來,蔓延著,衝擊著,讓這道意識微光如同遭到了狂風吹襲,幾近破滅……但這時意識好像又聽到了另一股聲音。
「我們吃掉他吧?先剝皮,再去掉內臟,很美味。」
「那,那……各五十隻?」
「如果我的狀態與閉鎖綜合征類似,爭取一下,我的眼球應該能動……」
可是它們周圍的背景,似乎還就是荒島上的那片密林,扭曲枯敗的樹木,就這種樣子。
在荒島先走過那片密林的時候,他和吳時雨都聽到過這種悉窣聲響,這像是有什麼東西踩在枯葉破枝上所發出的,但當時他們觀察黑暗裡的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 身影。
「不,他把那間屋子吞掉了,我們消化不了。」
那些怪異的拍打聲富有節奏,而且伴著一些似是從嗓子擠出的輕微聲音。
顧俊想起自己明明已經割頸了的,當時確切的痛楚告訴他,頸大動脈已經被割斷,而且自己應該還有顱內出血,心臟似乎也沒能承受住。現在這是……我成了鬼魂?
但再沒有哪一隻祖各搭理他,它們只是興奮地繼續談論著他到底值多少只松雞、鵪鶉和野雉。
光……沖淡了黑暗,是從眼睛傳來的嗎……眼睛……
巨鼠類?顧俊猛一下幾乎嚇暈回去混沌中,復讎的小鼠?我這是到了亡靈之地?
顧俊突然想起了這一種罕見病。由於腦幹的病變,導致患者就是現在他這種狀態,意識清醒,聽覺也沒問題,對疼痛刺激有反應,卻說不了話,四肢全癱,動一下都動不了,看著像昏迷一樣。
意識更清晰了,眼睛重新有了焦距,顧俊霍地一下看得清楚,上空是幾張古怪生物俯視的面孔,它們的個頭差不多就一隻貓的大小,長滿棕色的毛髮,挺著個尖長的嘴巴,一雙烏漆的小眼睛,看著就像是某種巨型嚙齒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