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一飯之恩
「壯士不必如此，李子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烏鱧笑著伸手沖中行雲道，「壯士行事，甚合我心，如此偶然相逢，未必不成友朋。」
「哈……好酒！」
肉湯喝完之後，鍋底才看到了薑片、花椒粒等等調味品，甚至還有一種野蔥打得小結。
烏鱧他們自己吃的麥飯，跟晉國的麥飯還是有點不同，蒸煮之前，麥粒都會用特製的一種手搖機子磨一下，其實就是「拋光」，木製的機子裡頭，有砂面的鐵板。
烏鱧喊了一聲，又問麻袍劍客，「壯士可能飲酒？」
不過這恰好對了晉國人的胃口，只見一大盆麥飯，居然盞茶功夫，就嘁哩喀喳被吃了個乾乾淨淨。
奴客們忙活開來，倒是讓麻袍劍客很是驚詫，這些南人，居然這麼好客，更是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此事容易。」
「是！」
聽得中行雲這話，本著多一個人多一份力，烏鱧用為難的口吻說道：「此來目標，有二人，一為魏氏羽，二為胥氏飛，此二人已經南下楚國。」
此人雖然落魄可憐，實則內心驕傲，而且內心並非沒有尺寸，尤其是最開始開口的時候，就是想用自己本地人的優勢，來幫烏鱧解決一些小問題。
不多時，酒也喝了個乾淨，不僅僅是酒，還有一鍋的肉湯。
「若是有酒，那便最好。」
正在飛快扒飯的麻袍劍客見狀，頓時將裝著麥飯的大盆放下，連忙咀嚼了兩口，囫圇將麥飯吞咽下去，然後起身作揖：「東郭『白衣』，見過君子。」
一頓飽餐下來，高高的十斤東西
「是！」
「良人。」
不等中行雲說話，烏鱧伸手看著他：「鱧再僭越，願為我主，邀中行兄南下入淮，共創不世之功！」
「……」
忽然間，烏鱧覺得自己老闆那是真的厲害。
是為了胥氏、魏氏那兩個年輕俊傑，但現在這不是沒轍么，不是正在慢慢磨么，有了這個明顯是人才的本地人，不就省力了不少？
此言一出，震得中行雲有點發懵。
人品如何才學如何，他是一概不知，只是本著胃口大的孩子多少都有點本事，自家老闆李解，還有那個「五步見血」沙仲哈，誰吃起來不跟老虎豹子鱷魚蟒蛇似的？
這聲稱讚，聽得烏鱧渾身舒爽，饒是駐馬城的「大佬」誇讚琥珀酒如何如何，他也不覺得高興，反而眼前這貨，一開口就讓烏鱧覺得，這孫子真是個會吃會喝的，有眼力！
見烏鱧已經下了決心，奴客們面面相覷，但還是去執行了命令。
烏鱧一臉的震驚，這胃口，這食量，整個淮中城，他就見過三個這樣。
當下有些手足無措，有心安慰人，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畢竟中行雲到底什麼根腳，他們也一無所知啊。
「大吳國王命猛男江陰子淮水伯是也。」
「李子？」
「如此……倒是雲叨擾。」
看他還能仗劍行走，大概也是有門有戶的，只是可能家道中落，甚至是衰敗不堪。
言罷，中行雲伸出手掌，正要給持劍給手掌划拉一下，嚇得烏鱧連忙上前阻攔，「
毫無疑問，中行雲打算報恩。
腦子還有點糊塗的烏鱧一輛懵逼：卧槽……
言罷，這東郭「白衣」整理了一下嘴臉，油水肉渣擦拭乾凈之後，又用奴客送上的熱水洗乾淨了雙手，擦乾之後，這才正坐於前，那把隨身之劍，則是橫亘在身前。
「不敢。」
同時烏鱧他們自備鐵鍋，壘灶之後，麥飯用菜飯的做法來做，加了大量油脂和臘肉丁，使得麥飯油光鋥亮，不但吃得飽，還不缺油水。
中行雲要避嫌，避得是旁人以為他要藉機靠上李解的嫌疑。
便是李鐵根，那也不是凡俗禽獸啊。
「東郭白馬里中行氏雲，願為李子效死！」
「良人。」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烏鱧原本不餓，可看了這貨的吃相，真是覺得也有點餓了，這看著就覺得有食慾啊。
「良人。」
兩個人分別是老闆李解和「五步見血」沙仲哈，另外一個畜生，則是江陰來的李鐵根，硬起來能垂落地面的天賦異稟之驢。
行禮之後，又伸出手指，揩去嘴角麥粒，很不浪費地嘬了乾淨，然後又沖烏鱧點頭致歉：「失禮。」
兩個是人，一個是畜生。
大爺我高興！
「中行兄可知我主于淮水之畔，築高台而招賢才？」
這種初步處理之後，蒸煮出來的麥飯，就不會粗糲難吃，軟起來也容易一些。
這其中的道理，很難說清楚，但這才是烏鱧欣賞中行雲的地方。
雖說掙紮起來也是個
有些尷尬，但還是流露出了期望，這劍客又行了一禮，倒是不差禮數。
烏鱧頓了頓，目光鄭重，「我主雲：今求賢之心，若渴也。」
他烏鱧來晉國是幹什麼的？
「壯士只管用膳，不必理會我等。」
「良人不可！」
只聽中行雲正色道：「此言出自逼陽之戰，時有義士返轉太行山，雲從義士處，得知此豪言壯語。」
筆挺著上身，東郭「白衣」看著烏鱧，很是平靜地說道：「承蒙厚待，吾乃東郭中行雲，君在絳城之中，若有差遣，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慚愧！」
「壯士，這是江陰『白沙釀』，又稱『琥珀酒』，請用！」
「卧槽……」
見烏鱧前來，大廳中的奴客都是恭恭敬敬施禮。
「來人！上酒！」
見他要告辭，烏鱧頓時明白中行雲的想法，更是欣賞此人。
烏鱧此言一出，頓時讓中行雲大為感動，連忙道：「不瞞君子，雲在家中，多為兄嫂嫌棄，故常年在野為家，遊歷蹉跎數年，今日方得一回飽餐。雲……」
烏鱧正待說話，卻見東郭「白衣」又開始啃肉，三口兩口，肥瘦相連，那肉汁溢散出來，倒是讓不少奴客也餓了，一個個都是找后廚揩油去。
「……」
「那……失禮。」
中行雲收了佩劍，躬身道，「君子此來晉國，若為尋覓賢才而來，雲，願為驅策，為君獻計。」
倒也沒有客氣，麻袍劍客重新落座，豬肉還沒有涼，上菜的鍋下面，
想到這裏，烏鱧頓時伸手阻攔道：「鱧僭越，稱呼一聲中行兄……」
烏鱧是個走南闖北的二道販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此刻，他便知曉中行雲是為了避嫌，這才不提報恩的事情。
「良人！」
知進退，懂尺寸，就憑這一點，烏鱧都敢斷定，這絕對算是個人才啊。
東郭「白衣」也沒有矯情，眼神流露著不好意思，但還是捧著酒壺，頓頓頓頓就是一口灌。
奴客們都尋思著，這他媽不會是騙子啊，騙吃騙喝之後，還要騙馬車布匹的？
說罷，中行雲拾劍起身，再行一禮，「雲雖落魄，亦有劍術傍身。倘使君子于絳城有需用之時，便往東郭白馬里尋中行雲。」
連續聽得烏鱧提到「李子」，又想起這地方叫做江陰會館，中行雲深吸一口氣，抱拳詢問：「還未請教君子之主？」
同時烏鱧也是暗自震驚，尋思著這貨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個有錢人，這家裡人能養活他媽？
「好、好、好……快快快，上酒，『白沙釀』還有五壇？開一壇過來。」
「無妨，無妨……」
等到溫酒上桌，這東郭「白衣」，居然又開始吃肉了。
回想過往，中行雲竟然百感交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不過烏鱧卻直接打斷了中行雲的話，神情嚴肅：「我主教誨，我輩身懷『仁義』，不可協恩而圖報。壯士豈能因『一飯』而小視己身？李子云：英雄不問出處。我雖卑賤之人，亦知壯士神異，定有壯志凌雲之日！」
說實話，他跟著過來江陰會館，只是好奇
「良人！」
烏鱧一愣，尋思著這話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但烏鱧也不知道來了靈感還是神經發作，頓時道：「來人，為中行兄擇選合身吳錦袍服，另備車馬布匹隨從！」
這啥？這就是直接上手了？不是……我們有那麼熟嗎？
中行雲連忙拱手，對方雖然是商人，但顯然不能當一般賤人來看。
「快去做事。」
人都不在晉國，還能影響著晉國，真牛！
對於牲口販子們而言，整個團隊幾乎就沒有不是重體力勞動的，哪怕是做頭頭的，一天忙下來，也是屁股開花的程度，口味自然就是偏重。
中行雲一聽，頓時愣愣出神，倒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商人，居然還有這樣大的來頭。
咸口的麥飯盛出來之後，除了油亮亮的，裡頭還能看到赤紅帶紫的臘肉丁，這樣的做法有一個好，哪怕是大夏天，也能多抗上一段時間，不至於餿得太快。
當年在駐馬城販馬，烏鱧也是漂亮話不要錢地往外扔，不這樣干，他一個癟三怎麼可能從底層掙紮起來。
中行雲一聽，便是爽朗道：「可有合身絲袍，與我一身，再備車馬一架，布匹二十，隨從二人，足矣。」
看到這些調味品，東郭「白衣」表情相當的震驚：「吾只道這肉鮮美，原來是君子寬宏……慚愧、慚愧。」
「多謝！」
見他情緒有點失控，烏鱧一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畢竟這個人，他也是第一天第一次見面。
「正是，時人問我主，君求賢覓才之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