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督辦、總辦
「不用了，我姑父那人您又不是不曉得，他現而今雖無官一身輕，但也不喜歡別人為了跟他敘舊而耽誤公務。」
韓秀峰急忙將正準備起身拜謝的曹澍鍾拉坐下來，一臉誠懇地說：「曹大人，您跟我姑父乃同年，您是秀峰的長輩，您有難秀峰豈能袖手旁觀？何況要是沒您和杜府台就沒現而今的川東團練，三個月前的那一仗，本就有您和杜府台的功勞，而是當屬首功。」
穿山越嶺，走的全是小路，最狹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通過。
「志行，湖南還好，湖北多兇險，你這又是何苦呢？」段大章不解地問。
想到外頭那麼多人正在等，曹澍鍾決定長話短說：「不怕老弟笑話，因為詞訟不清差點鬧出冤獄的事，我和杜興遠一樣被交部議處。據說究竟怎麼查辦我，刑部和吏部還沒拿出個章程。但如何處置杜興遠的旨意已經下來了，原來是發新疆充當苦差的。
要不是你上摺子幫我們跟皇上求情，緊接著又打了個大勝仗，讓我們分了點『官紳辦團剿賊出力』的功勞，我曹澍鍾這一關真沒這麼好過，他杜興遠這會兒應該正在被發往新疆的路上了。老弟的搭救之恩，澍鍾真無以為報！」
「黃大人這是體恤你的一片孝心，你說你回鄉之後攏共就在家呆了幾天？在外為官顛沛流離，好不容易回到老家，又得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坐鎮……」
韓秀峰打開公文看了看，抬頭笑問道：「曹大人，如果秀峰沒猜錯，黃大人應該是擔心秀峰不交權才請您過來的。」
「差點忘了，皇上是命你督辦整個川東的團練，想想是不能只管重慶一府。」曹澍鍾想了想，轉身道：「倬雲兄，志行這一路上的安危你大可放心，我這就給夔州府下文，命其抽調官軍勇壯沿路護送。」
見韓秀峰如此拿得起放得下，李陽谷暗嘆難怪皇上會如此器重眼前這位呢。
潘二臉色一正：「何
「不識字，沒看過兵書，不等就不會打仗！」
「韓大人，濬祥斗膽問一句，程府台來總辦川東團練，那您呢？」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不學兵法，也不安營紮寨，更無需設卡盤查過往行人，而是熟悉綦江、南川與黔東邊交界處的山川河流。全部步行，不得騎馬，更不許乘坐抬竿，背著乾糧和裝滿水的皮囊日行五六十里，每到一處，都要請當地的山民做嚮導，在熟悉附近的大小道路的同時，繪製更精細的輿圖。
沒想到曹澍鍾跟段大章、孫五爺寒暄了幾句，就回頭問：「志行，轉運軍餉的事只要抽調幾個團，哪用得著你親自出馬？」
「河南祥符人，道光二十四年進士，授江津知縣前，曾做過廣安、新繁知縣，在四川為官的時間不算短，對風土人情都很熟悉，官聲也不錯，跟錢厚德一樣是我川東難得的能吏，不然制台大人也不會命他來總辦川東團練。」
韓秀峰探頭看了一眼門外，見琴兒不在院子里，這才解釋道：「姑父，曹大人，五爺，黔北的教匪被我們打疼了也打怕了，兩三年內應該不敢再犯松坎，更不敢竄入我川東，所以我沒啥好擔心的。
「鹿樵兄無需多禮，今後的防堵之事，一切拜託鹿樵兄了。」
「不親自走走，將來真要是有賊匪竄入，你我一時半會兒間怎會曉得在哪兒設防。又怎曉得去哪兒設伏？」潘二解下水囊喝了一口水，示意後頭的人跟上，隨即又笑看著他意味深長地問：「陳天如，提起設伏，你不覺得這一帶的山勢
「曹大人，咱們還是說正事吧。」
「來好幾天了，正打算明後天回去呢。」
聽潘二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變得心有餘悸。
「往哪兒轉運？」段大章下意識問。
曹澍鍾宣完旨，然後宣制台衙門的公文。
湖北和湖南那邊的長毛就不一樣了，他們真是身經百戰，遠沒貴州的那些教匪好對付。皇上命我督辦川東團練，我不能只顧黔北的教匪，不管湖北湖南那邊的長毛，所以想借這個機會去夔州轄下的各州縣看看，再順便去湖北湖南瞧瞧那邊的戰事。」
韓秀峰不再親自兼「團首營」監正，而是讓潘二臨時充任監正，領著一百多文武監生操練。
當曹澍鍾念到命四川候補知府程祖潤總辦川東團練時，大帳內一片嘩然。
「他們在哪兒？」
「那也得容我先謝過之後再恭喜。」
「誰？」
「剛回來，一接到制台大人的公文便星夜往回趕，路過巴縣都沒進城就直奔這兒了。」曹澍鍾笑了笑，隨即拱手道：「志行，謝了，要不是你上摺子求情，曹某別說能署按察使，恐怕連這道員都不一定能接著做。」
韓秀峰並不覺得意外，沉吟道：「曹大人，程祖潤好像是河南人吧？」
段大章不認為韓秀峰就因為這個去湖廣，沉吟道：「不但要給夔州府下文，也得給曾國藩和胡林翼寫封書信。跟他倆說清楚，志行這是去給他們送軍餉的，要是在他們的地盤上有點閃失，休怪你我跟他倆割袍斷義，不再念同年之誼！」
「在松坎，你們不但是以逸待勞，而且佔據了所有險要之處，教匪輕敵，仗著人多竟傻傻地衝進了你們的埋伏。可後來的追擊就不一樣了，從松坎到新站，再到桐梓的那一路，山高路窄，擺得長蛇陣。」
確實是首功，不然也署理不上四川按察使，可想到兵是眼前這位練的，仗是眼前這位打的，曹澍
陳天如走著走著實在走不動了，扶著一棵樹氣喘吁吁地問：「潘老爺，韓大人要輿圖，讓地方上的士紳繪製就是了。這裏將來真要是有戰事，我們不熟悉地形，到時候大可請幾個山民帶路，為啥非得讓我們做這些事？」
「他只是奉制台大人之命總辦川東團練，你是奉旨督辦！對了，你先看看軍機處的這道公文，皇上不但賞你正四品頂帶，還賞穿黃馬褂，這可是天大的恩典！」
就在潘二領著他們熟悉南川與桐梓交界處的地形之時，以為韓秀峰擔心有功不賞會激起兵變才讓潘二把陳天如等團首帶出去的李陽谷，終於等到了制台衙門的消息。確切地說是等到了川東道曹澍鍾、候補同知錢厚德、江津知縣程祖潤和已革重慶知府杜興遠等川東官員。
程祖潤更是躬身道：「下官謝大人提攜！」
「他是總辦，我是督辦，也就是說我今後只要監督他辦理就行，各團的事今後就不用再過問了？」
以辦團防堵並籌餉出力，賞在鄉員外郎伍濬祥，花翎；
「好好好，先說正事。」曹澍鍾急忙掏出兩道公文，笑道：「志行老弟，李陽谷呈遞的那份有功團目團民名單，制台大人一個不拉地全幫著保奏了，皇上也全恩准了，只是在名單上加了一個人。」
一切安排妥當，韓秀峰陪著曹澍鍾來到羊角村。
陳天如更是臉頰發燙，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以辦團剿賊出力，賞記名知州伍奎祥從四品頂帶，加運同銜；
潘二不想跟他繞圈子，指指前頭的峽谷，再回頭看看後面的山林，冷冷地說：「諸位，三個月前的那一仗你們是打勝了，可在我潘長生看來勝得卻不是一兩點僥倖！你們那會兒追殺剿匪的那一路，跟我們腳下走得這條路差不多。我要是匪首，只要在前頭的隘口兩側和後頭的山林里埋伏兩百人，多準備些礌石
潘二話音剛落，一個文監生便喃喃地說：「還真有些像，連路看著都差不多！」
「大人言重了，大人萬萬不可如此。」
「提起這個，秀峰真有些羞於出口，秀峰有些想家了，想回巴縣老家陪家人過個團圓年。」韓秀峰拱拱手，接著道：「不過也只能在家過個年，湖廣糧餉吃緊，湖南巡撫駱秉章駱大人和湖北巡撫胡林翼胡大人奏請朝廷命我四川協餉，黃大人擔心這一路轉運的安危，準備從我川東抽調四百勇壯幫同官軍解運，我打算過完年抽調幾個團親自走一趟。」
「曹大人，您啥時候從夔州回來的？」
想到韓大人有差事，伍濬祥等人也不好說什麼。
潘二又喝了一口水，接著道：「要是那些潰兵沒嚇破膽，要是有幾個敢回頭殿後，只要選個險要的地方，真能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四爺早就跟你們說過，真要是到了狹路相逢的時候只有勇者能勝。你們是覺得那些犯上作亂甚至已經背了幾條人命的亂民敢豁出去，還是你們手下的那些勇壯敢豁出去拚命？」
韓秀峰反應過來，不禁拱手笑道：「原來曹大人高陞了，恭喜恭喜！」
「這倒是，那等辦完正事我再去找他。」
「像又咋了？」陳天如嘀咕道。
「曹大人，您誤會了，秀峰只是那麼一問。制台大人命程祖潤來接管川東團練，秀峰求之不得。現在就可以辦理交接，辦完之後秀峰就帶著妻兒跟姑父、孫五爺回巴縣。」
陳天如反應過來，一臉尷尬地說：「潘老爺，那幫斗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亂民哪懂兵法……」
以辦團剿賊出力，賞記名知縣潘長生從五品頂帶，加同知銜；
一百多文武監生都不在，伍奎祥和劉山陽等士紳也大多在松坎，韓秀峰只能請伍濬祥召集營務處和糧台的十幾個文武監生和士紳商人，來大帳拜見剛署理上四川
「志行，要不先陪我去見見你姑父？」
潘二環視著眾人，很認真很嚴肅地說：「領兵打仗說難很難，說容易也容易，只要多打幾仗，自然而然就會了。長毛的那些個匪首有幾個念過書，可他們的仗是越打越厲害，從剛開始被官軍追得如喪家之犬，到現而今佔據兩江、湖廣的幾十個州縣，甚至分兵北犯一直殺到直隸，死在他們刀槍下的文武官員無數，連督撫都死了好幾個！」
……
至於後來乘勝追擊，更是兇險無比。別人不曉得，你們最清楚不過，那些亂民大多是被他們自個兒踩踏死的，有些是被後面的人擠掉下懸崖摔死的，還有些是光顧著逃命，跑著跑著跑累死的。」
想到那天與其說是追殺，不如說是趕鴨子，一幫文武監生不約而同點頭稱是。
……
他李陽谷再受制台大人器重也只是個幕友，曹澍鍾跟他微微點點頭，便同韓秀峰先走進帥帳，讓他們先在外頭稍等。
「江津知縣程祖潤，以四川官紳辦團並剿黔匪出力，賞程祖潤從四品頂戴，留四川以知府用。」曹澍鍾指指韓秀峰還沒來得及看的另一份公文，接著道：「這便是黃大人命候補知府程祖潤總辦川東團練，候補同知錢厚德辦理川東團練糧餉，及已革重慶知府杜興遠留綦江陣前效力戴罪自贖的公文。」
「在村裡，下榻在秀峰租的小院兒里。」
「往湖廣轉運。」
韓秀峰連忙乾咳了兩聲，環視著眾人道：「諸位，鹿樵兄是秀峰陳情制台大人委派來總辦川東團練的，其實諸位對鹿樵兄並不陌生，秀峰相信鹿樵兄能辦好團練，能率領諸位防堵住黔匪，能保我川東平安。在此，也懇請諸位今後像襄助秀峰一樣襄助鹿樵兄！」
「你姑父來了，孫五那個老頑童也在？」曹澍鍾驚詫地問。
李天寶覺得潘二的話有道理，禁不住嘆道：「諸位，聽潘老爺這一說，我們之前那一仗勝得是有些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