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季節的都會（六）

「怎麼了？」陳太問。

屹湘托著腮笑，「怎麼沒有臭豆腐？」

陳太在城外有一處莊園。當初屹湘住進陳家的條件之一，就是每兩個周要抽兩天時間去那裡處理一下雜務。在這個基礎上，屹湘的房租自然也做了相應的減免。

她繫上安全帶，半晌一言不發。

屹湘的手機在響，拿出來一看，對著陳太說了句「抱歉」，走出去才接通。

「我知道啊。以前，我們在家裡，也偷偷看過你們拍的電影。」陳太微笑，「我母親說，那就是她記憶中家鄉的模樣……」

開心的像兩朵飛舞的雪花。

「啊。」陳太點頭，「所以你名字裡帶一個『湘』字。」

兩個人同時笑起來。

屹湘按門鈴，來應門的竟是湯記的老闆娘，及至寒暄過後，陳太才知道今晚其實湯記今晚的客人只有她們二位。陳太看了一眼屹湘。

屹湘正若無其事的走在她身旁，悄悄的跟她說：「我們老太太的名字，也就這時候好用些——湯先生在長沙開第一家飯館子的時候，我們老太太早就吃服了。」

屹湘的手指在腮邊彈了兩下，「我出生在湖南。上小學以前都在長沙。」

屹湘笑。

「我的故鄉在湘西。但我從來沒有回去過。」陳太嘆了口氣。

屹湘讓陳太先上了車。

「湘西很美。」

陳太要了湯記最出名的髮絲牛百葉、剁椒魚頭、醬香方肉和東安子雞。又讓屹湘來。

「沒有。」屹湘老實的回答。

恰巧一輛明黃色的車子駛過來。

「你有沒有見過我這麼好說話的房客？」屹湘歪著頭，問。

等計程車的時候，屹湘習慣性的往旁邊店鋪的櫥窗里看了一眼，遠處似有個影子迅速的飄過。她怔了怔。

陳太也歪了頭，學著屹湘的腔調，問：「你有沒有見過我這麼好說話的房東？」

陳太看屹湘，「吃得來臭豆腐？」

女侍報了菜單，去了。

「周末我該去莊園了。」屹湘說。

「好。」陳太笑著，穿好外衣。

陳太倒笑出來，抬手擰了一下屹湘的臉蛋兒，「鬼丫頭。」

「你說的嘛，想吃湘菜。」

晚上的唐人街紅火火的，湯記的位置，鬧中取靜。

「沒事啊。」屹湘笑笑的，手卻握緊了胸前的安全帶……

陳太喝著清水，聽到屹湘壓低了聲音在說著什麼，只一會兒她腳步匆匆的轉回來，臉上有一層紅暈。

「我也沒有。」陳太眨眨眼。

屹湘細心的給她整理好圍巾。圍巾那暖融融的穗子讓人的心柔軟。出門的時候兩人一先一后。

細雪微揚，撲在臉上，清涼。

「還要糖油粑粑。」陳太笑。

「替我看看有沒有信來。還有，閣樓是不是該打掃一下了？」

陳太走在狹窄的樓梯間里，聞著湘辣那特別的味道，只是瞬間，她有些動容……她坐下來，聽女侍用道地的湘音替她們介紹；屹湘早脫了外套，黑色的堆領薄衫貼在她纖細單薄的身上，紅彤彤的光線中有種異於平日的沉穩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