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有黃昏的閣樓（六）
「今晚的投訴人，是郗小姐。她那裡，要不要我過去解釋？」李晉說。等著他的指示。
今晚的事，分明由她而起。他從頭至尾，沒有提過她一個字。
她擰開水喉，擰了把濕毛巾敷在臉上。
董亞寧哈哈大笑。
「是不是問錯了，這麼晚『還』回來？」董亞寧笑起來。一口白牙亮晶晶的閃著。
……
他沉默半晌，問：「就這些？」
「要命，多說一兩句，老太爺說我盼著他蹬腿、老爺子說我翅膀硬了恨不得他住月亮上去。我乾脆脖子紮起來當木偶算了。」董亞寧手裡的皮繩抽了兩下，呼呼作響。「老子管兒子，沒招兒哇！」
「真不知好歹。我披掛上陣，人也難信服我。釣回家不是金貴，是金錢豹。」董亞寧笑著。兩人正走到湖邊，黑黢黢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夜晚水邊風格外的涼些，他聳了下衣領。
「唷！這回真了？」董亞寧來了精神。
「喜歡就不覺得麻煩。」
再睜開眼，聲音、迷霧和幻影都消失了。
「真了。連上三天，戲碼不重。操琴的都是老人兒。跟我說，難為他一開口，人都二話不說的來。」
外面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響……她轉身進了浴室。一層又一層的門關好，但隨著那越來越響的聲音，各種各樣的景象都到了面前來似的，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手機已經全部轉了語音信箱，能找到他的也就是李晉了。
她抬頭看著明鏡中，髮絲滴著水珠的那個女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董亞寧看到，說：「你這不是讓我坐蠟嘛，我還且跟人說，今晚請了葉崇磬，要緊你們使出渾身解數給我們演一出《釣金龜》……」他說著，再看葉崇磬的表情，就掌不住笑的更厲害，「認真的，要不是聽說你有可能
葉崇磬起先不出聲，聽董亞寧說著，回了句：「越說越來勁了。那麼好玩兒，你怎麼不親自披掛上陣？」
「對某些人來說，這可是福音了……過陣子送到學校去訓練一下。請人單練也行。」他說。
頭腦漸漸的冷靜下來。
葉崇磬笑了，「得了，正要跟你說呢，過些日子我們大哥在大戲院開台。」
哭的笑的、唱的跳的……門縫裡透進來的香煙燃燒的味道，濃烈的刺激著她的神經。迷霧中似乎有些暗暗的影子疊在一處，看不清楚，眼眶被煙熏火燎般，灼痛。
「你也不去。」
遠遠的聽到引擎的聲響，回頭看看果然是葉崇磬。他原本打算繼續自己一個人溜達一會兒，不想葉崇磬已經看到他，打了個招呼便朝他走過來。
李晉說是。
葉崇磬拍了拍旺財的大頭。
李晉說的事，聽起來倒是一點兒都不重要。不就是影視製作公司那幫人high翻了、不去安排的會所反而由導演和主演帶著上了Reitz他的包房嘛？不就是有人投訴、喝高了的男主角真把自個兒當武林好漢了跟酒店保安動手了嘛？不就是有記者潛伏進來、很快就上網見報了嘛？
葉崇磬走兩步便覺得熱了，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看著旺財，倒笑了，說：「也不用。人家家裡一窩養四隻呢，不也對付過來了。」
「我這幾天躲清靜。家去了。」葉崇磬說著，看著手上的外套，衣扣在光影中泛著淡淡的光。他眉頭一皺。
「董先生……」李晉見他有收線的意思，「陳小姐想見您。」
「這麼晚才回來？」董亞寧問。背著手，手心裏捏著皮繩。
董亞寧沉默。
李晉聽不到他的回復，轉了話題。
「你看著處理吧。傷者那裡安排專人去，要求合理盡量滿足。其他
葉崇磬微笑。董亞寧說的也是實情。看樣子今天又被召回去挨過訓了。難怪臉色這麼差，大晚上的還在外面溜達。
「不用。」董亞寧說，停了停，「郗小姐那裡，明早我親自去。」
董亞寧慢慢的踱著步子，跟他幾乎平行的旺財晃著大腦袋昂首闊步。
葉崇磬加入了這一人一狗散步的小組，「不是還有個毛球嘛。」小奶狗一隻，看不見人就亂叫。更要命的是會亂啃東西。「我得回來看著我的傢具，眼瞅著已經給我咬爛了四五雙拖鞋了，再這麼下去，滿世界人都知道我葉崇磬不曉得發展了幾個香巢了，怎麼別的都不見添置，拖鞋睡衣添的這麼快。」
她分明沒有看到他本人，但每個人似乎都是他。
葉崇磬只動了動
「給我把投資賺回來就成了，那等煊赫場面還是讓給他們玩兒去。圈兒外面的人不好總摻和圈兒內的事。再去我會被我們家老爺子們掐死。」
一人一狗沿著這條安靜的小路已經走了三個來回。
「我可得趕緊跟他說要緊給我留個位子，哪怕是站位呢。這可真正是難得又難得的。且跟他說呢，真該清清靜靜灌幾張唱片出來，他老不樂意，嫌麻煩。」董亞寧說著嘆了口氣。葉崇磬的堂哥葉崇磐，葉家的長子長孫，打小兒心思就擱唱戲上了，正經的是官宦之家出來個異類。偏偏這異類成就極高。董亞寧看看葉崇磬，又笑著說：「真不知道你們家遺傳密碼是怎麼回事，個頂個兒的，冒出來就是好樣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