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十五）
瀟瀟吸了口涼涼的空氣，進門的時候便是微笑著了的表情，見妹妹正要站起來呢，歪歪扭扭的，傷腳剛踩到地毯上，眉一皺，貝齒便咬住了嘴唇，鬆開就出溜出一句低低的咒罵，瀟瀟幾步過去，手指關節毫不客氣的敲著妹妹的頭頂，「讓你胡亂動，疼死不多。」
「我能走。你扶著我就是了。」她說著，腳上套上棉拖鞋，抓了瀟瀟的手臂。「這麼大人了，讓哥哥背來背去，多不好意思。」
但是他沒有擁抱她，她更沒有哭。
瀟瀟望住妹妹低而彎的頸項，燈光和月光交錯著，那頸項是美的非常立體的……他握著妹妹的手，送她進房，等她坐在床上，才說：「你剛的意思，是不是要換住處？」
瀟瀟怔了下。
「得，我還是送你出去。」瀟瀟微笑著說，「剛才話沒說完呢——董伯伯說要離京這就立刻走？」
「沒那麼疼了。」屹湘低著頭。走廊上的燈都開了。
瀟瀟聽著，說：「那就忌口吧。」
邱瀟瀟瞅著董亞寧離去的方向，半晌沒有動。黑
更多的時候，這兄妹倆之間的溝通的了解，竟然只有虛虛一線的東西，那被稱作是，默契。
她安安靜靜的，吃了護士送來的葯，又安安靜靜的，躺下準備睡覺。
他有一種想抱住妹妹的衝動，不知為何他很擔心她接下來會哭。
也許並不是看到，而是領會到。
「哥，」屹湘的腳被墊起來很高，她指著自己的腿腳，「你那訂婚宴我可堂而皇之的不去了啊。」
「你敢！」瀟瀟微笑，替她關上房門。
除了他們倆，只有坐在他們旁邊距離最近的葉崇磬聽到這話，倒引得他說了一晚上僅有的幾句話出來。說這兒坐的兩桌，只是直系親屬的大約三分之一而已。你們倆才回答幾個問題就不耐煩了？老老實實的等著敬酒敬到手軟吧。
瀟瀟點了下頭。
「你都明白，我這也是廢話。」董亞寧又說了句。
「你就是周到。給你就拿著唄，又不值什麼。難得他們倆還
「湘湘沒問起？」他也低聲。
往後院走去的時候，他只覺得腳步有些沉。
董亞寧知道他們大約是因為邱亞非的病情，不過不方便討論太深，倒說：「還是辦的好。要說呢，一輩子就這一回，你也別委屈了崇碧。哥哥我多嘴說一句：像她這樣的姑娘，如今也難找。人前人後的，總是以你為先的。」
瀟瀟了解的拍了他後背一下，說：「回去替我謝伯父伯母的禮物。若婚禮他們的日程還安排不開，我跟崇碧登門道謝。」
看到張醫生從房裡出來，他微笑著迎上去，問：「可是還不肯去醫院？」
一晚上對付葉家上上下下，不是不辛苦的。他幾乎從來沒有面對過同時出現那麼多的親戚，七嘴八舌的問起話來，他不但要分清楚來自哪張嘴巴、有幾層意思，要及時而簡明的回復，還必須得體。這倒也不難。就像崇碧在他耳邊笑著說的，有點兒開記者會做發言人的意思吧
瀟瀟答應一聲就出來，見董亞寧還是穿著襯衫，又一直站在外面，禁不住「喲」了一聲，說：「看看，都是湘湘鬧的，我只管拉著你——你不是說這就去機場，快走吧。晚點了，家裡人都在等就不好了。董伯伯脾氣最急了。」
「嗯。也好說。自從戒了酒，也只剩下咖啡和辣椒兩樣嗜好了。」
瀟瀟要背屹湘回房，屹湘不讓。
「讓我注意保養。」屹湘說著，傷腳抬起來，單腳跳了一下，又跳一下。瀟瀟皺眉，她只好停下來，「他說會跟媽媽說，讓阿姨每天給我熬中藥；我說我馬上就要搬出去住了，他說媽媽知道了肯定會讓阿姨每天給我送過去，不然就是每天回來喝……又說要忌口。」
董亞寧看著瀟瀟的笑模樣——他好像完全是無心的，也不避忌這麼提起湘湘，好像湘湘僅僅就是他們同窗的那個小姑娘，提起來，能無傷大雅的取笑一番……是啊，瀟瀟一直這樣；看上去對誰的事兒都沒心沒肺的瀟瀟。
「問了，我就說吃了葯在休息了。沒細說。」張
他給葉崇磬斟了一杯酒。也許是都喝了幾杯的緣故，葉崇磬今晚儘管沉默寡言，但姿態格外的鬆弛些似的，他應該也是，所以那層隔膜無形中淡了幾分……
屹湘小聲說：「我總覺得，在那裡的幾年，我們家是最最幸福、最最完整的。」
張醫生搖搖頭，說：「在家觀察下也是可以的。瀟瀟，等會兒我讓護士送葯過來，你看著湘湘吃了——我得趕緊後面去。」他悄悄的說。
「忽然疼的那麼厲害，不能不留神。我出去之後，張醫生和你說什麼了？」瀟瀟問。
「他那脾氣，說風就是雨，一句話出來，不給他立刻辦到了，那也得行哪。也不算急，籌劃了有一陣子了。就是非讓我送去，這也麻煩。」董亞寧語氣里沒有一點兒喜悅。父親定了主意離京也有一段時間，因為母親不太願意，才拖到了今天；這回是先回鄉祭祖，再到上海他選定的住處去，預備以那兒為主了。他看瀟瀟，說：「白天走太張揚，只好玩兒一回錦衣夜行。」
屹湘才跟他
「我剛剛去電話說了，讓晚一小時起飛。橫豎我趕到了就行。」董亞寧解釋。
董亞寧的車子一啟動，五六秒便加速到了百公里。引擎那清明透亮的聲音，似乎點的著他的血液，在這樣的夜晚，車本來就少的區域里，肆無忌憚的將車速飈的更高了起來……
他說，比那要難多了。因為不能編瞎話。而且提問的人不按大綱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眸子周邊似有一輪淡淡的光暈閃過。轉瞬即逝，而瀟瀟卻看到。
「胃呢？」瀟瀟問。兄妹倆一步挪步了兩寸的走著。
瀟瀟捶了下額頭。
他站在大門口活動了好一會兒筋骨才回了院里。
兩人已經來到院門外，董亞寧催瀟瀟回去，瀟瀟擺手，說：「沒什麼，你也知道，我家的這頭不算太嬌生慣養的小豬，穿平底鞋走大馬路也能摔個四仰八叉的德行，一準兒沒事兒——路上注意安全。」
「正事兒要緊。」瀟瀟說，「我們也不多請。來的都不是外人。是個儀式，本來我們還不打算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