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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四)

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四)

「咦,你倒說說,這都不叫好,什麼樣的算好呢?」崇碧眼睛里含著笑意,揶揄瀟瀟。瀟瀟頓了頓,沒接話。
台上兩人低聲一計較,葉崇磐就跟大家報了名目:「清唱一段《坐宮》。準備倉促,各位多包涵。」
董亞寧知道他一向是這樣的,不以為意,仍笑著說:「大哥今兒就別逮住我損了。」
葉崇磬發現的時候,屹湘已經快走到位子上去了;他擺擺手說董亞寧你別啰嗦了,痛快點兒啊,要說你西洋樂器不行這話我們信,可你民樂總是行的吧?
「他花粉過敏症很嚴重。前幾日還犯了。」葉崇磬說。
董亞寧示意葉崇磐,「請吧?」
董亞寧聽了,認真的瞅瞅站在他旁邊的葉崇磬和郗屹湘。
一邊看著的葉崇磬見他這做派,忍不住微微一笑,曉得接下來沒他什麼事兒了,也學了屹湘,悄悄的往後撤。
「這點兒跟大哥對撇子。他們倆能聊一處去。」葉崇磬看著台上的兩個人。台中央一團亮光,那正在預備中的二人仍在光團之外,只看到輪廓。忽聽到董亞寧連打了兩個噴嚏,他愣了一下,笑出來,「糟了。」
又是大笑。
崇磐被堂弟的話提醒,喲了一聲,看著董亞寧;董亞寧立刻就笑了,問:「難不成你們連胡琴都有?還是帶著全套的班子?」他撣了撣衣袖。今晚沒來的及換正裝,急匆匆的從機場直奔了這裏,穿的極隨意瀟洒,倒合了他素日的風度,因此往這裏一站,雖然並不莊重,但也並不顯得突兀、失禮。
早有人送上來一隻話筒給董亞寧。
葉崇磬見董亞寧看著自己,眉端微揚,說:「你別打我的主意,我今兒是認罰,可不打算一再獻醜。」
哄堂大笑。
「又不打算開台唱戲,哪兒有時時備著班底的呢?」崇磐笑著說。
屹湘待葉崇磐扮的鐵鏡公主一步踏進光團中,虛虛的似懷抱嬰兒狀,穩穩站定后,開腔唱了頭一句「聽他言嚇的我渾身是汗」,手裡捏著的重絲桌布緩緩的便放了下去,只聽得眾人捧場的叫了聲「好」,她背上的毛孔像被熱乎乎的蒸汽給激到了似的,突突的隨著葉崇磐婉轉清亮的唱腔次第開放……
董亞寧側身就著崇磐手裡的話筒說了句:「瀟瀟,你這是活生生的給我們表演什麼叫妻管嚴呢!」
「布置會場的時候已經交代處理過呢。我也怕這麼多花,一個是香氣太重,一個是花粉會惹事。」崇碧解釋。
她怔了一下。
他接過來,跟葉崇磐分別的背轉身去,各自調整情緒……
董亞寧卻有了主意,只說:「話雖如此,還請哥哥救我一救哇……」他這一「哇」,便扯上了調門,一字在喉間迂迴婉轉,兩手一搭,一揖幾乎到地。再抬頭,笑眉笑眼的望著葉崇磐。
「是不算好呢。我自來沒有下過苦功夫。」屹湘馬上接過話來,笑眯眯的、溫溫的說:「若不是葉大哥帶著我,今兒可就真是要鬧大笑話了。」
「那就好。」葉崇磬拿起濕毛巾來擦了擦手。看到大伙兒都在等著董亞寧他們開唱,屹湘則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這時候崇碧回身拍了屹湘一下,笑著說:「你琴彈的也好,當真是拿得起來放得下……是吧瀟瀟,湘湘琴彈的真好。」
「《龍鳳呈祥》倒罷了,《鍾馗嫁妹》才是應了景兒呢。」下面嚷嚷起來的是葉崇岩。他話音未落,已經被身邊坐著的大姑姑葉居善拍了一巴掌,還沒拍疼他,葉居善自己都撐不住笑了,對著台上說:「磐兒和亞寧快些,我們都等著呢!今兒大伙兒有耳福,葉崇磐這鍾馗要不是瞧著妹子的臉面,輕易也不開腔。」
屹湘在這樣的笑聲里,默默的從檯子的另一邊退下去。長時間的站立,她有些受不了。況且如今台上,不需要她做背景。
「怎麼會呢。」崇碧笑著回過頭去看台上,「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沒有——開始了。」
「咦,亞寧還有這手兒呢?」崇碧笑著問。
看他雙手抄在褲袋裡,身長玉立的一個人,笑微微的,忽然變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就笑的更從容似的,小步急挪,一徑的走過來,直衝著葉崇磬說:「你這人也是,好好兒的彈你的棉花就是了,怎麼還掛著拉我做墊背的?」
席間眾位親友有性急的,這時候高聲叫道「只管蘑菇個什麼勁兒啊,快快快」。
「他京胡拉的好極了。」葉崇磬聽見,小聲說。瀟瀟跟著點了下頭,說:「可不是。只是輕易不露。」
屹湘笑了下。
葉崇磐笑道:「能要你怎樣?我們家又不缺好牲口拉車——況且你也沒那把子力氣。」說著眼中翻波,認真的做出打量董亞寧的樣子來。
董亞寧哼了一聲,對著台下的瀟瀟招手,瀟瀟剛要起身,被身旁的崇碧拉住,崇碧只說:「不帶還讓我們瀟瀟齣節目的!」
屹湘只覺得他目光如電,雖是粗粗的掃了她一眼,倒去看準了葉崇磬,她還是能感受到他目光里刺骨的寒意——她竟不由自主的微笑了。掂了掂右腳。腳踝處酸軟。
瀟瀟就順勢坐了回去,做出無奈的樣子來。
葉崇磐拍了拍話筒,微笑道:「得了,不為難你,瞧著你一時半會兒的也想不出什麼好招數來——今兒晚上按說應該來一出《龍鳳呈祥》,倉促間總也湊不齊人哪。」
葉崇磬見妹妹興緻很高的模樣,跟坐在她身旁的屹湘表情正成了對比。
「不損你也可以。」崇磐指著台上的鋼琴和大提琴,「你也照準了這個,給我們來一個好節目——且說人家珠玉在前,你不準掉份兒。」
「她那也叫彈的好?」瀟瀟笑著說。
「怎麼?」崇碧問。
說著人已經站到台上,對著下面的眾人微微鞠了一躬,笑著說:「既是來遲了,自當認罰。待會兒我自罰三杯,主人家要我怎樣我就怎樣,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