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九）
「剛還在這裏。」瀟瀟說，跟崇碧和屹湘回到門廳處，「我去拿外套。」他一轉身，就看見葉崇磬從裏面出來，手臂上搭了一件女式外套。
「四季齋的。我爸爸喜歡四季齋的翡翠粟米粥。可我不知道四季齋的電話。」屹湘拿出手機來，「應該可以查到……」
外面笑聲更加恣意張狂，也更近些。
「亞寧他們。」葉崇磬看了旁邊的董亞寧一眼，微笑。
「我哥呢？」崇碧問。她搭著瀟瀟的手臂，到這會兒才覺得累。
「88943588。」正在閉目養神的董亞寧念出了一串數字。
「誰？」屹湘問。
葉崇磬在亞寧身邊坐下來，帶上車門，說：「誰一定要送你呢？你現在下車還來得及。」
「屹湘。」葉崇磬叫她。
「他們都叫我九毛九。」葉崇磬說。
葉崇磬對著屹湘示意。
「讓她回來一趟吧。」邱亞非又閉上了眼睛。
郗廣舒點頭。
不一會兒，有人進了車廂，帶著一股清冷的酒氣，坐在
葉崇磬敲敲隔板讓開車。
「我讓司機吃完喜酒提前下班了。」屹湘說。見葉崇磬並沒有立即走，解釋道：「我跟瀟瀟一起走的。」
這句話問出來，兩人都愣了一下。
董亞寧起初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葉崇磬閑話著，漸漸的不出聲了，手臂撐在擱板上，閉目養神。
屹湘當真是冷的快從表皮透進骨髓里去了，牙關都在打戰，她迅速的將外套抓在了手裡。
屹湘心想這也好，今天是應該多留點兒私人空間給瀟瀟和崇碧……聽到一陣笑語，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有誰；她於是不再猶豫，鑽進車裡去。裏面空間寬敞，她走到里側去坐下。葉崇磬在車邊站了一站，跟後面那群人在打招呼……她將手裡的披肩疊好，放在膝上。
屹湘回身的時候，臉色已經盡量的恢復正常，半點兒看不出替父親擔心的模樣
「謝謝。」她說。
「這習慣很好。」屹湘說。
葉崇磬見她彆扭的想要拿住披肩的同時換上外套，不聲不響的從她手上接過披肩，捏住外套的肩部。他舉的高度剛剛合適，屹湘只是輕輕一轉身，兩隻手臂靈巧的鑽進衣袖中去，外套便穿在了身上。她呵了一口氣。山中溫度低，這會兒真冷。
亞寧撇了撇嘴，說：「回頭你再說你家那堆活寶都是我帶壞的——這黑鍋我可不能背。」他懶洋洋的挪了一下腿。斜斜的靠在座椅上，二郎腿便翹了起來。也不管屹湘坐在他對面，只笑著說：「反正你不能把我半路丟下。」
因為熱，車廂里的空間竟
「好的伯母，您先上車。」屹湘退到哥哥身後，笑著說。
葉崇磬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屹湘——她盯著膝蓋上的披肩，腦後的馬尾隨著身體的輕晃搖搖擺擺，看得出一頭烏髮是極柔軟的，鬢邊有汗意，細細的柔軟的發飄過來，貼在頰邊……她抬手將固定劉海的髮夾取下來，那抹劉海竟仍乖乖的保持著原來的姿態，就像她，此刻坐的也過於拘謹了些。
屹湘先看到了那對沙色的麂皮船鞋。鞋子質地柔軟，讓他的腳型完美呈現。她抬了頭，對上董亞寧的眼睛。就這麼一瞬，她以為自己聽到了他下頜骨磨出的聲響。可他眉尖一挑，對她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出聲，倒是對葉崇磬說：「我以為你直接回家。」
葉夫人摘了自己的披肩遞給她，屹湘要拒絕，被崇碧一把拿過來只管給她圍上，葉夫人這才放心上車。他們的車子一走，後面緊跟著好多車子一一的排隊上來，五六分鐘的工夫，
屹湘也看他，點頭，但沒吭聲。
郗廣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好」，她拿著手帕替丈夫擦著汗……
邱亞非用力的握了下妻子的手，忍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恢復了一點體力，睜開眼睛對妻子說：「亞拉是不是來過電話？」
「不用客氣。」葉崇磬說著，他隨手關掉了燈。車廂里暗下來，又覺得太暗了些，暗的有些曖昧，補了一句：「我習慣了隨手關燈。」
她見父親若無其事的樣子，她也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像是賴著不肯鬆開父親手的小姑娘，安靜的陪著他。車子已經在外面等，屹湘扶著父親先上了車，母親一回頭看到她，催促她「快上車，你連外套都沒穿呢」，她才笑著說沒事，然後低頭跟父親說「您先回，我得找著我那價值連城的衣服再回家報到……爸您想吃魚片粥不是？我等會兒買了帶回家。」
「去哪家買粥，提前打個電話，省時。」葉崇磬說。
屹湘接過
「你不是還要去買粥？」葉崇磬問。
屹湘答應。
「要不要喝水？」他問。已經從小冰箱里拿出了水，正是她上次喝過的那種。
屹湘往裡挪了一下，腿幾乎貼在車門上。車內側細緻的真皮隔著絲襪與她的肌膚呼吸相連似的，竟然讓她覺得越來越熱。
郗廣舒又匆匆跟葉居賢夫婦說了幾句話，在葉居賢再三禮讓之下，她上車先走。上了車看到丈夫臉色大變，她從手袋裡往外拿葯，給丈夫遞過來。邱亞非擺了擺手，一言不發，冷汗順著他鬢角大顆大顆的往下滴。郗廣舒鎮定的替他蓋上毯子，握住他汗津津的手掌，說：「亞非，亞非……」
邱亞非笑著點頭。
屹湘裹著肩上這件果綠色滾貂皮邊氂牛絨披肩，其溫暖不輸給大衣，貼著皮膚，能感覺到它柔軟而細膩。屹湘自己有這種珍貴的氂牛絨織物，但也不多。此時不禁多摸了兩摸。
「我正好要回家，順路的。」葉崇磬說著，替她開了車門。
「你的車呢？」葉崇磬的車子已經被開上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