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有色彩的畫卷（十一）
「媽媽，我現在一個人挺好的。」
「媽媽，您別操心這些了。」
郗廣舒將切成片的芭樂擺在果盤裡，抬眼看女兒，輕聲的說：「湘湘，舅舅關心的也在理——你總不能一直一個人。」
葉崇磬心裡有數，「說來聽聽。」
最後亞寧說：「這回我得給他個教訓。所以這事兒必須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這筆款子我明天讓李晉跟你交割清楚。我先謝謝你。就是拉你替我出頭先做壞人，對不住了。」
「瀟瀟是你的後盾，可你需要一個人在你身邊，照顧你。」
葉崇磬說：「先別忙說這些。到最後誰謝誰還真不一定呢。」
「我不操心這些，還要操心哪些？」郗廣舒撫了一下女兒的下巴，手指上沾著水果味，鑽進屹湘鼻子里來。「湘湘，爸爸和媽媽年紀大了，總有一天會離開你。」
雕樑畫棟，暗合了無數年少的時光。
「問題不大，只不過我得親自出席。」董亞寧揉了一
「睡下了。」郗廣舒對女兒微笑一下，「你進去看看爸爸，等會兒出來吃水果。好久沒見舅舅，他變多了吧？」
想到這兒他說：「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
葉崇磬點頭。
雖然董亞寧號稱海量，一般狀況撂不倒他，這幾年他也頗見著董亞寧醉過幾回。每一回都是狂態大發，很讓人頭疼。他也在他酒醒之後近乎玩笑的說過，跟他做鄰居，恐怕是冒著有一天被燒了房子的危險呢……隱隱的覺得他似是有些說不出的心事。此刻眼前的董亞寧，周身被蒸發出來的酒霧繞著，卻頗有讓人愈加看不清面目的感覺；也許，亞寧只有在對著他的旺財的時候，才有完全徹底放鬆的時刻——他懂得那樣的時刻，於是他不打算問他什麼。
屹湘轉開臉。
董亞寧摸了下下巴。
董亞寧按了下額頭，再看葉崇磬，越發嗅出了一絲異樣。
葉崇磬見董亞寧再抬起眼來，目光中忽然有了股子森森的冷意，心知恐怕說出來的不是大事，也是緊要的事。
董亞寧聽他的口氣，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酒一上來，確實延誤做出反應的時間。他想了一會兒，才說：「你是說……」
「我明天去紐約。跟IEM的合作要走一個聽證程序。」董亞寧說。
亞寧的這位三叔，也小有名氣。只不過不是好名氣。所以亞寧提起來皺眉頭的時候多。他聽著董亞寧幾乎不帶溫度和感情的敘述事件過程，心裏慢慢的有了計較。
母親每次叫「湘湘」而沒有下文的時候，總讓她有一股子難以言表的壓力。
董亞寧將杯子放在擱板上，「這事兒還非你不行，跟別人講，我丟不起那人。」
「我就知道你不跟他們一起去瘋呢，決不能沒理由。」葉崇磬說，「什麼事？」
眼睛忽然被一雙溫暖的手遮住了，力道不大，那大而寬厚的手
屹湘進門以後知道自己所料無差，果然舅舅一家沒去住酒店，要在家裡住一晚。她進去略站了站，見母親沒在，便問過他們要不要吃點兒粥，舅舅還沒說什麼，表姐就先說晚上吃了好多東西，這會兒再吃怎麼吃的下？表姐看了她一會兒又說知道你是孝敬姑父的，還不快去？
董亞寧喝一口茶，笑道：「人生不過幾十年，活那麼仔細做什麼？活痛快了比什麼都強。也用不著求神拜佛續命延年。」
葉崇磬看了他一會兒，才說：「我看你有時候喝起酒來，真的是不要命的意思。何苦來的。」
葉崇磬一時沒有說話。從心裏也贊同亞寧的說法。
葉崇磬不動聲色的送了一塊毛巾上來。
屹湘回身去廚房，在門口聽到母親的聲音，就開口叫了一聲。
這是一條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道理。
屹湘低了頭。沾在鼻尖上的那點兒水果味酸的
屹湘知道她並不是真要切水果，她是需要一點兒時間緩衝情緒。她於是故作輕鬆的說：「哪兒有變，還不是一樣的啰嗦？就會問我有對象沒有。」
葉崇磬說的他當然明白。這次就連他父親也說，這樣下去怕是不行。父親一向疼愛三叔這個小兄弟，往日做出諸多離譜的事，其實都是父親縱容他。這幾年他看的緊、掐的死，也逼的三叔越發的鋌而走險，真要闖點兒禍出來，就是個難看的——他一想到這兒額上冒了一層汗。
她手扶在門框上，涼意讓她想起父親冰涼的手……她靠在廊柱上，看著暗暗天色下，這寂靜的院落，還是記憶中那美好的模樣。
……
媽媽就是媽媽。媽媽永遠知道湘湘的軟肋在哪裡……
心猛的跳急了。想大叫一聲，卻沒叫出來。
「我還真知道一個好小夥子……」郗廣舒自言自語，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女兒已經轉了身。就是那
他素來有喝了酒便吃不下東西的毛病。只一味的難過。
葉崇磬見他表情沉鬱，說：「就這麼點兒事，你至於？」
「我還有哥。」
董亞寧搖頭，說：「吃不下。」
董亞寧沒了話。
郗廣舒在裏面答應，屹湘進去把東西放下，見母親在切水果，忙問：「爸爸呢？我買了粥回來……您怎麼不在裏面？」她看了眼旁邊忙著燉東西的阿姨。
屹湘在父親卧室門口站住了。
郗廣舒見屹湘沉默了，說：「那這麼定了。我會安排。」
屹湘抿了唇。
「湘湘。」
亞寧將茶都喝光，才說：「我找你是有事。」
「你別管了。明兒讓李晉直接上我辦公室來。我了解下情況。」葉崇磬拂了一下手裡的文件袋，說：「不過，你這三叔，日後還是派專人盯著些吧。每次都是你收拾殘局，收拾到什麼時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