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依依沉默的康橋（十）
因此時恰好葉夫人指揮著兩名廚師將一個肚大窄口的青瓷罈子抬了上來。罈子又大又沉又高，屹湘正覺得這罈子若是擱在桌上，很不方便取食，就見葉夫人伸手將桌子中央的一塊圓板掀起，下面有一個托架，兩壯漢便把罈子放在了托架上，這樣一來，高度恰好。
他跟屹湘點點頭。面上，淡淡的。並沒有多看她，便從容的說：「對不起，回來晚了。」說著拿起筷架邊的濕毛巾，擦手。
「慢慢吃。」他說。
葉居良看著侄女的樣子，忽然就嘆了口氣，說：「也是。過了這幾天，就是人邱家的人了……算了不說了。可是不說是不說，崇碧，你可不能老這麼著，瀟瀟這麼忙，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到了家總得給他點兒吃的吧？難不成次次都麻煩婆婆媽媽麻煩阿姨？」
屹湘專註的看著葉夫人的一舉一動。
「奶奶教訓么……」崇碧左右看看，看到瀟瀟臉上去，訥訥的
「本來預備了，他們幾個年輕人都說不吃魚翅。湘湘也不吃，是吧？」葉夫人微笑著問屹湘，「我聽碧兒說，你連動物皮毛都不使用。我猜也是反對食魚翅的。乾脆就舍了那一份兒。也是發魚翅最麻煩，算我圖省事兒了。」
葉夫人見問，坐下來細數著：「今天是海參、小排骨、豬腳、豬肚、魷魚、香菇、紅棗……配了芋頭。沒有放魚翅。」
「嘖嘖。」葉居良看看瀟瀟跟崇碧，端了自己的碗到面前，說：「這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咦，頭一道不該是魚翅？」
「……準備好了？」崇碧冷不丁的問屹湘。
葉崇磬留意到她的小動作——有時候，她真是敏感。敏感的讓人心疼。
崇碧吐了吐舌尖，這回是對著父親的。
崇碧立即搓著自己的手背，
「趕得早也不如趕得巧，小磬就是腳頭好。」葉居良開著玩笑。
屹湘臉上頸上同時熱了起來，只好點頭。
後來大家從餐桌邊轉移到客廳里，話題卻始終沒有變。
「不放魚翅怎麼好叫佛跳牆？今兒佛不跳了。」葉居良開著玩笑。
他們在聊那場即將舉行的婚禮籌備狀況。
崇碧委屈的看著姑姑，「我說什麼了啊，瞧瞧招您這一通說……說我哥您從來不帶這麼帶勁的好吧？」
外面是熱了，他一路走進來，額上已見了汗，進來一一的打過招呼，才坐到他的位子上——正在屹湘旁邊。
屹湘放下碗，笑著搖頭。
發現這回替她加菜的是葉崇磬，那芋頭便不知不覺的又咬了下去，不再出聲。
屹湘面前的碟子里總是不空，她就默不作聲的吃著。每道菜都好吃，她尤其喜歡「佛跳牆」那作為
「肯定有！」崇碧不服氣。
「你聽聽你都說了什麼？」葉居良撇了下嘴說：「我就說，真不該把這幫孩子打小兒就送出去，到這會兒，有一個算一個的都成了香蕉人。說露怯就露怯，都不帶含糊的——葉崇碧，你馬上就辦喜事，別滿嘴跑火車成嗎？」
「你哥什麼時候跟你似的，想什麼就說什麼了？」葉居良眼瞪的更大。
葉居賢笑著，說：「平常家宴，湘湘別拘束，這樣吃飯才香，你也看到了，我們家不是那麼太講究禮數的——你們也都別說碧兒了，也不怕湘湘笑話。」
「姑姑，您別擔心。我肯定能跟她對付了吃的。」瀟瀟笑著說。
屹湘正在葉夫人對面的位置。就聽
她便坐正了些。
「頂嘴。」葉夫人看了崇碧一眼，說。
葉居賢拿起手邊的酒杯，簡單的說了兩句話，大體上，是歡迎湘湘來作客、也謝謝妻子辛苦準備一餐飯。待他的祝酒辭講完，大家才開始動筷子。
被她直白的一解釋，滿桌子人都忍俊不禁。
除了這道麻煩至極的「佛跳牆」，葉夫人還準備了很多菜，滿滿一桌子，非常豐盛。
屹湘看看碗里，是海參跟小排骨，還有幾顆紅棗。噴香的。
葉夫人且不理女兒，集中精神往小碗里盛著菜，先順過來，讓崇磬遞給屹湘；崇磬照著做了，屹湘卻不肯先接著。
崇碧說著照顧屹湘，給屹湘把碗先遞過去，等著葉夫人盛菜——葉夫人將罈子上封口的鋁箔揭開，原本隱隱約約透出來的味道，
葉居良聽到崇碧這麼說，瞪了侄女一眼，說：「真好意思的呀，葉崇碧？你忘了上回奶奶說你什麼了？小心奶奶教訓你！」
「這個設計好吧？」崇碧坐在屹湘的旁邊，見她留意餐桌的機關，笑著說，「可見我們家有多重視吃飯這回事。這是媽媽特別要求設計的——吃火鍋啊什麼的，也都很方便呢。現在天熱，等天氣冷了，咱們一起吃火鍋……媽媽會熬很棒的湯底……」
瀟瀟還沒有回話，葉居良隔著瀟瀟，拿起筷子來，用筷子背兒狠狠的抽了崇碧的手一下，說：「讓你胡說八道！」
屹湘聽著，這可以預見的熱鬧煊赫，近在眼前了……
「我們都不是。若是徹底了，那得吃素……」崇碧用筷子夾了一塊小排骨，說，「可是我捨不得排骨。」
屹湘沒想到葉夫人這麼細心，說：「我不是太徹底的動物保護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