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依依沉默的康橋（十二）
攥著包帶的手在微微發顫。
葉崇磬仍先轉身，走到了門邊，等著她。
車子在燈光斜照下，反射著幽幽的光，冷冽而又刺目。像董亞寧看著她的時候，那陰冷而充滿恨意的目光。
電話那一頭的女聲「喂」了好幾次，她才分辨出對方是姑媽。
他沒有回答她，卻說：「我送你上去休息。」
她說著笑了下。
就像在懸崖上，他用他的手，托著他們那麼脆弱的生還希望，很危險的時候，仍給她堅定的信心。讓她相信無論如何都會好……只要他在，就會好。
葉崇磬走到她這邊，將車門打開。
下意識的，她抬手按在鎖骨處，手指微微的動著。想遮擋，卻沒有遮擋在最合適的位置，因此便有了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車子停穩了。
葉崇磬轉了下臉。似乎唯有這樣，不被她那目光鎖定，他的面頰才不會發熱。可面上仍綳的緊緊的——他看到前面不遠處停放的新車。只是片刻，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屹湘聽他又介紹了幾句那個型號的小車子
葉崇磬站在她旁邊，望進去，樓梯間里黑洞洞的，她堅持不要他送上去，輕聲的跟他道晚安，說：「回去路上小心開車。」
「……我……昨天，對不起，我……」真的開口了，屹湘卻說的磕磕絆絆的，「我必須跟你道歉。是我不對……我肯定是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也說了很多不該說的……你能……替我保密嗎？不管，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那並不躲閃的眼神里有很多的歉意，也有更多的倔強。
仍看著葉崇磬。
「沒有不舒服。我很好。」屹湘坐在樓梯上，低低的說，「忙是忙了點兒，不過忙的算有成果……」她扶著額頭。新修的劉海齊著眉尾。絮絮的，她跟姑媽說著話，對她的詢問，只說：「等您回來再詳細說吧……您好嗎？」她靠在涼涼的短牆邊，磨的光滑的花崗岩牆壁讓她冷靜也讓她平靜。
「屹湘，」葉崇磬叫她，「你這樣，讓我
還是沒有一絲聲響。
「不用麻煩。」屹湘搖頭，說：「我自己可以的。」
葉崇磬抬手撫了下眉，說：「其實我不慣送人貴重禮物，就算是這樣白得來的——所以，只是借給你。」
屹湘的腳步卻凝滯了似的，好一會兒，才跟著走過去，按著門鎖。
屹湘深深的嘆了口氣，問：「您什麼時間到，我去接機。」
「葉大哥。」她望著他，「我有話要說。」
門在她身後關上，樓梯間里燈亮了。她走了兩步，回頭看一眼，隔著雕花鐵門，不出所料，他仍站在那裡，目送她……
他點頭，說：「我看你進去再走。」
「如果必須有人道歉。應該是我。我是清醒的。但我不會跟你道歉。」他的目光，從她的額頭，看到她的手上，慢慢的移動，最後，停在她臉上。
心提起來，又重重的落下，那巨大的落差，讓他立即轉了身，背對著鐵門——樓梯間里，她的腳步，停在了哪兒？
屹湘聽著他巧妙而不動聲色的將話題換到了車
葉崇磬看著那薄薄的肩膀，薄的，像一把能捏碎了。
「我也會有這樣那樣的虛榮心……何況被人喜歡，總是開心的。不管在什麼年紀，也不管自己是什麼狀況——恐怕，我這毛病，是再也改不了了的。但相信我，這一回，我真不是成心的。因為是你……你，能原諒我嗎？」她將包帶掛在瘦瘦的肩頭。
葉崇磬靜靜的坐了片刻，開車門下去。
她的腳步聲細碎纏綿，踏在石板樓梯上，聲音傳過來，是那般的清晰……忽然的，那聲音停止了。
可屹湘搖頭，道：「不，你不清醒。」
屹湘沉默。
她吸著鼻子，發乾的嘴唇一扁，唇上的倏然出現裂紋，疼。
「不過，如果開的順手，轉手賣給你，我也算小賺一筆。」葉崇磬說著，看看屹湘的樣子，微笑。
葉崇磬終於是點了下頭。
這是溫暖的，也是疼惜的目光。
邱亞拉風風火火的，說自己趕著出門，過兩天回北京見面再詳談。
「何況，你並不了解我……」屹湘說著，手臂落回去
「湘湘，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說。」邱亞拉掛電話前說。
她舔著乾裂的嘴唇，一絲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來。
笑容讓她的眼中的亮點閃閃爍爍，很美，很美。可在葉崇磬看來，這笑容比起往日，卻更讓人看的心裏發緊。
邱亞拉說不用，你父親都安排好了。老規矩，姑奶奶回娘家還是座上客呢。雖然這輩子他也沒待見我幾日……
屹湘不出聲了。
屹湘站在樓梯的轉角處，呼吸都放淺了。突如其來的心跳加速，瞬間讓胸腔的壓力增大數倍，她必須停下來……而在黑暗中，她淺淺碎碎的呼吸，生怕驚動了光線似的。偏偏手機在這時候響了，她抹了一下臉，在突然而至的明光中接起電話。
邱亞拉卻立即聽出侄女聲音不對勁，馬上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最近是不是很忙。
「屹湘。」葉崇磬打斷她，「先別說了。」
他凝神細聽。
屹湘愣著。
邱亞拉說我啊，如果Allen乖
她起了身，從車子里出來，站在葉崇磬的面前。
他看向她的目光里，越來越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貪圖的熱度。
葉崇磬見她這回眸一瞥，叫了她一聲，一步跨向前來。屹湘卻已經急急忙忙的上樓去了。
她陡然間鼻尖發酸，硬著心腸，不能再對他說一句話、一個字。
她轉身背對著那個方向，說：「我們……本來不該這樣。可我不是成心的。」
她這才進去。
葉崇磬的手扶在鐵門上。
屹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頭就猛的一震。她只顧了跟葉崇磬講話，並沒有留意到，董亞寧讓李晉給她送來的那輛車子，赫然停放在那裡，並沒有移走。有什麼東西逼進了她的眼睛里來，眼眶漲到酸痛……她使勁兒的忍著。
葉崇磬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