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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十七)

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十七)

他說:「那您拿好傘。」
她哆嗦著,抓起自己的包。她猛推車門,逼的李晉後退,然後,幾乎是跳進了污水裡。冰涼的雨水瞬間沒過了她的膝蓋。水流很急,她有些站不穩。李晉想要扶她,她躲開了。
他的手還在她下巴上,挑了一下,嘴角掛著微笑,「不送你。」
她話沒有說完,李晉將手裡的傘遞給了她。
路面雨水已經積的很深,幾個車道里的車輛行駛都如蝸牛般緩慢,有的乾脆熄了火,有的司機乾脆汽車而去、捲起褲腿徒步離開……
玻璃窗上溝溝壑壑的,有些看不清所以了。
她捶著方向盤。捶到手疼。車子仍紋絲不動。
她手臂僵了一下,被他輕易的拂開。似是嘆了口氣,他說:「我早和你說過,我就是一人渣。」他伸手,捏著她的下巴,輕輕的,「對我,動什麼都行。就是千萬、千萬、千萬……別動真心。我,什麼都有,就是沒了真心。」
陳月皓看著他冷酷瘦削的背影。答覆,他要的答覆只有一個,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只有一個……那冷酷瘦削的背影開始變的模糊,她遮了一下眼睛。明知道此刻是不能哭的。他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的。瑣瑣碎碎、糾糾纏纏就更是要不得。他見不得女人那樣。越是纏,只會被他更迅速的甩脫。
「別在我面前提她。」巨響之後,董亞寧語氣依舊是淡淡的。
皮膚有種燒灼過後的干痛。
她忘了自己是在樹下,撐著傘,看著閃電照亮的積了水的路面,瞬間四周亮如白晝、又瞬間變回昏暗。緊接著,又是一道閃電……雷聲隆隆而來。
她走過去,是有些怯怯的,從背後,抱住了他。
「我……愛你的。」她說。
屹湘呆看了會兒變成啞巴似的車子,一種無力感頓時抓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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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似乎沒有什麼不妥。
鬆開方向盤的手,仍然保持著那個抓握的姿勢,好容易才伸直,在腿上搓了兩搓……又突然握緊了——手心裏空蕩蕩的,空蕩蕩的……那一線瑩白在面前迅速的晃過,同時,還有他的臉。
「我道歉。」她喃喃的。淚水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以後,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問……你別讓我離開你……」
再堅持一小段路,就能到家了,可這小段路,今天怎麼就這麼艱難呢?
她卻忍不住哽咽。
他轉了下高腳凳,背對了她。
他像是落進了一個黑洞里,無聲無息的……
車子終於熄了火。
雨量忽然的增大,路上的擁堵更嚴重,密密麻麻的甲殼蟲般排列的車陣里,她看著前方火紅的車尾燈,握著方向盤的手終於不再僵硬,水汽好像從車外滲了進來,手心變的濕黏黏的。
淡淡的看她一眼。
她後退了一步。
而跟著隆隆的雷聲,是有人在叫她。
她說:「謝謝。不用。」
李晉沉默著。
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不是閃電,是車燈。
酒液被擦乾了。
「Jessica,」他笑了下。笑的有些殘忍,「我沒虧待過你。以後也不會。你放心。」
「我剛說的算話。你考慮下,給我答覆。」
她知道她就算是拒絕,他也一定會堅持送她回去。她知道李晉眼裡,除了無奈一定還有憐憫……可惡至極的憐憫。她才不需要。不需要任何人在這個時候給她憐憫。
「批評她。」他看都不看陳月皓,「你沒這資格。」
董亞寧嘴角牽了牽,往杯子里再倒一點酒。
他沒有回答。
傘被塞進她手裡,李晉回身往車子那邊跑去。
電話又響起來,他抓起放在耳邊,只聽了一會兒就說:「那就撤吧……不用,等會兒我自己回去。」
手機在掌心旋轉了一會兒,他起身,走到窗前。
她抓了下領口。
他不動。
那對素來以來戲最快、要落淚三秒鐘內必落淚而著稱的眼睛,此刻乾巴巴的似被焦灼烤乾了。
她站在原地——李晉跑進雨中,跑了幾步,到了車邊。開車門的時候回頭——她急忙轉身。眼睛酸澀,酸澀到頜骨,又急忙仰了下臉。
車窗「嘭嘭」的響,她終於停止了捶打的動作。
「為什麼?」終於能開口,問的是這句話。習慣了,她從不問他為什麼。
向來安靜的巷子,被急雨灌著,比平時顯得深邃的多。深的看不到盡頭。儘管她知道盡頭就是家……閃電猛然間在頭頂劃過,她不由自主的站住了。
「我等你。一直等。」她說。
屹湘終於成功的將緊跟在她車后的兩輛車都甩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那兩輛車互相別著勁兒,恰好給了她利用的機會。雖然知道他們遲早會再跟上來,但哪怕能甩開他們只有一會兒,也是好的。
她知道那是冷汗,不受控制的冷汗仍然在冒。
陳月皓轉過身來,盯著董亞寧,良久,一動不動。
這回閃電留下的光是暖暖的,照亮了她面前的路。
她走了兩步,走到便道上,回頭對著給她撐了傘的李晉說:「你再跟著我……」
是撐著傘的李晉。膝蓋以下,已經泡在了水裡。對著她,溫和的說請她上後面的車送她回家。
董亞寧低了頭。環住他腰的手臂,圓圓的。
「因為……她?」陳月皓又問,看著他拿酒杯的手動都不動,「是因為她吧?」重複著將這句話問出來,不知怎的自己也覺得卑微起來……他越不回應,她也就發了狠、在他面前從來沒有敢這樣的頂撞過,此時卻有了些孤注一擲的勇氣似的,「是不是?我從你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你……她……」一個「她」字才高了聲浪,就聽「啪」的一聲響。酒杯被拍在吧台上。酒液四濺,琥珀色的花落在那玉墜上,令她收了聲。
後面的車子在猛按喇叭,發出刺耳的聲音。刺的她渾身都疼。漸漸的,他們繞過她的車,在經過的時候,還挑釁似的,再按一次喇叭……她特別想打開車窗罵人。罵誰都行,罵什麼都行……
他掏出手帕來,慢慢的擦著手背上的酒滴。
屹湘呆坐在車裡,看著污濁的雨水在路燈下波光粼粼。
她站在那裡,好久都沒有離開。
房門在響過一下之後又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