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支離破碎的夕顏（四）
他也許不該揭開這個傷疤……他今天是醉了。
……
「她有什麼好的，這何苦來的呢？」金戈說。
那清澈的眼神里有種無懼無畏，讓他心頭一凜。
遠遠的就聽到一陣笑，抬頭，前面兩個並立的身影，背對著他，正是葉崇磬和羅焰火——羅焰火跟葉崇磬的個子差不多高，這會兒勾著肩、在葉崇磬身邊低頭說著什麼，葉崇磬難得的大笑，羅焰火就笑的更厲害……羅焰火一陣風似的走了，葉崇磬站在原地。
葉崇磬跟著坐下來，說：「嗯，他怕你放旺財。」
「沒有么？」董亞寧反問。
「沒什麼，一些瑣碎的小事兒。」葉崇磬的表情淡而柔和。
「亞寧。」葉崇磬在董亞寧身後叫了一聲，亞寧頓住腳步，但沒回頭，「這些年，你有不如意的地方；她也不容易。」
董亞寧沒接茬兒。
隨之而來的，腦中也有瞬間的空白，空白里又印著一張張的照片——車子里的她，駕駛位上坐著，一手撐在門上，一手扶著方向盤，臉被光打的雪白，唇都緊緊的抿著，表情嚴肅的很——罰單和列印出來的照片證據擺在辦公桌上，他死死的盯著，盯了好久。
一巴掌拍上去，頓時揉成碎片……
那張臉看上去是那麼的可惡。
亞寧點了下頭。
是啊，就算是擔心，她也跟他說不著。
閃電一樣的監控攝像頭在拍照的瞬
葉崇磬看看他，卻問：「那芳菲有什麼好的，讓你念念不忘？」
「戈兒。」葉崇磬有些醉意朦朧。喝下去的酒，勁兒在慢慢的發散。
他把打火機遞過去。金戈看了，笑笑說：「終於鳥槍換炮了啊。」
「早覺得我不地道了吧？」
金戈啞然，苦笑一下。
「哦……都聊什麼了？」亞寧問，閑閑的，不在意的。葉崇磬沒說她擔心的是什麼……擔心么？她說的，沒什麼捨不得。還有神馬擔心，也就是師父了。
「他是看見我了才跑那麼快的？」董亞寧往旁邊長椅上一坐，也笑吟吟的。
「她找你？」董亞寧問。一共三個字的問句，重點咬在了那個「你」上。
他晃著頸子。
「喂，你等等。」他叫住她，「這個還在我這兒。」
「是嗎。」董亞寧應著。
董亞寧看著葉崇磬鬆了松肩膀，轉回身來對著他的方向，看到他，不意外，攤了下手。
他不常笑。今天笑的有點兒多。
董亞寧見他臉膛紅彤彤的，知道他是喝了不少，就說：「改天吧。改天好好兒喝。」
他一問這句出來，兩人都沉默了一下。
他的手在大褲衩布兜里，握著一樣東西。洗澡的時候從原先的衣服里取出來的，還沒來得
他猛的又一踩油門，人像被猛推一下，心臟那懸空墜下的感覺，扯成一股說不出的難受。車速已經飆升到很高，他卻覺得不夠，仍是不夠，前面十字路口處他闖過一盞紅燈果斷右轉……後視鏡上系著的那一線瑩白被甩過來。
他知道董亞寧不會回應。亞寧果然沒有。也沒有明顯的反應，只是大步流星的走了。腳底下是虎虎生風發步子，普通的襯衫西褲把他細瘦高挑的身姿勾勒的挺拔，但也是火爆而倔強的姿態……看著這樣的姿態心裏難免不安。
「咹？」金戈還在看著手裡這個打火機。翻過來看看底部刻的字樣。「也就是董哥，什麼玩意兒也喜歡個古意兒……咹？」
「生分的。」葉崇磬解了下襯衫鈕子，「我剛跟小羅只是隨便聊了聊。」
「我有么？」葉崇磬仰頭一笑。
「葉哥。」佟金戈走過來，坐到葉崇磐旁邊，「借個火。」
「我今天晚上見過屹湘。」葉崇磬說，沒看亞寧。
「留神吧。」葉崇磬也想著自己的心事，半晌不言語。他看看董亞寧，這人，只火爆脾氣一樣就要命；至於羅焰火……「說起來你們倆還有
董亞寧又覺得不尋常。
從她緊緊的擁抱中脫離出來，心立刻空了一下。他嘴巴有點兒發乾，也鬧不清眼下自己到底是想被她抱著，還是不想。只是隱隱的覺得再這麼下去，恐怕會，糟糕……她仰頭看著他。
董亞寧心裏一動。他總覺得葉崇磬今天每一句話都是話裡有話。雖然他往日也不總是把話說特別透的脾氣，但今天是格外的。他皺皺眉，但也沒說什麼，只說：「這些天你也夠操心的。」
走了兩步，布兜里玉墜碰到腿，他站住，一回身，她剛剛推開、房門。
他掃了一眼，頜骨再次磕巴磕巴的響著，可耳邊似又被玉墜子搖擺的煽起的海浪聲充滿了……
葉崇磬呼了口氣，頭也有點兒沉了。按說今天的酒不應該讓他成了這狀態。他捶著眉心，說：「這點兒小事兒鬧的滿城風雨，想想也真是奇了。」
亞寧走近了，崇磬問：「這是要走了？」
「沒有。我臉沒那麼大。一處坐下來，是他自個兒先說的，沒意思。」葉崇磬說，緩緩的，也點了支煙，「就是他說了沒意思，我才覺得有必要給你提個醒兒。」
狀似迥異，情同一理。確然。
「還想叫你再喝幾杯。」他說。
「……晚安。」他說。
「可不是。乏了，就容易醉。」葉崇磬笑了笑。
她柔軟的手臂緊緊的箍著他的腰，身子貼著他，
「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葉崇磬扶著腦後。
葉崇磬倒笑了，看著他，說：「怎麼了這是？」
「哈哈！」董亞寧笑兩聲，點了煙，「你做什麼又蹚這渾水？」
佟金戈煙叼在嘴裏，只看著葉崇磬的表情，卻忘了點煙。
「沒有。」金戈立刻說。他是見董亞寧就那麼走了，有點兒不放心便跟了出來，遠處看著董葉二人坐一處聊天，直覺的他們是有什麼話要說，便沒有早過來打斷。
葉崇磬拿過打火機來，「噗」的一下摁出火苗子，金戈這才反應過來，忙吸了一口。
「知道。這事兒吧，若是照我這麼弄，讓我過去了，別處還不定下什麼絆子給我呢。」董亞寧皺了下眉，隨即舒展開。一晚上的鬱結，放下了好些。「怕他呢！」
「她剛從艾老那兒回來。也挺擔心的。」葉崇磬仰了頭，靠在椅背上。穹頂上雖是人造的天幕，星星也在閃爍。只是沒有月亮。是了，月朗星稀。星空璀璨的時候，月總是不見蹤影。
從這邊往外面要穿過一個室內庭院，小巧玲瓏的假山流水，意趣橫生的。他慢走著，腳下卵石小路濕潤
葉崇磬見金戈無話，拍了下腿，站起來。也不道別，輕走幾步，已經繞過了水池，迅速的，人便消失在了那玲瓏的假山之後……
董亞寧看著他，半晌之後，說了聲「先走了」，便站了起來。
車速太快，風就更大。涼風貼著頭皮，吹不掉他的心頭漸漸聚攏的狂躁。
金戈想著，說：「我多咱還那麼說過？你不是那樣的人。況且，有些事，外人難明白，也難說。」
「……」她不說話。
月光下，細細的手腕子白凈極了。
「不是，是正好我約她。」葉崇磬說。搭在椅背上的手臂晃了下，煙灰隨著便往下落，掉在池中新生的蓮葉上。照往日他是不會這麼做的，可這會兒他藉著酒意，就想這樣。「吃了頓飯，聊了一會兒。」
葉崇磬一笑，慢條斯理的說：「有。」
推著她走進堂屋，一東一西，是他們倆分別的臨時卧室。
他降了車窗。
他走過去，低了頭，從布兜里拿出玉墜子。暗暗的堂屋裡，幾乎是靠著他的感覺，準確的給她掛在頸上。他手是繞到了她頸后的，系的仔細，一扣又一扣的，細碎的柔發隨著他的動作，蹭到他的手指，痒痒的。等終於系好了，他又仔細的拽了一下，說：「好……」她的小下巴撞在他的下巴上，柔軟的唇齒咬著他的，趁著他發愣，靈巧的小舌頭靈蛇一樣鑽進了他的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