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流光溢彩的明月（十四）
「多多，別亂猜。」
屹湘口裡含著粥，慢慢的吃著東西，說：「您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就好。」
「說從來沒見過我這麼討厭的小孩。」
屹湘摸摸他的頭，問他餓不餓。天已擦黑，姑姑說晚飯時間來，也還沒有到。
「真的。」屹湘說。Allen很愛問「真的」？真的、假的。這個孩子，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不確定？她攥了他那隻沒有受傷的小手，「真的。」
Allen「嗯」了一聲，說：「那我喝水。」說著他已經翻身坐起來，縮在被子里。頭髮有些亂，他抬手撫平。屹湘遞給他杯子，他便大口的喝水，連喝了三杯才搖頭說夠了。嘴唇還有些乾裂。
邱亞拉打開其中一個，說：「這個粥是你的。Allen嘴刁，我單獨給他做的、給他單獨放著。」
「我也不喜歡動物被關在籠子里。」屹湘說。伸直了腿，腳疊著腳，看看Allen，他也是這個姿勢。
「因為生病了，要找你來照顧我？」
「如果她能好起來，我以後都不跟她吵架了。」
屹湘點點頭，說：「我出去一下。多多說，想喝可樂。」
屹湘雙手緊握，才克制住鼻尖酸麻帶來的衝力。
屹湘在樓下的走廊里來回的走了很多遍。雨絲撲進來，她的襯衫都沾濕了。似乎要多走幾遍，才能讓心情平靜下來……她終
「不是的。」
「那地方可真神奇。」
邱亞拉手指挑著眼梢，使勁兒的揉著，說：「聽到……P話連篇的，以後都不跟我吵架了……我要不給這小子氣死，那才叫怪。」
「多多……」
「多多……」屹湘心驚肉跳的。
「多多……」
「好。」
「他打了針一個勁兒的犯迷糊。剛醒了等你好久也不來，又跟我說了好些話，累了……已經睡了，等醒過來給他吃吧。」屹湘拿了碗和勺子盛粥。「是不是因為用了葯，他今天話格外的多。」
邱亞拉抬了抬手，說：「出去透口氣吧。」
「可是，不跟她吵架……好難。」
「以後不會了。我會跟你們在一起。」屹湘說，「不管多忙，都會在一起。」
屹湘拍拍枕頭，Allen翻身坐好，靠在枕頭上，也拍拍身邊的位置，並不說話。屹湘便有些小心翼翼的坐到他旁邊，倚了床頭。
「會的。」
「真的？」
屹湘確定Allen又睡著了，才起來，慢慢活動著出來。走到外面的時候，發現姑姑已經來了。
「……」屹湘沒想到他會問到這裏，況且也不習慣對著孩子撒謊，一時愣住。
屹湘聽著，將Allen手臂放下，給他蓋好了被子。
「Vanessa？」Allen縮在被窩裡。
「你怎麼知道？」被猜中，又有點兒掃興，又覺得驚喜，Allen緊盯著屹湘的眼睛，等著她回答。
「那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她提議。小心的試探著。
「好。這就給你拿。」屹湘背過身去。冰箱只有幾種果汁，沒有碳酸飲料。屹湘從來沒有對那樣一個紅色的小罐子如此的渴望……她扶著冰箱門問：「先喝點兒別的好不好？等下……我去給你買。」
「想的。」
「嗯。Mummy帶我去過Kenya兩次，我喜歡那裡……有一天晚上，我睡不著，聽到外面有聲音，起來看，哇……外面漆黑漆黑的，可是樹上竟然又綠色的小燈……好慢好慢的在動，我叫Mummy快來，她拿了手電筒……你猜那是什麼？」語氣里有小小的興奮和緊張。
「是不是？」Allen追問。
「她吃藥，吃很多葯。Abby還說，她總是吐……可她跟我說，是因為胃不好，要不就說，是食物不好……我跟她吃一樣的！」
「嗯？」
「當然不是。」鼓了鼓腮，烏溜溜的眸子轉著，「我說，我也從來沒見過你這麼討厭的Mummy。她氣死了。」
她只覺得胸口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疼，合了手掌，將小手合在裏面，微笑著看
Allen吸著鼻子。
屹湘心酸的，又想笑出來，只是點點頭，說：「是很難。」
屹湘見姑姑在出神，問：「都聽到了？」
「真的？」
「她是最好的Mummy……我用不用跟她說？」話有些含糊，似乎讓他承認，真要拿出萬分的力氣來。
「我相信你。」
屹湘低頭，將Allen的小手攥住，翻過來——手掌擦去了好大一塊皮膚。又紅又腫。塗了葯，傷口非常的難看。
都是她跟在Allen身後，拍到他一些小動作、小表情——唯一正面的，是他們倆在動物園門口那幾張。Allen臉的笑容，真有點兒彆扭，可是鼓鼓的團團的小臉兒，硬是讓人看了想咬一口……床上的被子動了一下，Allen醒了。
屹湘拿棉花棒蘸了水給他塗著，輕聲的幾乎是在他耳邊說：「好好睡一覺。醒了就有可樂喝。」
Allen抿了唇。
Allen搖搖頭，說：「外面下雨。」轉頭看著窗外。
「我在這裏陪著你。Mummy……晚點兒才過來。你要在這裏住兩天呢，好了才能回家。」她耐心的說。
「獵豹？」屹湘回答。
「你可以跟她說。不過我想，她早知道你的想法。」屹湘說完，等著Allen說話，但是Allen沒有再開口。
「……」
她
Allen聽了，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說：「有一天她說討厭我。」
Allen嘆了口氣，說：「Mummy又有的說了：一時離了我的眼，你可就出幺蛾子了！」語氣很像邱亞拉。
Allen看了她一會兒，說：「我累了，要睡覺。」
「還想再去嘛？」屹湘問。
屹湘將他的床頭燈調的暗一些。
「她會好起來的。」Allen自言自語的說。
Allen搖頭說不餓。看到屹湘放在床沿上的卡片機，屹湘拿起來，Allen看了一眼就說：「我的呢？」
「真的。」
「我也去過。」屹湘回憶著，「很多年前了……」
邱亞拉「嗯」了一聲。
「不會！」屹湘立即說。
「不開心？」她問。Allen已經看了半晌籠子里的東北虎。他們在獅虎館里，虎嘯此起彼伏，在陰天的氣氛下，特別的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她忍不住吸了口涼氣。Allen看她一眼，鼻子一皺。
「這兒床不夠？多一個人怕什麼。崇碧要來，我沒讓，她不知道怎麼也感冒了。」邱亞拉說。
「怎麼？」
屹湘緩了口氣。忍不住抱了Allen一下——他小身子熱乎乎的，在發顫——她將被子拉高了，裹著他，看著他的眼睛，說：「多多，Mumm
Allen剛閉上眼睛，又睜開，看著她。
屋子裡靜靜的，只聽的到外面的風雨聲。
中間護士進來幾次，測體溫換藥水，因為是熟識的，總免不了壓低聲音安慰屹湘幾句，讓她不要擔心。
「她會死嘛？」團團的小臉兒發白。
Allen的呼吸漸漸的勻凈……
「我不喜歡動物被關在籠子里。」Allen低頭。
「Mummy說你工作好忙。以前，你偶爾來，最多住一晚。」他說。把相機推到旁邊。
Allen趴在床頭，回放上午拍的照片，屹湘湊過去看——看看照片，再看看Allen，發現他繃著小臉兒。
茶几上放著好幾個保溫壺。猜都猜的到，肯定都是給Allen的補品。她坐過去，故意抽了抽鼻子，問：「有沒有我的份兒？」
小路上淺淺的積了一層雨水，前方有車子進來，車燈照的路面更亮。屹湘往旁邊閃避一下，站住了。那車子開的並不快，可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濺起的水花，仍濺到她身上。
Allen擺弄著身上的病服，整理了好一會兒，才弄清爽，又問：「Vanessa，Mummy生病了？」
Allen的額頭摸上去沒有那麼燙了，屹湘才覺得渾身酸痛。
屹湘去找了Allen的相機包。外殼有些潮，好在機器被保護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