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霽月光風的輝映（一）

「誰？」Josphina坐在車上，問。

屹湘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滕洛爾和她身邊的中年女子，立即就猜到了這位中年女子的身份。她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顫。以前她只覺得洛爾長的很有點兒像芳菲，這麼一比較，其實洛爾還是像她親生母親更多。她沉默而矜持的站在洛爾身後，穿著打扮並不出眾，但姿色不減，跟洛爾像姐妹。那女子有些迴避她的目光，她也急忙轉開了眼，看著洛爾。

Josephina也不知道屹湘到底睡著沒有，她只覺得屹湘大概需要安靜，於是在漫長的飛行中她不再打擾屹湘。

屹湘拍了下馮程程，說：「你跟汪小姐說，等我下。」

屹湘認出錦囊來。是她裝了那對玉墜，還給汪瓷生的。她躊躇著沒有接。

Josephina看看時間，說：「最多還有四十分鐘。」

滕洛爾戴了淺色的眼鏡，浮腫的眼皮和面孔仍遮不住。

「湘湘！」Josephina叩著衛生間的門。她已經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裏面毫無動靜。正在她猶豫著是不是要叫空乘來時，門終於被打開了。

屹湘接過來打開，依舊是扣在一起的一對。

Josephina見她雖然臉上有些發白，大致上卻沒有什麼不妥當，頓時放了心，示意自己要用衛生間。卻看著屹湘邁出平穩的步子回座位去，才進去。等她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屹湘已經躺下了，冰藍色的眼罩覆住了眼睛，但頭頂的燈卻沒關掉，整個人還在一團暖光里。

屹湘看到洛爾眼中閃閃的，她沉默著，點頭，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

「沒有。」屹湘收好了化妝包，說：「我會直接去醫院看姑姑。你不用特意照顧我。」

屹湘看看她黑超遮蓋下那已經完全變成「妖婆汪筠生」的面孔，說：「謝謝。」

飛機終於降落在首都機場的時候，夜幕已降臨。

屹湘在顛簸中覺得頭暈目眩，甚至有些噁心。

屹湘低垂了眼帘。

遇到小股氣流，機身顛簸起來。

「做過咱們公司平面模特的那個……」程程指著滕洛爾，說：「郗小姐說請等她一會兒。」

空蕩蕩的頸間，讓她忽然意識到，已經有一段時間，頸子上什麼都沒有戴了。

「上車。送你去醫院。」Josephina先一步走到馮程程跟前，將手裡的行李袋丟給她，噔噔噔的走到前面去了。

Josephina看看洗漱回來靜靜的給自己化了個淡妝屹湘，問：「有沒有通知家裡人？」

屹湘沉默的擦著額上的汗，不自覺的按著頸下。

將自己的那枚，小心的戴在頸上。

「另外大姐還說，如果你覺得有什麼事情她能幫上忙，儘管跟她開口。她一定會想辦法幫你達成心愿的。」Josephina說著，敲了敲她自己面前擱板上那疊報紙。「我要跟你說的也一樣。」

Josephina伸手替她關了燈。坐回去忙著她的事情，不時的看一看躺著一動不動的屹湘。一雙手臂交叉著護在身前……右邊下巴上那顆痣偶爾顫一下。

程程問候了兩個人，幫忙拿著Josephina的行李，卻不住的跟屹湘問長問短。

Josephina遞給屹湘手帕，說：「妝都要花了。」

「她說，那一個，讓你以後送給合適的人。」Josephina微笑著說。她收拾著身邊的雜物，過了一會兒，說：「依我看，乾脆送給Allen。那個小子，才是這輩子都不會背叛你的男人。懂嗎？」

屹湘跟Josephina剛剛出閘，就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馮程程。

「你以為這會兒還會有什麼好天氣？當然是電閃雷鳴，陰雲密布。」Josephina安之若素的。

Josephina把錦囊塞到屹湘手上，說：「本來她要送你，親自給你戴上。誰知道你這個丫頭就是不願意。她讓我給你，說這東西你戴了這麼多年，沒有靈性也有感性，戴上，保平安也好。還不接著？」

廣播里在播通知，說是天氣原因不能降落，要轉到天津機場等候天氣好轉。

「對。」屹湘說。

「別鐵齒。」Josephina蜷起腿來，懶洋洋的歪在座位上，合上眼說：「總有些事兒，局外人比較方便。怕只怕……」她含含糊糊的打了個哈欠，後面的話便被哈欠消解了似的，也不再接下去說。

屹湘握著手帕，自言自語的說：「什麼天氣，雷雨么？」

像是給一個什麼事情劃定了期限，這個時間段讓人忽然覺得從未有過的漫長。

這趟回家的旅途，格外的漫長……

快要到達的時候，屹湘才起來。

「咦？」馮程程見屹湘突然站住了，正不知為何呢，就看到跟自家車子並排停著的車邊，兩位女士站在那裡，其中一位，朝著她們的方向招手——她看著那年輕的女孩子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哦，是她。」

「沒有。」屹湘說。

Josephina看看她，從面前的小手袋裡取出一個錦囊來，說：「給你。」

馮程程跳起來叫著「汪小姐、郗小姐」，與幾個月前第一次見面的樣子並沒有多大改變，還是那麼快活——「她還是你的助理。你離開后她一直挺想你的，這回我讓她來接機，也可以見見你。」Josephina在屹湘身邊輕聲的說。

「我來接她……」滕洛爾含糊了一下，看看自己的媽媽，推她先上車。回身看著屹湘，咬了下嘴唇，才說：「沒想到遇見你。」

她把玉墜托在手心裏，打開，又合上。

「你剛剛回來？」滕洛爾問。

「最近最大的新聞，就是咱們公司的VVV……VIP董先生。」馮程程小聲跟屹湘說，「傳言好多，不知道該信什麼。你說，他不會真的跟什麼黑社會啊扯上邊吧？怎麼想也不至於，可是傳的有鼻子有眼兒的……還有哦……」

剛剛洗臉的時候沒有摘下來，淋上了水，潮潮的，讓她不舒服。她想要松一下錶帶，給腕子多一點空隙，卻左轉右轉，都解不開扣子。蛇皮錶帶在扭動中彷彿變成了活蛇，每一個鱗片都刺痛著她的皮膚。她乾脆開始撕扯錶帶，終於解開，手腕上那醜陋的疤痕，就像剛剛被蛇咬出來似的……她迅速的將潮濕的錶帶纏回腕上。

屹湘轉著手腕上的錶帶。

傷口偶爾會用隱隱作痛提醒她它的存在。只是像這樣酸痛的有些銳利，已經許久沒有過。她越要緊緊按住，試圖緩解一下疼痛，疼痛感就越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