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蒲葦磐石的誓言（十三）
過了一會兒，芳菲跟主治醫生等人一起來了，看到他在，停下來跟他打招呼。
想喝水，可是動不了。
他下床，到電視機前去，準備手動關掉。
看一眼時間，才凌晨兩點半。
她在床邊坐下來，將他的手握住。
「不好意思，沒有提前和你打招呼，就來這兒了……芳菲說李晉能找到這兒的鑰匙，可是李晉不肯這麼干，說沒你的話他絕對不會參与的……不過還好他幫我聯繫布萊爾太太，也還好布萊爾太太仍然記得我。」她轉了下身。
董亞寧笑著伸拳頭出去，葉崇磬伸拳碰了一下，兩人笑的像是串通起來做壞事的少年……
可他找不到遙控器。
想到麻醉藥，他腦子又清醒了幾分。
他舔了一下唇。
葉崇磬想想，從外衣口袋裡將一個信封拿出來，展開，放在董亞寧枕頭邊，拍了下，推進枕下。
他想坐起來，並且真的坐起來了。
「你是不是在罵我？」她忽然湊近了鏡頭。
有好久，他們就這樣擁抱著。
Allen看了她一會兒，倒退著走了幾步，擺擺手，指著腳尖，說：「放學的時候，在這兒見。」
雨下的有點大了。大的讓他心尖兒有點發顫。
今天要動手術，昨晚沒讓任何人陪床。
聽那些醫生的話，知道其中一位是今天的主刀醫生。
屋裡有說話聲，也有輕聲的笑……他想抽支煙。
他看到了廚房，看到了布萊爾太太，聽到布萊爾太太稱呼她Mr.Dong，看到客廳里新換的沙發巾，看到胡桃木色的樓梯……一定是剛用核桃油保養過，這麼暗的光線，都泛著柔亮的光……她經過第一間房間，沒有停下，只是細細的手指點了一下門上的銅鎖——輕輕的一點，彷彿點開了人的心扉，心扉內藏著的，是滿床的玫瑰花瓣、溫柔的燭光……轉著彎再上樓梯，向上……只能聽到她的呼吸聲，有一點點重，大概是走的有些累了。
「我等你。」她說。
嗡嗡響的那些東西，就像綠頭大蒼蠅似的。可惜他不能把它們都拍死……那個小傢伙是不是背上插著翅膀？
一陣衣袖拂起的輕風來到他面上，隨後，濕潤的棉花棒在他唇上輕柔的按著，留下一層水，慢慢的滋進嘴巴。
真累。
讓他有精神任意活動下，有精神說笑，有精神關心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等芳菲送醫生們出去，葉崇磬帶上門，董亞寧才緩了口氣，小聲說：「小命兒交待人手裡的感覺很不好。」他瞅了眼站在一邊忙著的小護士，笑著問：「是不是呀，小妹？」
鏡頭這樣迅速的調轉，讓董亞寧忽然頭暈目眩。
「咱們奔來奔去，不就奔的這麼一天，隨時可以做甩手掌柜的？」葉崇磬笑笑。他以一個無比放鬆的姿勢，坐在那沙發上，背著光，臉上也笑微微的，「過段時間，我想辦法帶旺財進來看你。」
湘湘，我愛你。
「是有這麼回事。」葉崇磬一本正經的說，「不過他怎麼不說另一半？」
「老葉
好像真的只是睡了一覺。
似乎是到了一個什麼地方，聞到濃濃淡淡的青草香，像得到了某種指引，他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往前走……當他站下來，發現自己站在一所小木屋前。屋子裡亮著燈，明明聽見有人在裏面說話，從窗子看進去卻看不到人。他去敲那木屋的門，怎麼敲都敲不開……
「董亞寧，你敢不敢，把你的下半輩子，交給我？」她擺正鏡頭。
她說過的，這種花色好看極了，以後要用它設計童裝；他說好啊，我們生個女兒，就穿這樣小碎花的裙子……那想象中的女兒。
「我有Mummy，我很好，你不用在我身邊也沒關係。」Allen摟住屹湘的頸子。
屹湘點頭。
他不動。
他嘆了口氣，說：「在你面前，我沒有任何秘密。」
她就是很想找一個理由，能立即說出口的理由，來代替那個事實，告訴Allen她為什麼必須走……
好像有人說醫生人家病歷上寫著未婚呢。
「……好。」好不容易的，她說出一個字。
真好，她沒有哭。
「還滾犢子？」董亞寧根本止不住笑，「你幹什麼了，人連這個都說出來了？」
葉崇磬站在他對面，看著他，說：「休息下吧。」
離天亮十萬八千里。
於是更加柔而溫暖的親吻印在他唇上……
從未這麼慢的睜開眼，只因從未這麼擔心過這又是夢境。
他不理董亞寧問他那女子到底是誰，關上房門，站在外面等著。
那麼，她身上帶著雨後青草香的味道也就在他面前了。
「芳菲吧。其他人一概不準來。本來芳菲我都不打算批准的。」董亞寧說著，對葉崇磬笑笑，「你也回吧，這手術說不準多長時間。你可不止是一寸光陰一寸金。」
要說么，葉崇磬說髒話的時候，真TM性感……他笑的嘴角不斷的抽搐。
病房門大敞著，他站在外面。
他已經有很久不曾隨時問李晉，問倫敦今天天氣如何。
「我愛你，湘湘。」董亞寧在重新陷入黑暗之前，一字一句的說。
他怎麼那麼弱小，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他調整著呼吸。控制自己控制的太狠了，此時心跳和呼吸都不太正常。
但是他不打算對葉崇磬說這個。
「好。」董亞寧難得聽話的躺下來，閉上眼睛。
他瞅著亞寧端著的樣子反而想笑。
有點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身體早就收到了指令，不用再費力抵抗癌細胞，竟然各處的疼痛都輕了些似的。
十八世紀中葉的磚石結構房子。
他心裏是清楚的，這黑夜會很漫長，但願他能順利醒來……
她坐到窗台上。
董亞寧愣了一會兒，突然大笑。
病房裡沒有別人，只有牆上的那台電視機開著，畫面清晰。
她走進了房子里。
「……」她只有不停的吸氣。
預料到董亞寧是這個回答。
「湘湘？」他叫
「現在，我問你一個問題。」她說完，卻不著急問。
董亞寧閉著眼睛，回想：好像……確實不是。
他仍有些混沌的意識告訴他，就算這是夢他也認了，因為眼前的女人是如此的真實，真實的俯身望著他，甚至他只要力氣夠、稍稍抬起下巴，就能碰觸到她柔潤的唇……燈光下她的髮絲也美極了，閃著金光。
屹湘點頭。
他有陣子沒見葉崇磬了，只聽消息都替他累，可看到他神采奕奕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忽然覺得有些氣餒，一肚子氣沒處撒似的。偏偏葉崇磬好脾氣的很，坐在那兒，不發話，憑他撒氣。
後來他躺在那裡被送去手術室的路上，一路看到的都是天花板和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從病房的，到走廊上，移動迅速……還看到了好些面孔。
跟幻覺里的天使似的。
在風雨頻仍的季節里，他也太容易想起那場暴風雨了，也太容易後悔了，後悔沒有在最後，說那句話。沒有說，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而是太想了，反而說不出口。而以後，會不會再有機會呢……
外觀上並不起眼的一所房子，在小鎮上規模只能勉強算中等，花園比起鎮上其他的房子甚至更小一些，也不夠精緻。因為房主年紀大了，沒有精神打理花園，只好任其自由生長。但聽說從前每到夏季，花園裡會有滿園的紅玫瑰……他沒有遇到過那樣的好時光。但曾經看到的，草叢裡的小花朵，也足夠美好。而那閣樓里的黃昏，甜蜜而纏綿的擁吻，是比任何美好都更美好的記憶……
「你夢到的不是小木屋吧？」葉崇磬問。
「醒了嗎？」輕輕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柔而溫暖。
她站起來，這樣他的小身影才不會被那些比他更高大的孩子遮住。
可是小傢伙的臉好看的就跟Allen似的，簡直一模一樣……他得是有多想Allen啊，幻覺里，天使都長著Allen的面孔。
護士們要離開，說等下會有人來負責送他進手術室做準備。竟紅著眼睛跟他說加油。
也許是離開了。
他卻還是不願意睜開眼。
醫生沒有，護士也沒有，他害怕的會圍繞在他床邊等他醒來之後又哭又笑的媽媽妹妹也沒有……他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該死的這個女人就是知道。
屏幕忽然變成耀眼的藍。
葉崇磬說：「有事他們會找我的。」
恰在此時她轉回身來，微笑著對鏡頭——她整張面孔在黑色的傘下都明凈的很，沒有陰影能遮掉她的柔美微笑。
然後她起身，深吻他……
門鎖輕輕的咔噠一聲響。
那些被禁止出現在這裏的人：爸爸、媽媽……菲菲、金戈、老葉……沒有了，就這幾位吧。
他慢慢的睜開眼。
屹湘點頭。哭的更凶了。
下巴上的淚吧嗒吧嗒往下滴。
她說的，在霍克斯海德等他……等他的回答。
（全文完）
她將皮繩系著的一枚戒指放到他手心裏，連同自己的手，握在
身上疼的厲害……該死的怎麼會這麼厲害。
他想一個人。
他分明記得自己看到翅膀了。
「董亞寧，你問我，霍克斯海德，我還願不願意來？現在，我在這裏。我告訴你，我在這裏，在霍克斯海德。」她的呼吸聲清晰的傳送到他耳中。
「湘湘，」他每說一個字，都很慢很輕，「抽屜里有一樣東西，幫我拿出來好嗎？」
他閉了閉眼睛。
「Vanessa，我得進去了……你能別哭了嗎？」Allen問。他輕輕把手挪開，拍屹湘的背，「好了，好了。你不要動不動就哭，我不喜歡看你哭……很醜。」
不陪著他就算了，連水都沒有人給他……
像是按著兩眼清泉。
護士敲門進來。
他說好吧。
他的手胡亂的摸著，摸到床頭的緊急呼叫鈴。
「該死的，邱湘湘……」他額上滾滾的落著汗珠。不由自主的倒退，坐在病床邊。
「有啊，人家說……」葉崇磬停了停，似乎是要拿捏住分寸，才繼續往下說：「滾犢子吧葉崇磬，只有他公司開發的超級機器人雅美才配得上他。」
「我是真的。」屹湘微笑。
手術室里有點冷，麻醉醫師問他緊張不緊張。
「我昨晚做了個挺奇怪的夢。」董亞寧盯著天花板，低聲說。
他想要關掉這畫面，不想看見。他渾身都在疼。
而且開始下雨。
嘴巴有點干。
「Vanessa！」Allen忽然回頭。
噔噔噔的，不緊不慢。
她知道。
他一動不動。
董亞寧按在呼叫鈴上的手，終於使勁的按下去……
仍然是他先前住的病房，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變，連外面的雨都沒有停。
「謝謝。」董亞寧說著。
看了樓梯間半晌，還是忍住沒有往那個方向走。
她沒有辦法去拉住這兩隻小手，也說不出話來。
聲音很輕，很輕。卻足以讓他驚醒。
彷彿有一股清新濕潤的風吹了進來。
不是不失落的。
假如生命能夠再來一次，我依然選擇愛你。
麻醉藥效過去了吧，鎮痛劑也該用了嗎，此時疼痛感行走的路線清楚的告訴他，身體都是哪部分被動過。
他睜開了眼。
「說。」葉崇磬扶著床尾。冰涼的床架，快給他握到滾燙了。
「順道把毛球也帶來吧。又長大了吧？」董亞寧笑著問。
這麼想孤單的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場硬仗嗎？
他看著她。
怎麼可以這樣。
「滾。」葉崇磬說。
麻醉醫師說，可以給你放點音樂，在我給你用藥之後、主刀醫生進來之前。
她轉身去拿，並沒有鬆開他的手。
不是該有人來照顧他嗎？
結果就做了那麼一個夢。那麼清晰，那麼真切。
「幹嘛？」董亞寧問。
她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面頰，很輕很輕的，她說：「最後一次騙你，我發誓。」
……
屹湘搖頭。
****************
「我愛你！」Allen撒腿就跑，很快就跑的不見了蹤影。
抽屜拉開了，她好一會兒沒
「你騙我。」亞寧說。
「……下雨了。」她說。
董亞寧呼了一口氣。
他眨著眼。
而這兩眼清泉在不停的噴涌著鹹鹹的泉水。
花園裡碧草茵茵，那白色的小花，像獐牙菜開出的花星星點點。
他斜了麻醉醫師一眼，問要是緊張他有什麼辦法。
眼淚往外涌的更厲害。
經過他下巴處的輕風停下了，片刻，有一朵呼吸卻近了。
這樣很好，他很滿意。
「董亞寧。」
等她們都走了，他才摸摸臉，說：「我今天像不像個大阿福？」
他盯著正對著床的那台電視機……黑乎乎的，曾經有過的畫面，似乎也是幻覺。
這樣他就能看到她身後那整片的草地。
「喂，昨天聽金戈說你這回去香港，被相親啊。」他笑嘻嘻的。
然後，是另一隻。
他沒有聽到葉崇磬回話。
她僵住了。
醫生的聲音越來越遙遠。
他繞著那房子轉，轉了好久才轉到陰面，發現牆底一塊石頭上雕刻的建造年代：建於1742年。
她握著Allen的手臂，說：「對不起。我就是……必須離開一段時間……不會很久，真的，多多，不會……」
不用她說他也知道，她的髮絲都被雨打濕了，畫面里的聲音，除了她的，最響的就是雨點打在傘布上的聲音。
他沒來得及說那些話，也沒來得及對那小傢伙笑一笑，白晝就變成了黑夜。
他合上眼帘。還是困。
董亞寧微笑。
「別不放心上。」董亞寧說著，活動了下脖子。
那對大眼睛，好像近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是誰。」Allen的小手，一邊一隻，又按住了屹湘的眼睛。
終於，聽到她「嗯」了一聲，她站下了，推開了閣樓的窗子。
他輕輕的嘶嘶吸氣。
可是現在，倫敦也在下雨嗎？是不是也在下雨？
「知道。」葉崇磬說著，十指相鬥，看著董亞寧。
「該死的。」他大聲。
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來亞寧每次和他打賭的時候，算計他成功之後那種壞笑……
葉崇磬笑罵他一句。
「你又有麻煩了是么？」Allen問。手背蹭著她的臉。「你怎麼老是有麻煩。」
「這麼玩兒命工作，小心。」董亞寧笑嘻嘻的。
芳菲一雙眼睛熬的通紅，進門看見她哥哥先就笑了。
「還有誰會來？」葉崇磬問。
心跳都緩下來了，因為這忽然而至的沉重壓力。
「董亞寧。」又一聲。
他就想說，未婚就不懂當爸了？沒道理么……
「我也愛你！」屹湘對著Allen消失的方向，大聲喊。
就像有生之年，她不會再鬆開他的手。
「回去開車要小心。」Allen給屹湘擦著眼淚。
「大概問題就是在於，什麼都沒幹。」葉崇磬微笑。
Allen看著她，說：「早知道就不說了，人家會以為我欺負你。好了，你走吧。」
她眼前暗了。
一隻小手覆在她眼睛處。
屹湘舉手。一頓，揮了下，好讓他看到她。
Allen的身影又模糊了……他走
他揉著額頭。
雖然她知道他找的位置是準確的，可還是擔心自己不夠分量。
「等會兒我翻翻《周公解夢》，看有什麼說法沒有。」葉崇磬正坐在病床邊的沙發上，手長腳長的他，腿必須搭在腳凳上。
董亞寧坐在病床上，始終面帶微笑，話不多。剛剛大笑的模樣只剩下一點點面上的餘韻。
「亞寧？」葉崇磬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是芳菲吧，她今天穿的鞋子，應該是特意選的，走起來極輕，但她走到距離門口越近的位置，腳步越猶豫……
他見這位醫生年紀也不輕了，倒覺得心裏踏實一點。
董亞寧笑著揮手。
「喂，你別笑的進不了手術室。」葉崇磬說。
他睜睛。
他盯著那熒屏，和熒屏里的人及背景……怎麼那邊也在下雨嗎？
董亞寧翻身，從床尾伸腳踹了他一下，說：「喂，你到底是來看病人的，還是來氣我的？」
他在眩暈中仍然盯著熒屏上她的臉、她的眼、她眼中堅定的目光……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麼讓他舍不下，這一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穿過幽暗的走廊，上樓梯。
雨下了一宿，還沒有停的意思。葉崇磬進門來，從頭到腳都有種濕乎乎的感覺，儘管身上的衣服半點兒雨水都沒沾。
「Vanessa……」Allen開口。
鏡頭有點歪，卻正對著她的側臉。
兩人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生病以後他變的隨和了，真的。也沒忘了說謝謝。
葉崇磬看著笑到發抖的董亞寧，對護士說：「給他一針吧，幸災樂禍的，面目可憎。我出去一下。」
眼前忽然的亮如白晝。
葉崇磬看他一眼，說：「我可是連續兩個通宵都在加班，還第一個來陪你等著進手術室。這都不夠意思？」
在雪白的光中，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朝他走來……
麻醉醫師一邊讓護士放音樂，一邊跟他說：「今早上起來上班，先送我兒子去幼兒園。我你知道那小子跟我說什麼嗎，他說爸爸，我們班有個胖大胖大的男生老欺負我，我該怎麼辦？這個問題難倒我了，我想教他還手，可是又怕回頭他被揍的更狠。你說我該怎麼辦……怎麼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開始了啊……」麻醉醫生將面罩放在他的口鼻處，微笑著，「記得啊，醒了告訴我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手捂在胃部。
可能中文已經不夠他表達，他開始換英文講。
他微笑，請他們進去。
可是都不如她的眼睛美。
聽到有人走進來，那腳步……他的心一頓。
董亞寧撇了下嘴，似笑非笑的說：「瞅著這做派，越來越像那麼回事兒了。」
「我敢。」他說。
「現在可以睜眼了，阿笨。」她低低的說。
「還真有下文？」董亞寧問。
「你要的答案，我給你了。」她說。
渾身的肌肉都酸痛無力，手指頭上夾著的那是什麼，讓他想甩都甩不開。
她握住他的那隻手，越來越緊。
「一著急就醒了。啊，原來是個夢。」他說著，微微的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