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奇寶寶」唐恩窈（五）

「那我就約這周日下午了。」那邊林方曉馬上說。

「有個事兒。」

「……」

海邊風很大，吹到臉上硬邦邦的。鄭子桓扶起大衣領子來，疾步往家裡趕去。

林方曉大笑，「你也有今天。」

比起其他的事情來，擠公交這點兒事，根本不算是事兒。

「什麼意思？」

鄭子桓費力的挪動著，他一邊說著「借過、借過」，一邊使勁兒的往出口去。好容易擠到車門口，等車門一開，一隻腳踏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清新的空氣衝進了鼻腔。他很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好！」他很痛快的說了一個好。

低著頭，想著剛才林方曉電話里說的事。有點兒轉不過彎來。一定是車廂里缺氧鬧得，整個人都暈沉沉的。

他前面的兩段婚姻，都還沒進入狀況，已經結束。

「2路車上。」

「啊？」

「我……」

子桓這回重返相親大軍的隊伍，已經清楚的認識到自己貶值到了什麼程度——沒辦法，相親就是媒人開的超級市場，貨架上什麼貨色都有，但是並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貼上「熱賣」的標籤，有的人是「推薦」，有的人是「促銷」，有的人是「特價」……還有的人是「買一贈一」——鄭子桓若不是有份穩定工作、薪資優厚、前途尚好，還真混不到「促銷」的地位。但就是這樣，年前相了兩回，都是「買一贈一」型。從前，他鄭子桓可是一等的女婿人選。如今，差不多的父母親大人，哪怕是家裡老姑娘砸在手裡的，都對他敬而遠之，還多多關心他：會不會恐懼婚姻？

「喂。」他有氣無力的。

真是，方曉自己都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要不是有個寡母和一隻瞎狗牽挂一下他，都能常年住警局裡去。

只有上客，沒有下客，人越來越多，都要被擠成照片兒了。

「該！誰讓你裝大方，房子車子都給人家了。」林方曉毫不客氣，「不愛擠公交，你倒是把車留下呀。跟你離婚，還真能由小康奔了中產。」

林方曉呵呵笑著，把這件奇事從頭至尾講了一遍。以他一貫言簡意賅、直中要害的話語風格，這麼繪聲繪色、講了足足兩站路的時間，還真是少見。

但是再不適應，也得適應。

「你在哪兒？」林方曉大聲問。鄭子桓覺得耳膜一陣轟鳴，電話下意識的拿遠些，順手按鍵，調整聽筒音量。

他自己呢？別的都不說，兩次失敗的婚姻就足以令人側目。不論誰聽到他的「案例」，都大皺其眉。他本想清清靜靜的過一陣子，也許能再遇到可心的人。可媽媽絕不答應，還動員了很多親戚朋友給他尋覓合適的對象。他向來孝順，因為婚姻不順利，已經很讓媽媽傷心，實在是不忍心再拿一個消極的態度來對待相親。於是又開始有選擇的見一些人。其實照他的想法，真的是不著急，他太需要一段時間來靜一靜，想一想。再說工作也忙碌不堪。

「你剛不說好？」

「是我又有了今天。」鄭子桓糾正他。

恐懼婚姻？

鄭子桓一直沒出聲，聽著林方曉滔滔不絕。

車子里空氣不好。

「這就回家？」

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照方曉說的，條件不是普通的好。除了年齡大一點兒是劣勢——可那麼好的條件，自有讓人忽略這個的本領。再說就這樣人家也比他小呢。

電話就這樣斷了。鄭子桓攥著手機，在站台上發了一會兒愣。等車的人們一有車子過來，便急匆匆的往那邊去，他被撞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急忙往邊道走了幾步。已經好幾年不擠公交車，他很不適應。

哼……

但要說這些帶來了什麼必然的後果，那就是他開始有一點點恐懼女人。

鄭子桓想象著林方曉在辦公室里翹著腿搭在辦公桌上的郎當樣子，「嗯。」

鄭子桓沒出聲。

事實上不。

「就這樣吧，我得去開會了。有新進展我給你電話。」

「喂？」

「有個女人要見你。」

鄭子桓接到林方曉電話的時候正在下班的路上，擠在電車上，正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被擠出來了的時候。他困難的從背包里抽出手機來。

「說吧。」

這回竟然連方曉也加入了幫他尋覓對象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