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剩客的春天》目錄

第十章 「風雨故人」許雷波(十三)

第十章 「風雨故人」許雷波(十三)

小樹忙往科里走去。敲門的時候,心裏莫名其妙的突突一跳,似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定了定神,不禁抬手去按了一下耳朵——怪怪的,她這不是幻聽了吧……她回回頭,走過去的男醫生和她打招呼,她微笑一下,確定裏面說了進來,她才推門。
西溪擦著眼睛,「我會照顧爸爸的。」
爸爸和媽媽。
「病人有過肝炎病史,所以血檢要再確認一次。」小樹解釋著。
小樹走近些,「西溪,」她給西溪倒了杯熱水,抱著手臂站在西溪的面前,看著西溪只是握住水杯,「你不能先慌了。」
西溪又點頭,「我會說服爸爸的。」
西溪點頭。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她抹了眼角一下,「不好意思。」
小樹搖搖頭,說:「你們還不是吃食堂,我才不去。何苦來的吃著食堂還被你們拘著,我還有事情,不去了。」
西溪有點兒吃驚,「我媽媽嗎?」
「暫時還沒有同意。」小樹輕聲說,「病人家屬正在勸說,應該是有希望的。」
「有什麼問題?我不是說讓今天中午以前把檢驗報告全部收集起來,下午要會診的。」楊大海微皺眉頭,他穿著雪白挺括的醫生袍,和他平時在家時候的溫和樣子大大不同。小樹輕易在醫院里也不敢和父親有什麼逾距的言辭。
「還沒呢。」小樹笑了。明白公事說完了。
西溪一口氣這才緩過來,眼眶子里的眼淚都差點兒出來,她有點兒狼狽的吸著氣,「哦」,她說不出更長的句子來了。
小樹看著那一家人像三顆水滴一樣匯聚到了一起,在正午燦爛的陽光下,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似的,看上去,特別特別的美。她不知不覺的靠在走廊上,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才轉身下樓去。她走的很慢,眼前還是剛剛庹家那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畫面,直到口袋裡的呼叫器響起來,她才回神,看一眼,是科室在呼叫。
「那你飯怎麼吃?」楊大海皺眉頭。看著小樹瘦瘦的模樣,「你又瘦了,丫頭。你看看你的臉,下巴都尖了。這幾天沒睡好?」
「小樹姐!我爸……」西溪臉都白了。
楊小樹見西溪的表情都變了,立刻明白怎麼回事,於是微笑了一下,說:「別緊張,西溪,阿姨陪叔叔在等著拿結果,我剛剛從那邊過來,看見你進來了,跟你打個招呼。」
小樹陪著西溪走出病房,低聲說:「叔叔阿姨感情真好,我看阿姨對叔叔特有耐心。」
「檢查報告出來之後,要儘快確定手術時間。不能再拖了。」小樹說著,抬手按了按西溪的肩膀。
楊大海見小樹進來,便問:「庹宗厚病人的報告都出來了是嗎?」
小樹點頭說:「差不多了,還有一份血檢報告,需要再做一次。」
楊大海倒沒有細追究,和小樹一起出去,走了沒幾步,迎面碰上了許雷波。
「好。」西溪站直了
西溪點頭,人卻不由自主的坐在了病床邊上,抬手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還好。」聲音細弱蚊蠅了。
小樹笑笑,「嗯前幾天不是值班就是加班,哪兒有空睡覺。」她說著,心有點兒虛,轉了身不看父親。昨晚幾乎一夜未眠,到這會兒不但頭暈,而且人都是緊繃繃的。
她手扶在門框上,心狂跳,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似的。眼睛急促的看著病房裡的一切——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床頭柜上的餐具、水果……她眼前一花,眼淚差點兒掉下來,急忙的走到床前,就要按床頭的緊急呼叫按鈕,便聽到身後有人叫她「西溪」,她回頭,只見穿著白袍子的楊小樹站在門口,正拉下那淺藍色的口罩。
小樹看著西溪,停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這樣說合不合適,西溪,比較起來,對於我們愛的人來說,我是寧可他殘缺的活著,不願他完整的走了……當然這可能僅僅是我自私的想法,對他們來說,活的有尊嚴,也許是更重要的事情。」
「正好兒,等下我和李教授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吧?」楊大海起身,脫了袍子,將軍裝上衣拿起來。
西溪走在小樹的身邊,恍惚間覺得小樹說的是別人家的爸爸媽媽吧?眼眶子又有點兒酸。
西溪點頭。
楊大海沉默片刻,說:「還是沒有同意手術么?」他十指相扣,臉上很嚴肅。他從外面視察回來,急匆匆的趕著,就是為了庹宗厚這個病例;回來了聽說病人不肯手術。
「是啊,那些檢查很瑣碎,病人有時候會煩躁些,情緒不穩定。我在一邊看著,阿姨細心的很,也很樂觀,總是在說沒事沒事、別擔心別擔心。」小樹細聲細語的。
不是,不是特別的痛楚,也不是特別的難過,而是痛楚和難過里,有一點點的類似幸福和溫暖的東西在遊動。
小樹從口袋裡掏出紙巾來。西溪按在眼角。紙巾帶著來蘇水的味道。她想起早上走的時候,她抱抱爸爸,爸爸身上就是這個味道……心裏又一陣難過。
小樹明白西溪的狀況,她有點兒擔心的說:「你還好嗎?」
小樹說:「去吧,他們在樓下。」
赭小樹緩緩的點了點頭,「換做我也一樣。不過,你也要尊重庹叔叔的意願,不要太勉強。」
楊大海點了點頭,問:「你吃飯了沒?」
「我尊重。可我也堅持。」西溪說。剛剛有那麼一刻,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恐懼。
小樹說了句什麼,西溪應著,小樹站住了,西溪漸漸的走的遠了。她看著前面一對瘦削而高挑的男女,男的身上穿著白灰條紋相間的病服,外面罩著一件灰色開司米的開衫,女的伸手攙著他。他要推開,她固執的握住他的手……不年輕了,斷然是不年輕了。遠遠的看過去,只覺得他們身型開始單薄,慢慢的近了,看得清那頭髮,已然不是年輕時候那光可鑒人的黑,而是有些稀疏的、細弱的、脆而乾燥……西溪需要大口的吸著氣,才能繼續往前走。
居「你和庹叔叔認真談過沒有?」小樹靜靜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