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雨欲來」黑玉虎（五）
穿過院子的時候還在想，不曉得姑姑等下會說什麼、還是跟父母一般顧及她的感受什麼都不說，心裏正忐忑，推門進去，就看見姑姑親自端了一個水果盤子，裏面滿滿的都是鮮紅欲滴的櫻桃，她乖巧的過去幫忙拿上去，就聽姑姑說：「唐恩窈，上去見見孟伯伯吧……」
林方曉微皺眉頭，說：「你瞎操心些什麼啊。」
她站在院門外，看院牆上垂下來的薔薇瀑布。此時天色稍晚，路燈下，墨綠色天鵝絨似的底子上，密密的開著的深粉色的花，小朵兒小朵兒的，喜慶而熱鬧。她走近些。鼻子塞的厲害，這麼近，才聞到那沁人心脾的香。
林方曉喝了口酒，摸摸鼻尖。
顧金剛一愣，「啊？你不知道全體待命，等空降兵下來、全面內部調查開始前，工作都要得暫停嘛？這個時候集個P合啊，老實獃著不好啊？」他差點兒口快就說出來了——你這是停工時間久了腦子不在狀態吧？
「再晚進去哪怕一分鐘，就吞彈了。」顧金剛聲音低的不能再低。貼
恩窈「哎」了一聲。
他後來也是這麼言之鑿鑿的跟顧金剛、潘曉輝、葉珉還有宋曉波幾個人說的。下班後幾個人說是聚一聚，可他還要值歸隊后的第一個夜班，於是大家還是鑽了警局對面的「順順」。不敢多喝酒，一人一杯生啤，話也不多。
唐恩窈下班的時候沒有跟父親一起走。等到她到祖父居處的時候，天已擦黑。計程車停下來，她先四下里巡視了下，還沒看到許雷波的車，倒看見一輛陌生的軍牌車。她抽紙巾擦了下鼻子。琢磨著今天是家庭聚會，應該不會有外人——要是許伯伯來，也不算外人。
恩窈不自覺的笑起來：小姐妹甜蜜的小往事啊……她忽然有點兒討厭許雷波了。小樹是他們家的公主，可就要被許給許雷波那個黑王子了啊，啊？那以後豈不是、豈不是……不能隨隨便便就推開她的房門不脫鞋就跳上床去？
「那她和你那個海關的哥們兒怎麼樣了？」顧金剛很八卦的問。
他極少叫林方曉「小林」。林方曉看他。他說：「你可別動傻念頭啊。現在人人自危，都恨不得把自己摘巴地一根毛兒都沒有，你可千萬別去在這個時候念舊。」
顧金剛這才正經起來，馬上出去，站在走廊上大吼「二大隊全體操場集合！」
小樹一直是給窈窈蔭蔽的小樹。
連日來不止他一個人辛苦而已。
林方曉細長的眼睛一眯，說：「咱暫停，案子可不暫停——叫集合！」鑊
崔老闆笑呵呵的應聲。
還是先打個電話給鄭子桓的好。
林方曉嘴角一扯。沒笑。顧金剛說的是事實。但，他一點兒都不願意回憶這個行動。內心深處，有相當程度的憤怒、羞恥和悲哀感。這是不能說出來的。
顧金剛忽然想起來，說：「說起來，這次的案子，關鍵人物小黑，小黑啊小黑……」
恩窈正走到樓梯中央，已經看到了孟京輝……要命的
大家哈哈一笑。
按門鈴的時候頗有點兒氣鼓鼓的。對講機里是姑姑的聲音：「唐恩窈，快點兒上來報到。」
怎麼樣了？
唐恩窈一直沒有給他回復。
他嘆了口氣。
「也是。我多慮，提醒你一句。」顧金剛話鋒一轉，「談慶真是個狠角色。真狠。計劃之縝密、行動之迅速、保密之嚴緊……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看到這種規模這種規格這種效率的行動，真是死而無憾了。」肋
祖父這裏的薔薇比她自家院牆上的要壯觀的多，雖然薔薇是強悍的植物，但幾十年的積累到底不一樣。
恩窈想起小時候自己和姐姐在薔薇叢下藏身玩捉迷藏，薔薇花香，招了好多蜜蜂來……她小時候膽子出名的大，可也小怕蜜蜂那個會蜇人的小動物，所以這個時候，就躲在姐姐身後了。
「誰知道小黑反水。」宋曉波補充。
林方曉看著股金剛那龐大而沉重的身軀，呼嚕打的山響，只替他扯了被子蓋上。
「我們都以為小黑最能頂得住。」葉珉說。
林方曉看著他的部下們，靜靜的，有那麼一會兒，覺得自己有點兒像古代出征前點將的將軍。大家也都在看著他。他想說點兒什麼，最後卻什麼都沒說。於是這天午後，刑偵二隊操場上的三公里跑，成了格外沉寂的警局裡格外轟動的一景。三公里結束的時候，林方曉說，我們終於可以專心辦那一號大案。部里挂號的案子半年沒進展，我林方曉還沒有丟過這個人！
「那丫頭人不錯。」顧金剛笑嘻嘻的說。然後他一直說、一直說，說的林方曉無奈的問他「顧哥你是不是高了該回去歇著了」，緊趕著把大伙兒都遣散了。顧金剛卻是個下了班也無家可歸的，一路又跟著林方曉回警局值班，說是陪林方曉嘮嗑兒以打發漫漫值班長夜，進了值班室卻一頭扎到床上去，呼呼大睡起來。
「等
潘曉輝看了林方曉一眼，沒出聲。林方曉揮揮手，趕走想要落在他們桌上的一隻肥大的蒼蠅，回頭對著老闆嚷嚷：「該掛門帘了啊，老崔。」
「顧哥。」他再睜開眼，眸子里全是森森的冷意。激的顧金剛一激靈。
顧金剛卻說：「我倒覺得小黑厲害。不是，我剛想說的不是這個。在這兒喝酒我想起來了，小黑的律師團那叫一個強大，錦德行老大出手，還有林隊那個發小兒也在——林隊，我到這會兒還記得那窈窕淑女一揚手，『老闆，上酒』！」他大手學著唐恩窈的樣子，來了一下。潘曉輝頓時笑出聲來。
走廊里沉寂了幾秒鐘，隨即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兩分鐘之後，警局操場上，刑偵二隊集合完畢。
「唐律師嗎？她乾的出來。」她說。
「通知全隊集合。」林方曉說。
他坐在值班室里。桌子上兩部值班電話都安靜的很。通常這隻代表暫時的平靜。一旦這電話響起來，也就意味著極可能是有一個不眠之夜。他的手機放在桌子上。